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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的起源及相关问题再考

2020-09-28陈海波

旅游学刊 2020年9期
关键词:旅行旅游生产

[摘    要]旅游的起源关联着旅游的本质、旅游何以可能、如何可能以及将向何处去等一系列重要的理论问题,事关旅游学科的发展阶段、研究取向与成熟程度。在借鉴和思考的基础上,从惯常环境的切换复位和闲暇时间生产两条相互耦合的理路进发,分别形成旅游活动分化自旅行、旅游活动是一种闲暇時间的生产方式两个理论判断,得出旅游是人开展或实施的活动、旅游活动与个人的生命相始终、旅游活动与人类的历史相始终的观点。文章基于搭建的理论平台,讨论了全域旅游的理论内涵及实践导引、旅游学新的历史方位和使命担当等问题。

[关键词]旅游;闲暇时间;生产;旅行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20)09-0123-11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0.09.015

引言

文献和经验事实均表明,旅游活动具有人类学所说的人类普遍性,是一种跨历史、跨地域、跨文化的现象。也正因为如此,人类旅游活动萌芽于何时一直是旅游研究中的未解之题[1]。截至目前,相关研究仍然集中在对“旅游最初形式的论述和对旅游起源时间的界定两个方面”[2]。国内外主要的观点有原始探险说、贸易起源说、祭祀说、宴飨说、质疑反抗说、休闲说、商品经济条件说等[3-10],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应该说,旅游起源问题绝非一个无关紧要可以等闲视之的小问题。一方面,它牵涉旅游的本质、旅游何以可能、旅游如何可能以及将向何处去等旅游学科的重大和基础性问题,从某种程度上反映着旅游学术共同体的成熟度和研究水平;另一方面,追问旅游的起源问题,也是一条可期窥见旅游内核的进路。因此,本文试图进行旅游起源问题的再考,以希对相关研究有所助益。

1 问题的症结与理论的梳理

1.1 存在问题及应有的理论态度

在研究之前,首当其冲需要明确一个根本前提,那就是时间和逻辑谁先在。逻辑先在是相对时间先在而提出的。所谓时间先在,是指在时间一维的意义上,何种事物是在先的。所谓逻辑先在,是指“逻辑”上何者具有先在性[11]272。从时间上看,具有“旅游”意义的活动和现象肯定要早于科学的旅游概念的提出,但要追溯旅游的起源,则必须先明确旅游的概念性定义。不然就会导致一种没有判断标准的盲目。众所周知,旅游是一个多义词,本身尚未得到科学精确的界定[12]。旅游的起源更是一个十分复杂棘手的问题,时间跨度大、地域分异性强、人群多样性明显、涉及面广和影响因素多,且必须做到逻辑与事实、史实的严丝合缝和无可辩驳,追溯论证难度极高。本文题目中的考字,它既指文献学上的考证、证据学上的考据、文物学上的考古、发生学的考察、历史学的考究、人类学上的考辨,更包括逻辑学上的正误判定以及哲学意义上的批判反思。换言之,面对学者们各执一词、大相径庭的研究结论,我们不能去作壁上观、选边站队抑或另立新说,只能选择审慎的、辩证的和力求全面的第四条路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想竭力避免既往研究中一些无法消解的症结,它们或多或少地表现出如下的问题:第一,无图索骥。所谓无图,即缺乏有效的概念界定和操作判断标准,往往直接伴随着“指鹿为马”的风险。第二,借图索骥。借的渠道主要有两个,其一是国外学界,瑞士学者Hunziker和Krapf于1942年提出的后被命名为“艾斯特”的定义以及世界旅游组织于1991年发布的定义,均曾长期主导、制约着世界各地人们的认知[13]。其二是相关学科。经济学、地理学、文化学、社会学、美学、生态学等学科角度的旅游定义都一度流行,各有市场。第三,制图索骥。当无图、借图都难以合意合用时,不少研究者尝试自行制图,一时间关于旅游的定义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虽然精神可嘉,但效果也不尽如人意。第四,唯图索骥。有的学者把一个纲领性的旅游概念奉为圭臬,有意无意地忽略或拒绝承认其局限性,导致墨守一种“片面的深刻”。第五,索骥索骥。单词重叠表示还有些许研究者仅仅是为了找马而找马,并不过多地去思考这样做的意义。可以说,关于旅游起源问题的研究,迫切需要一个“彻底从头做起、带头重建研究基础”的鲜明理论态度,从而最终实现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真正统一以及历史、现实和未来视阈的有效贯通。

1.2 理论操作平台的搭建

对旅游的起源问题进行再考,首当其冲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旅游是什么以及什么是旅游,这关系到再考的尺度和准绳,也直指背后的哲学科学基础。张凌云指出,“旅游是什么”和“什么是旅游”两者是不等价的[14-15]。的确,前一句是后一句的上位命题和推理条件,没有前者,后者就失去了基准和出发点,旅游的起源问题更是无从谈起。关于旅游是什么的问题,就涉及旅游的本体论了。本体论是西学的传统[16]1-4,研究实践中,人们常常用“XX是XX”的全称判断形式对概念进行界定,其实就是一种“本体的独断”(本体承诺)。我国古代文言文中主要是“XX,XX者也”的句式,现当代诗歌等艺术形式中也有相似的用法,如林徽因在《你是人间四月天》中写道:“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这些赋意、转译或比方的句子,其作用是为了表述事实、表达情感和表征意象,以利于理解沟通。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关于本体的认识,只能不断地通过片面、分阶段的方式来进行跃迁升华。归根结底,要想终极、一劳永逸地回答旅游是什么,那只能说旅游就是旅游。人们不可能在某一时刻对其进行全息、全景、全方位的认识,即使做到了,也只是同词反复或两词同意。国内外旅游学界关于旅游是一种活动、文化、产品、现象、审美和体验等的判断,均是一种研究视角或时代精神的体现,只能作为中介来理解。如果对本体进行层级区分,除去旅游就是旅游,旅游是人开展或实施的活动当属最深一级了,因为人犹如“那颗颗投入水中的石子,是涟漪的根本动因”[17],如果人全部消亡,则包括旅游现象和关系在内的人类社会将不复存在。按照 “属加种差”的区分方法,势必要分析旅游是一项怎样特殊的活动。此时,马克思提出的“两条道路”[18]95以及谢彦君借用孔子“叩其两端而竭焉”[10]72的求知方法为我们提供了理论支撑:从最根本上看,人是时空合一的存在,人的活动需要具备时间和空间两个基本条件,它们既是分析人活动的基本坐标,也是极度而又适度的理论抽象。从哲学史和科学史来看,时间和空间均有多种涵义,牛顿的时间和空间是绝对的[19],爱因斯坦的时间和空间是相对的[20],胡塞尔的时间和空间侧重于主观的内在意识的[21]。马克思认为时间是人发展的空间,顺着他的思路,也可以认为空间也是人发展的时间。这里的空间不同于客观的物理空间,而是人可以去作为、施展抱负的余地。因此,时间是空间的,空间也是时间的。同时,又因为人是在世存在、脚踏实地、有生老病死的人,正如Merleau-Ponty所言:“我的身体占有时间,它使一个过去和一个将来为一个现在存在,它不是一个物体,它产生时间而不是接受时间”[22]306。所以,人的时间既包括绝对时间,也包括相对时间。同理,人的空间也是如此。旅游者是开展或实施旅游活动的人。旅游是人的活动,因此,旅游活动的时间和空间均指的是人的时间和空间。旅游者的时间和空间是人的时间和空间的一种特殊类型或子集,也同样具有绝对和相对的复合性质。在过去几十年的研究进程中,旅游学者常常用空闲时间、余暇、自由时间、闲暇时间等来指称旅游活动的时间属性,用日常学习和工作以外的地方、异地、非惯常环境等来指称旅游活动的空间属性。经过持续的竞争和打磨,闲暇时间和非惯常环境获得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同[23-24]。这样,人的生命活动就被(非)闲暇时间和(非)惯常环境两条坐标轴分割成了4个区块,从第一到第四区块依次为:闲暇时间/惯常环境、闲暇时间/非惯常环境、非闲暇时间/非惯常环境以及非闲暇时间/惯常环境。综上所述可以认定,非惯常环境和闲暇时间构成了旅游活动的基本坐标和逻辑构件,也形成了本文研究旅游活动的基本概念框架。

2 非惯常环境和闲暇时间的生产及其特性

2.1 非惯常环境的生产

惯常环境和非惯常环境是一组对应词,两者共同构成人的环境的全集。由于比例范围悬殊,学者们通常采用反推的办法对非惯常环境进行说明:与惯常环境相对应且极其广大的剩余部分就是非惯常环境。马克思指出,人通过本质力量的外化使得自在的世界变成属人的世界[25-26]。就单个人来说,根据他本质力量外化范围的可能和外化程度的深浅,造成了惯常环境和非惯常环境的两分,但这种划分并不是僵化的,在人的作用下会形成动态变迁等复杂关系。从这个意义上再结合马克思的全面生产理论以及法国哲学家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理论[27]14-34,可以认为人的惯常环境和非惯常环境均是人生产出来的。事实上也是如此,人与动物的天生天养不同,必须进行持续不断地劳动生产,才能将陌生的、自在的环境变成熟悉的、为我的环境。非惯常环境的生产取决于惯常环境的生产:从共时角度看,人们如何生产惯常环境,也就相应地如何生产非惯常环境,因为没有惯常环境,也就不会有非惯常环境,两者是相反相成的关系。从历时角度看,惯常环境和非惯常环境之间还存在着相互转化的关系。即随着时间的流逝或人心力作用的减弱,原来的惯常环境也会逐渐变为非惯常环境。

2.2 非惯常环境生产的特性

第一,身体性。环境的基础是空间,空间是人的空间。环境中的环字表明它是有主体和所围绕的中心的。人是被抛入这个世界的,出身并不能事先选择。拥有一个有血有肉的身体,就拥有了一个如影随形的环境。惯常环境和非惯常环境都是基于身体而存在和发展的。第二,文化性。文化即是人为与为人的过程和结果[17]。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选定的条件下创造[28],总是受到前时代和同时代其他人的制约和影响。第三,能动性。尽管受到诸多客观、给定因素的限制,但作为高级动物的人,与低级动物消极被动适应自然环境不同,人的生命不仅仅是自然而然的存在,而且还是超越自然而然的存在,能够有意识地选择并改造环境,在环境中打上自己的印记。第四,消长性。个人的惯常环境终其一生大致呈现出“两端低,中间高”的特征。第五,依赖性。人的环境的生产,突出地表现为人对环境的依赖性。惯常环境是人得以安身立命的根据地,是个人心力与外部环境因素相对平衡的结果,条件有限但却是赖以为生,能让人产生家园感和归屬感[29]36-38。非惯常环境能够对惯常环境进行补足和调剂,满足人的多样性和超越性的需求并提供反观视角。

2.3 闲暇时间的生产

这里首先需要强调一个观点:人的时间也是生产出来的,且时间的生产是人所有生产的总成。因为如果人类的各种物质、精神生产完全止息,生命时钟也会走向完全停摆。再看闲暇时间。闲暇时间是闲暇的时间维度,也是时间的一种类型。闲暇在哲学史上拥有突出的地位,亚里士多德曾经说:“整个生活遂被分解为两个部分:事功和闲暇、战争与和平,某种以必然和有用的东西为目的的行为与某种以‘美的东西为目的的行为”[30]21-22。哲学家叔本华认为“闲暇是人生的精华,除此之外,人的整个一生就只是辛苦和劳作而已”[31]23。闲暇的有用性就在于自身,闲暇脱离了必然性,脱离了功利的束缚和要求[32]7。胡塞尔认为有一种“不是经验世界的时间,而是意识进程的内在时间”[21],他将这个时间称作“内时间意识”,这个内时间,本文认为正是闲暇时间的内在实质,而客观的钟表时间就是闲暇时间的外在形式。因为,对任何人而言,心理上轻松愉快的24小时要比惊恐不安的24小时来得短暂,类似于一斤铁要比一斤棉花重的错觉。国外学者提出的心流(flow)和身心畅爽概念[33]93-94,很好地表达了这种意味。需要特别强调的是,闲暇时间的生产又是时间生产的终极目的,因为乐活与幸福是人生永恒的追求。作为拥有自我意识和对象意识的主体,人绝不会躺在时间匀速的传送带上无所作为,总是力图生产出更多的闲暇时间。从这个意义上说,闲暇时间生产即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休闲。“休闲”这个词绝不仅反映一种不应提倡的惰性,而是一种付出劳动的巨大努力;一种发挥个人主动性、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劳动;一种既不能出售也不能盈利的忘我的劳动[10]58 。可见,闲暇时间绝非一个可以用“除了……之外可以自由支配的一段时间”之类的句式来定义的概念,恰恰相反,它是通过不断的生产而间歇性地获取的时间。

2.4 闲暇时间生产的特性

第一,个体性。闲暇时间是一种私人、关乎人内心的时间,它的评价权掌握在时间主体手中。尽管有时候会有一些外显特征(如经典休闲活动、欢乐表情、良好情绪等),但还是必须以人的自我感受或精神状态为依据,更多地是一种心理时间。第二,多因性。闲暇时间是生产出来的,是个人主动性和被动性相结合而生产出来的“事后评价”时间,可以期望但不能精确预测,有时候事与愿违,有时候不期而至,最终的产量受许多因素的影响。第三,片段性。直接内意识具有瞬时性,无论是分析的单位是大背景中的间断性行为,还是一定时间段内的活动,行为者的精神状态往往不会自始至终保持不变。只在一段谈话过程中,个人的情感就可能经历快乐、愤怒、失望到振奋这几种不同的状态。故而,闲暇时间是间隔出现的,表现为零星的片段时间。第四,同步性。同步性是指闲暇时间的生产、分配和消费是三位一体式的同步。具体个人既是闲暇时间的生产者,也是分配者,还是消费者,个人的闲暇时间既不能储存,也不能出让。第五,差异性。闲暇时间的生产在不同的社会、不同的历史阶段、不同的个人以及个人不同的生命周期阶段均是有差异的。这一方面是因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所致,另一方面是受人的性格、气质、意志、心境、态度、生活期望、人生阶段、社会环境和资源等多样因素的影响。第六,滋养性。闲暇时间既是社会生产的结果,也是其重要的原因,它修复和更新了人的身心状态,维持着社会的正常运转。Shusterman认为,德语“休闲”很明显地跟英语一致,都从维护或滋养的涵义转移到愉快地占有一个人的时间[34]。

2.5 非惯常环境中闲暇时间的生产

根据学者们的研究,非惯常环境对人具有多方面的意义和价值,这也是人们进入非惯常环境的动因[24,35]。非惯常环境中闲暇时间的生产有两种发生形式,其一是有目的地去非惯常环境中生产闲暇时间,其二是当人非目的地处于非惯常环境时意外地生产出了闲暇时间。个体在非惯常环境中的闲暇时间集中表现为生理快感和心理快感,生理方面包括门槛条件的安身、安全以及较高层次如悦目、动听、好闻、美味和感触(五种感官通道的满足)、康体、益寿等;心理方面包括受尊重、被认可、顺意、如愿、放松、舒心、新奇、有趣等。当然也可以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进行说明,当人的各层次需求得到适当满足时,也会让人感觉到生命的快乐和美好。与旅行的亲身参与、惯常环境中闲暇时间的生产相一致,非惯常环境中的闲暇时间生产也是通过具体个人而最终实现的。个人生产闲暇时间的主要途径有自得其乐、自娱自乐、娱人娱己三种[24],不管采用哪种方式,最终的落脚点都是回到人的生理快感和心理快感上来。另外,对不同的人来说,闲暇时间的名称和形式是一致的,内容和质料则因人而异。比如,钓鱼活动对有的人来说是休闲,对另一个人来说则可能是谋生或打发无聊。

3 追溯旅游起源的两条理路

理论逻辑和经验事实均表明,旅游活动成立的充要条件有两个:其一是人从惯常环境到非惯常环境再到惯常环境的位移为零的切换复位;其二是当人处于非惯常环境时,闲暇时间占比不为零[24]。这两句话是一个整体,每次都必须连在一起说才完整。这两个关于旅游活动成立的条件,是考察旅游活动起源的基本遵循。只是就操作性来说,仍然不够直观。徐菊凤提出可以分别从旅行和休闲的视角来看待旅游:从旅行的视角看,为了游览而去远处(非惯常环境)逗留的行为是旅游,否则只是一般性(事务性)旅行。从休闲的角度看,去远处游览是旅游,在近处(惯常环境)游览是休闲消遣[36]。这种观点比较符合常规认知,但也存在不足。现象学社会学家Schutz认为“动机可以分为目的动机和原因动机”[37],前者是根据行动者的计划和目的来说明行为,后者是旁观者根据行动者的背景或环境对其行为做出解释。徐菊凤的观点着重强调了“为了游览”的目的动机,排除了事先没有目的的原因动机。逻辑上可以想见,人类历史上肯定并存着两种可能的旅游发源:一种是劳苦大众因为各种原因被迫背井离乡(离开惯常环境),从而可能产生原因动机上的旅游活动;另一种是少数权贵为了追求休闲享乐而主动筹划外出旅行,從而可能产生目的动机上的旅游活动。至于两种发源在时间上孰先孰后,目前尚不得而知。但综合上述可以发现,追溯旅游的起源就拥有了两条相互耦合的理路:分别是惯常环境到非惯常环境再到惯常环境切换复位(包括但不局限于旅行)和闲暇时间的生产(新意义上的休闲)。就这样,通过对旅行和休闲的概念转换,为下文的论述打开了更为宽广的理论视野。

3.1 “惯常环境的切换复位”路向

人从惯常环境切换到非惯常环境再回到惯常环境,主要是通过旅行(身体位置的改变)和调整现实感受来实现的。在人类历史上,旅行几乎是彻底改换环境的唯一方式,因此,旅行将被重点考察。马克思用“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的形象比喻揭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38]。根据这个立场和方法,对于旅行的透彻理解也必须到了各种旅行充分发展的历史时期才能真正实现。结合社会学的流动性(mobility)理论[39],可以认为如今这个时机已经成熟:全球有数不清的机场、车站、码头及餐饮、住宿、补给、服务、通讯和装备等保障条件,路线立体成网,联程联运,舒适便利。每年穿梭世界各地的人次数达到惊人的百亿千亿数量级,男女老少工农学商,熙熙南来北往,攘攘日夜相继,旅行方式和形态层出不穷,蔚为大观。早在10余年前,英国社会学者Urry就指出[40-41],在任何时刻美国上空都有一个中等城市规模的人口在飞行,地面旅行的人数则更为惊人了。马克思又指出“人的个体与类之间存在着某种同构性,在一定意义上类不过是对个体的重演,个体则是类的演化的全息元”。所以,旅行的历史可以从作为个体的人的旅行史和作为类的人的旅行史两个方面展开考察。需要说明的是,没有脱离了社会的、绝世独立的个人,也不会有脱离了所有个人的社会,之所以如此分析,也是把它们看作两个极端情况。

首先,看作为个体的人的旅行历史。人受惠于自然的造化而获得行动的能力,是因为他被赋予了活动的双腿。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目的都可能导致旅行。个体生命最开始时人的惯常环境近乎于无,正是通过足迹密度和感官程度的持续加深才使得一部分非惯常环境被“蚕食”、巩固成了惯常环境。可以想见,这个过程中必然包含许多次惯常环境-非惯常环境-惯常环境的切换复位的旅行,类似于基地-任务地-基地的结构。生存活动伴随着一系列必须完成的任务,从生存变为生活又需要不断地超越,因此,旅行是人生命存在的一个部分,是一个生命系统的开放与拓展。人在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内,本质力量强度呈倒U形,旅行特征也会发生相应变迁,如在方式、频率上表现为由少到多再到少,路程、范围上表现为由近及远再到近等。可以说,作为个体的人的旅行,在其非常幼小但获得行动能力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旅行的形式、范围、动静等均十分有限,人们也常常容易忽略,它们更多地表现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小微”特征。

再看人类的旅行历史。人不能孤立地生活在世界上,总要和他人结成一定的关系。由此,人和自然、人和人、人和自己的关系也受到社会变量的调节,表现出群或类的特征,旅行也概莫能外。人类的旅行历史可以从两个视角进行考察,其一,作为总体的人类。时至今日,人类已经逐步实现了从上山到下海、从飞天到遁地、从南极到北极、从海洋到陆地的地球空间全突破,并且成功踏足月球表面,星际旅行也志在必得。其二,作为群体或团队的类的人。早期先民为了生存被迫出离巢穴,以身涉险,更需要结成生死与共的依赖关系,自然而然地会出现以人群或团队为主要形式的旅行活动。从最初的集体狩猎、迁徙避难,再到后来的部落交往、氏族通婚、官宦往来、封禅祭祀、商队贸易、民俗活动等不一而足。群体性的协力组织大大地增强了个体人的能力和效率,使得其旅行方式发生了从线性到非线性的巨大改变和分异。

3.2 “闲暇时间生产”路向

闲暇时间生产与惯常环境生产一样,既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权利,既受个人的影响,也受社会的影响。所不同的是,闲暇时间生产还表现为一种福利。因此,闲暇时间的生产受到生产能力和生产关系的双重制约。本文也将从个人和人类两个角度进行阐述。

首先看个人角度。闲暇时间生产的基本单位和载体是作为个体的人。终其一生,人的闲暇时间呈现出明显的分形特征:一生中某些年闲暇时间多一些,一年中某些月闲暇时间多一些。闲暇时间生产的原料是空闲时间,空闲时间也叫自由时间,但绝不是那种为所欲为或者绝对的什么也不做的时间,而是一种“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主时间,没有强制性。闲暇时间生产的主观影响因素是时间性——一种感受、看待和利用时间的方式[42]。当人开始思考时间的价值时,时间就成为了人生产、生活的重大影响变量。历史“不再发生在时间中,而是因为时间而发生。时间凭借自身的条件而变成了一种动态过程的和历史的力量”。闲暇时间概念在人们的权利主张、身份认同、价值区分、生活质量、主观幸福感等项目上的权重值不断增加,“占有闲暇时间”日益成为人们有意识的追求。

再看人类的闲暇时间生产。马克思将人类的发展概括为自然经济条件下人对人的依赖,商品经济条件下人对物的依赖以及人的“自由个性”发展3个阶段。显然,第一个阶段的闲暇时间生产严重地依赖其他人,很多时候往往是通过等级制度、秩序、教化或强迫等手段实现的,劳作劳动和闲暇时间生产判然分离,生产者不会也不屑认为体力劳动是生产闲暇时间的手段,甚至以不参加劳动为尊荣和身份区分。第二个阶段依赖的是物,商品经济条件下的物质的极大丰富提供了节省时间的机会,方便食品、家用电器、机器装备、通讯工具、服务机构等设施设备将人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更多的人获得了生产闲暇时间的条件。第三个阶段则进入了自由的阶段。在“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里,人们实现了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人的自由个性发展得到了全面保障,生产闲暇时间不再是少数人、部分人的专权,变成一种普惠均等的权益。换言之,劳动与闲暇时间生产成为了同一事物的不同方面,两者实现了在极高水平上的融合统一,甚至出现“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之所以是极高水平,是因为原始社会里劳动和休闲也能处于一种低水平的同一,比如有研究表明,新西兰的毛利人“不管他们是捕鱼、捉鸟、耕田或是盖房子、造独木舟,在所有这些场所中,都能找到可以被认为是娱乐活动的痕迹”[43]40。另外,作为人群或团体的闲暇时间生产。人群依然是由单个的人构成,闲暇时间生产的载体还是个体的人,闲暇时间仍然毫无二致地体现为生理和心理的快感,只不过其内容和形式等方面会受到相应生产关系的调节罢了。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闲暇时间生产中的生产关系通常是規定和固定的。生产者们更可能是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伦理和宗教地位较高的所谓“有闲阶级”[44]1-10,如首领、官宦、长者、尊者、名士、高僧、富商、妇幼和使节等。这些人旅行的机会较多,且在旅行时不但不用服役操劳,反而受到妥当周全的照料,更有可能实现自身闲暇时间的生产。

时至今日,随着人类总体生产力的提升和生产关系的改良,人类社会闲暇生产者的数量日益庞大,不再局限于所谓的“有闲阶级”,普遍有闲的社会正在来临。当然,也要看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是客观存在的,发展不充分不平衡的问题仍然十分突出。最后需要强调的是:不能简单地认为现代社会比原始社会的人享有更多或更少的闲暇,两者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4 本研究形成的观点

4.1 关于旅游的起源问题

之所以用“本文的观点”而非“本文的研究结论”,是因为经过前文的理论梳理发现:旅游的起源问题不会、不能也不必要有一个盖棺定论、曲终人散的回答。但是,我们也能获得一些基本的、轮廓式的认识:

第一,旅游是人开展或实施的活动,旅游活动与个人的生命相始终。人的生命发轫于什么时候,旅游活动就开始于什么时候,人的生命终结于什么时候,旅游活动就停止于什么时候。这一点作为扣题的核心观点,需要展开论述。20多年前,郁龙余就提出了这样的观点[45],语焉不详且响应者寥寥。观点遇冷的可能原因有:首先,研究视角导致的隔阂。郁龙余是从哲学和人学的角度展开的,视野很广,大开大合,理论非常彻底,部门科学由于视野相对狭窄,自然难以同频共振。其次,很多研究者目光过于聚焦。打个比方,他们看待旅游的时候宛如在看待香蕉,只关心可以吃的香蕉肉,对香蕉皮则视而不见,谁也不能否认香蕉皮和香蕉肉都是香蕉不可分割的部分,失去任何一方都不成其为香蕉了。在一般的旅游活动中,观光时间和必需的交通时间、生理活动时间交叉穿插,且后者还是旅游时间的必要支撑,无法干净地剥离出来,这好比交通时间、生理时间是香蕉皮,而观光时间是香蕉肉,必须连皮带肉一起看才是完整的。本文之所以赞同“旅游活动与个人的生命相始终”的观点,是因为:呱呱落地的婴儿其惯常环境的生产速度是很快的,这种扩张是不断地把非惯常环境转换成了惯常环境,这之中就有惯常环境到新生产的惯常环境之间的过渡,也就是离开惯常环境再回到新的惯常环境(老人则相反),与此同时也有闲暇时间的生产(比如口欲的满足等)。只是婴儿的旅行距离可能就是方寸之间、房间之外或大门之外,属于一种与商业旅游相区别的、超微的天性旅游罢了[46]。换言之,旅游活动是存在分形结构的[47]1-2,一次离家-归家的旅游活动也包含多次离开酒店-回到酒店(惯常环境泡)的小型旅游。所以说,旅游活动与人的生命相始终。第二,人类是以个体人为基本单位和行动单元的,旅游活动与人类的历史相始终。人类的历史上溯到什么时候,旅游就开始于什么时候;人类的历史终结于什么时候,旅游就止息于什么时候。这在第一点中已经得到论证。第三,旅游的源头表现出分形的特征。旅游的起源像一条河流,它的源头是多源的,源头的源头亦是如此。旅游可以依照多种多样的标准划分为不同的类型,即在旅游的前面加上修饰词变成“XX旅游”,以此类推,又会出现“XX‘XX旅游”,以至于无穷。这个过程会不断地改变起源问题的追溯方向、跨度和难度。读者也不难发现,既往的很多成果追溯到的旅游起源,往往都是“XX旅游”,且这个XX旅游还有待商榷,比如谢彦君的是审美和祭祀旅游、王德刚的是聚会和宴飨旅游等等。因为不管是审美旅游还是宴飨旅游,都还可以从其他角度进行称谓,宴飨旅游可以是探亲访友旅游、公务旅游抑或是会议旅游等。第四,旅游的形态没有一个严格的谱系图。也就是说,没有一种旅游形态在时间上是绝对领先或落后于另一种。最后,追问追溯旅游起源问题,其更大的价值在于避免“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徒劳无功,拆穿“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故弄玄虚,达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追求进取,让研究者永葆开放的研究心态和勃勃向前的研究进取心,从而不断推进学术范式的革新革命[48]50-60。

4.2 关于“旅游分化自经济性旅行”命题的商榷

申葆嘉先生在其名著《旅游学原理——旅游运行规律研究之系统陈述》中提出了一种“旅游分化自旅行”的假定[49]35。他认为古代上层统治者和少数先富起来的人为了个人的享乐、游览目的从经济性质的旅行中衍生出非经济性质的游乐活动的事实,并不带有普遍的社会意义。但经济性的旅行现象中孕育着另外一种非经济性质的活动(意指旅游),只有在市场经济发展起来后才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本文认为,申先生的观点仍然是历史单向度的,类似于旅游职业生涯阶梯理论,是一种固定的式。应该说,旅行是旅游的必要不充分条件,包括经济性旅行在内的任何旅行,只要旅行者离开惯常环境后(身处于非惯常环境时)生产了闲暇时间,那么他的身份就变成了旅游者,只不过其身份的完整看待还须等到其回到惯常环境以后才算完成,即形成一段从惯常环境到非惯常环境再到惯常环境的完整旅行。上层统治者和少数先富起来的人为了个人享乐而进行的休闲驱动性旅行,也是旅行的一种类型。只能说,旅游活动和经济性旅行同是旅行这个全集的子集,只看两者是否存在交集,旅游活动分化自经济性旅行的说法并不能成立,只能说是分化自旅行,要去掉限定词。人类的很多旅行并非出于经济目的或带有经济性质,事实上很多经济性旅行和旅游活动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交集日益扩大。比较起来看,可以将目的动机的闲暇时间生产旅行称为休闲驱动型旅行——闲暇时间生产方式一,原因动机的闲暇时间生产旅行称为旅行分化型旅行——闲暇时间生产方式二,前者是在休闲的基础上分化出来的,后者是从旅行的基础上分化出来的。两者的起源无所谓谁先谁后,但生产方式一的大规模出现是在人类社会发展到较高级阶段才出现的,是人将自身闲暇时间的容器由慣常环境拓展到了非惯常环境,人们就像加一味佐料那样去“用一个地方”为休闲增添新意或寻找新的休闲方式。与此同时,原本就更具规模的生产方式二在经济社会发展的背景下更是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时至今日,两种生产方式都十分繁荣,难分伯仲。需要指出的是,生产方式一和生产方式二之间存在着多种相互区别的特征,比如目的地选择和偏好、出游时间、人员结构、停留时间、花费水平、动机类型、行为特征、重游意愿等。生产方式一中的同行人员更多可能是情侣、夫妻、家庭亲子或亲朋好友,而生产方式二则更可能是同事、上下级或业务往来对象。

4.3 关于全域旅游的理论内涵和实践导引

近半个世纪以来,旅游成了风靡世界的新资本,人人追逐的金凤凰。在此风潮下,中国出现了一个热词——全域旅游[50-54]。政界、学界和业界均给予了积极的关注,大量的文章、材料涌现出来,热闹之下总让人感觉还缺乏点力道,实践导引效果也不尽如人意,亟须展开理论的研究。应该看到,随着人类生产能力特别是空间生产能力的提高,人的非惯常环境出现了从区域到场域的转变,这里的场域不单是国外学者的原义[55]1-5,更重要的含义是“身体-主场”场域,即以身体为中心组织起来的全链条、多折叠的“当场”,如果说原来的场域生产是身体一度缺位的,更多表现为时间的空间化(用时间筑建空间,空间涡吸入时间,人服从于空间和环境,在旅游开发中体现建设有空间范围的景区,景区内外差别很大)。那么,现在的场域生产则必须是由身体主导、组织的动态构型过程,更多表现为空间的时间化(用空间续接时间,时间涡吸入空间,空间和环境服从于人,在旅游开发中体现为建设人之可能涉足的全流程环境),帮助人实现“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人与空间关系的“黑洞式中心化”(人身为主体的时空相互吸入)。全域旅游并非一种旅游活动类型,而是一种助推旅游业、旅游活动高质量发展的思维方式。全域的含义有两种:其一是实现既定域的全覆盖;其二是不断开辟新的域。从供给侧或客观来看,域包括时域(5+2,白+黑,过去+现在+未来)、空域(人能够置身的生命圈),领域(各行各业)。从需求侧或主观来看,包括场域(旅游者身体上下左右前后的六合之内)、境域(旅游者精神境界的层次和高度)。像韩国的夜行旅游产品、中国的夜间旅游经济打造、厕所革命、文化旅游IP、虚拟旅游等都是供给侧全域改革的重要表现。文化旅游、研学旅游、禅意旅游、灵性旅游等都是需求侧催生的全域旅游新业态。归根结底,全域旅游就是永葆敞开的思维态势、兼容并包的胸怀,精益求精、美益求美的不懈追求,不断开辟、优化旅游者的非惯常环境,让旅游者生产闲暇时间的方式变得推陈出新、丰富多彩和提质增效,不断围绕旅游者的身体场域进行基础设施的舒适便利、文化内涵的创新创意、周遭环境的美化亮化等工作,将光景、声景、味景、触景、嗅景、境景不断统一于更高水平、更大效益的旅游者满足程度上来,极力将人的各种旅行活动变成旅游活动,同时,也极力防止旅游活动向旅行活动退化。可以说,如今人的很多活动都与旅游活动杂糅融合起来了,旅游的新业态、新形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迸发出令人叹为观止的生机活力。一言蔽之,全域旅游是一种科学的、解放思维的旅游发展观,即不断开辟创新旅游者的非惯常环境和提升旅游者的闲暇时间生产的数量和质量。

4.4 关于旅游学研究的地位突破

前文中提到,闲暇时间的生产即是休闲,换句话说,休闲与闲暇时间生产是等同的。这避开了学界长期以来对于休闲概念的纠结和争论,既制造了一把考查文献、观今鉴古的学术“小手电”,也得到了一台精确诊断古今中外人的各种活动是否具有休闲本质的“X光机”,做到了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和辩证逻辑的有机统一。通过将人的生命活动分为惯常环境/闲暇时间(日常休闲活动)、非惯常环境/闲暇时间(旅游休闲活动)、非惯常环境/非闲暇时间(非日常非休闲活动)、惯常环境/非闲暇时间(日常非休闲活动)4个区块和事中、事后动态评价,实现了社会科学研究可作业面的全覆盖和联通,这将有助于旅游研究者在更宏观、综合的视野上来看待日常休闲活动和旅游休闲活动的内外关系,提升旅游研究、休闲研究的学术地位和社会影响力。如果从人生的角度来看,休闲学研究就是旅游学研究,因为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根据旅游学的理论,可以认为其生前身后都是暂不可知的惯常环境,人生在世的这一段即是非惯常环境,这之间闲暇时间生产量和质的高低,最终决定着人生是一场旅行还是一场旅游,也就将闲暇时间生产上升到了人生“总开关”和总目标的高度上来了。随着“美好生活”等现代政治学概念的提出,国内闲暇生产总值(Gross Leisure Domestic Product, GLDP)也有望纳入总体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因为,从旅游学角度来看,美好生活的向往即是对个人高量高质闲暇时间占总人生时间比重不断增加的向往。“闲暇时间生产”作为一个理论富矿,将成为旅游学取得和其他成熟学科相同地位甚至超越其他学科地位的关键抉择和制胜希望。由于生产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千百年来,关于生产的研究实现了海量的理论、方法、技术、技能积累,这也将十分有利于旅游及其他休闲活动的科学界定、精确测度和有力促进。与此同时,闲暇时间生产的方式包括但不局限于旅游活动,这也找到了研究比较旅游活动与其他人类活动异同的突破口。如果说20世纪是以空间生产研究为主旋律的时代,那么21世纪里时间生产特别是闲暇时间的生产将成为哲学社会科学的蓝海和焦点。旅游学要认清自身的新的历史方位,争取实现自身的飞跃式发展,最终跻身一级学科行列。

科学的旅游研究起步较晚且历经波折,主流学界一度认为旅游不值得研究,旅游的起源问题自然是少人问津,缺乏来自其他成熟学科的深度理论观照。本文从对旅游的起源及其相关问题的再考出发,不揣浅陋提出了一系列的观点和看法,可能还非常不成熟,权当抛砖引玉,恳请方家不吝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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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tudy on the Origin of Tourism and Related Issues

CHEN Haibo1,2

(1. Hunan Provincial Urban Economy Research Base, Yiyang 413000, China;

2. Management School, Hunan City University, Yiyang 413000, China)

Abstract: As indicated by both literature and empirical facts, tourist activity is a human universal prescribed in anthropology, and is a phenomenon across history, region and culture. Therefore, the time of the budding of tourist activity in human history has remained an unsolved issue in tourism research. The origin of tourism involves a series of important theoretical issues such as the nature of tourism, why and how tourism is possible, and where tourism is heading, hence it is related to the development stage, research orientation and maturity of tourism science.

This article believes that the definition of tourism cannot be separated from basic concepts such as (un)usual environment and spare time. Both usual and unusual environments of human beings are produced by human beings. Different from animals, which are born and grow in nature, human beings can only turn unfamiliar and natural environment into familiar and enabling environment with constant labor and production. The production of unusual environment depends on that of usual environment; seen from a synchronic perspective, human beings would produce unusual environment correspondingly in the same way of producing usual environment, as where there is no usual environment, there will be no usual environment, they are contrary yet complementary to each other. The time of human beings is also produced, and its production is the sum of all the production of human beings, as if all material and intellectual productions of human beings have stopped, the clock of life would also be completely shut down. Spare time is the time dimension of leisure as well as a type of time. The production of spare time in unusual environment happens in two forms; one is to intentionally produce spare time in an unusual environment, and the other is to accidentally produce spare time in an unusual environment without purpose.

On the basis of reference and thinking, we proceed from the coupled approaches of the switching and resetting of usual environment and the production of spare time, and come up with two theoretical judgments: tourist activity comes from the differentiation of travel, and tourist activity is a production mode of spare time. Finally, we reach a conclusion that tourism is an activity carried out or implemented by human beings, and tourist activity is closely related to individual life as well as human history. In other words, the issue of the origin of tourism will not, cannot and need not to have a final and conclusive answer. The value of the pursuit of the origin of tourism lies more on avoiding the futile effort of “attempting the impossible without knowing the impossibility”, exposing the mystification of “knowingly attempting the impossible”, and reaching the pursuit of “knowingly attempting the impossible”, so that researchers may always keep an open research mind and energetic research ambition, in which way to constantly promote the revolution of academic paradigm.

On the basis of the established theoretical platform, this paper discusses issues including the theoretical connotation and practical guidance of all-for-one tourism, and the new historical position and mission of tourism science. The production of spare time will become an important theoretical breakthrough for tourism science to enter the list of national first-level disciplines.

Keywords: tourism, spare time, production, travel

[責任编辑:刘    鲁;责任校对:吴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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