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图经》建州产植物药图考证

杨红霞，沈贤娟，黄泽豪*

(1.福建中医药大学药学院，福建 福州 350122；2.福建科学技术出版社，福建 福州 350001)

《本草图经》是我国药学史上第一部由政府组织编绘的版刻药物图谱，是由宋代医药学家、科学家苏颂编撰的一部本草著作。在编撰时，苏颂既绘药图，又录单方，把辨药与用药结合起来，为后世药物品种考证留下了珍贵资料。苏颖等[1]研究发现，全书共收载药物814味，刻图933幅(其中603味药物图文兼备，34味药物有图无文，只注明“文具某某药物条下”)，体例为先图后文，所绘制的药图大多形态写实，文字亦较为精当，一味药物至少附有一图，最多的则有十图。对药图进行考证，确定该药物在现代的正品来源，不仅对本草文化的传承和创新具有重要意义，对现代中药的临床使用亦有指导价值。

《本草图经》所附药图中标明建州产 3种[2]。建州(今属福建南平地区，行政管辖范围包括现在的建瓯市、邵武市、浦城县、松溪县、建阳市、武夷山市、光泽县、顺昌县、南平市、政和县、建宁县、泰宁县、将乐县、屏南县、古田县)，州治所位于今之福建省建瓯市，福建之“建”即取自建州之“建”。建州境内山岭起伏，峰峦叠嶂，山多林茂，河流纵横，雨量充沛，为农作物生长发育和多熟种植、林木速生丰产、中药材人工培植提供了优越的自然条件。该地区盛产建莲、泽泻、厚朴、杜仲等中药材，在中药市场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3]。

本文对建州的3种药物包括建州天门冬、建州前胡、建州栀子进行药图考证，从植物形态、产地、物候及功用等方面加以分析。

1 建州天门冬

1.1 植物形态

《本草图经》所附图显示，建州天门冬为攀缘植物，根部膨大呈纺锤形，有十数枚块根；茎左右缠绕；叶状枝呈细尖状(图1: A～B)。《本草纲目》《古今图书集成·草木典》《金石昆虫草木状》《本草品汇精要》中的天门冬也有类似特点(图1: C～F)[4—5]，亦与《福建植物志》中百合科植物天门冬[Asparagus cochinchinensis(Lour.) Merr.]的性状特征相吻合[6]。

《本草图经》记载有两种天门冬：“春生藤蔓，大如钗股，高至丈余，叶如茴香，极尖细而疏滑，有逆刺；亦有涩而无刺者，其叶如丝杉而细散，皆名天门冬。夏生白花，亦有黄色者；秋结黑子，在其根枝傍。入伏后无花，暗结子。其根白，或黄紫色，大如手指，长二、三寸，大者为胜，颇与百部根相类，然圆实而长，一二十枚同撮”[2]。《新修本草》亦载：“(天门冬)有二种，苗有刺而涩者，无刺而滑者，俱是门冬”[7]。苏颂引《博物志》曰：“天门冬茎间有刺，而叶滑者曰絺休……似天门冬而非也”，说明“无刺而滑者”并非天门冬，只是与天门冬相似；而“叶如茴香，极尖细而疏滑，有逆刺”的植物才是天门冬。《建瓯县志》卷二十三物产药之属中亦有“天门冬叶如茴香，根大如指”的记载[8]。本草及地方史志的这些记载与《福建植物志》中百合科植物天门冬[Asparagus cochinchinensis(Lour.) Merr.]“根稍肉质，中部或近末端成纺锤状膨大或长圆形……茎多分枝，具棱或狭翅，长可达1～2 m，常弯曲……叶状枝常3枚成簇，扁平稍呈锐三棱形，镰刀状；叶退化成鳞片状叶，基部延伸成硬刺……花常2朵腋生……浆果球形”的描述一致。

图1 不同本草书籍中的天门冬附图Fig. 1 Illustrations of Tianmendong in different herbal books

1.2 产地、物候、功用等记载的佐证

从产地来看，《福建植物志》载天门冬“产于……武夷山等地”，武夷山在古代属建州行政管辖范围，这与《本草图经》记载相符。

从物候来看，《本草图经》所载“春生藤蔓……夏生白花……入伏后无花……秋结黑子”与《福建植物志》中“花期5～6月，果期8～10月”的描述一致。

从功用来看，《本草图经》记载：“天门冬可以强筋髓，驻颜色”；《名医别录》记载：“保定肺气，去寒热，养肌肤，益气力，利小便，冷而能补”[9]；《本草纲目》记载：“润燥滋阴，清金降火”[10]。这些与《中国药典》(2020年版一部)天冬项下记载的“养阴润燥，清肺生津”基本一致[11]。

综上所述，可以推断《本草图经》所附建州天门冬图，其物种为今之百合科植物天门冬[Asparagus cochinchinensis(Lour.) Merr.]。

2 建州前胡

2.1 植物形态

《本草图经》所附的图显示，建州前胡为草本植物，根近纺锤形，数条簇生；叶为二至三回羽状分裂，小叶长椭圆形；复伞形花序生于小枝顶端(图2: A～B)。《金石昆虫草木状》及《本草品汇精要》中所附建州前胡彩图也具类似特点，且花白色(图2:C～D)。这些与伞形科植物相似，但就其植株与小叶特征看，建州前胡与白花前胡(Peucedanum praeruptorumDunn)差别较大，却更像是隔山香[Ostericum citriodorum(Hance) Yuan et Shan]。《植物名实图考》中同时收载了前胡与隔山香，从中可看出前胡与隔山香在叶形上差别极其明显，而建州前胡的叶形明显与隔山香更为相似(图2: E～F)[12]。从《福建药物志》收载的隔山香、白花前胡、紫花前胡的附图看[13]，建州前胡的植物形态不同于白花前胡、紫花前胡，而与隔山香最为相似(图2: G～I)。

建州前胡药图展示的植物特点与《中国植物志》中隔山香[Ostericum citriodorum(Hance) Yuan et Shan]“根近纺锤形……有数条支根……叶均为二至三回羽状分裂……叶片长圆状卵形……复伞形花序……花白色”的性状特征相吻合[14]，故可推断其物种为伞形科植物隔山香。

2.2 产地、物候、功用等方面的佐证

从产地来看，《福建植物志》载隔山香“产于南靖、华安、龙岩、永春、永安、尤溪、霞浦、周宁、建阳、崇安、浦城、邵武、光泽等地”，其中“建阳、崇安、浦城、邵武、光泽”等地皆属建州行政管辖范围。

从物候来看，《本草图经》载“七月内开白花……八月结实”[2]，符合《福建药物志》中隔山香“5～10月开花结果”的记载。

《中国植物志》载隔山香在福建地区有前胡的别称[14]，作香前胡入药，可视为地区习惯用药；《福建药物志》载隔山香根具有香气[13]；《中华本草》载其具有“疏风清热，祛痰止咳，消肿止痛”功效[15]，与《本草图经》所载“气芳烈，味亦浓苦，疗痰下气最要”基本一致。

综上所述，可以推断《本草图经》所附建州前胡图，其物种为今之伞形科植物隔山香[Ostericum citriodorum(Hance) Yuan et Shan]。有不同学者曾对建州前胡的药图进行考证。谢宗万[16]认为，建州前胡图形与隔山香[Ostericum citriodorum(Hance)Yuan et Shan]类似，而孙启明认为建州前胡可能为白花前胡(Peucedanum praeruptorumDunn)[17]。本文通过对建州前胡植物形态、产地、物候、名称、功用等方面的考证及对比分析，为谢宗万的考证补充了更加充分的证据。

图2 不同本草书籍中的建州前胡附图Fig. 2 Illustrations of Jianzhou Qianhu in different herbal books

3 建州栀子

3.1 植物形态

《本草图经》所附的图显示，建州栀子为小灌木，叶椭圆形，顶端渐尖，对生；果实呈长圆形，有数条翅状纵棱，顶部具宿存萼片(图3: A～B)。《本草纲目》《本草品汇精要》《履巉岩本草》《金石昆虫草木状》等所附栀子图亦具类似特征，且可看出栀子果实为黄红色(图3: C～F)。这些与《福建植物志》中茜草科植物黄栀子(Gardenia jasminoidesEllis)的性状特征相吻合[18]。

《本草图经》记载：“栀子……木高七八尺。叶似李而厚硬，又似樗蒲子。花皆六出，其芬香，俗说及西域詹匐也。夏秋结实如诃子状，生青熟黄，中人深红”[2]；《本草纲目》记载：“卮子叶如兔耳，厚而深绿，春荣秋瘁。入夏开花，大如酒盃，白瓣黄蕊，随即结实，薄皮细子有须，霜后收之”[10]。对于其果实，《本草图经》引《货殖传》曰：“入药者山栀子，方书所谓越桃也。皮薄而圆小，刻房七棱至九棱者为佳”。本草中的这些记载与《福建植物志》中黄栀子(Gardenia jasminoidesEllis)“灌木……叶长圆形、倒卵状披针形或椭圆形，顶端渐尖……花白色，后变乳白色……果长椭圆形或卵形，纵棱6～9条”的记载基本一致[18]。

图3 不同本草书籍中的栀子附图Fig. 3 Illustrations of Zhizi in different herbal books

3.2 产地、物候、功用等方面的佐证

从产地来看，《本草图经》载：“栀子，生南阳川谷，今南方及西蜀州郡皆有之”；《本草品汇精要》载：“道地临江军、江陵府、建州”[19]；明朝许希周《药性粗评》载：“江南山谷处处有之”[20]。与《福建植物志》中“全省各地极常见”的记载一致[18]。

从物候来看，《本草图经》载：“二三月生白花……夏秋结实如诃子状……九月采实，曝干”；《本草纲目》记载：“入夏开花……随即结实……霜后收之”[10]。这些与《福建植物志》中“花期5～7月，果期8～10月”的描述基本一致[18]。

从功用来看，《本草图经》记载：“治发黄……又治大病起劳复色……亦疗血痢挟毒热下者……又治霍乱转筋”；《本草纲目》记载：“卮子轻飘而象肺，色赤而象火，故能泻肺中之火”。这些与《中国药典》(2020年版一部)栀子项下记载的“泻火除烦，清热利湿，凉血解毒；外用消肿止痛”基本一致[11]。

综上所述，可以推断《本草图经》所附建州栀子图，其物种为今之茜草科植物栀子(Gardenia jasminoidesEllis)。

4 结语

我国中药材资源十分丰富，品种繁多，名称混杂，且存在地域差异、古今品种沿革、道地变迁等问题，通过本草考证确定中药的古今品种差异及其演变过程，才能更好地传承精华守正创新。

《本草图经》是宋代的本草著作，至今亦是对中国乃至世界有着深远影响的中医药巨著，其所收载的药物众多，且每味药物皆有附图。古代本草记载文字多数较简略，对古代中药品种的考证造成一定的困难，但《本草图经》药图的存在，为品种考证提供了十分直观的证据。本文通过对《本草图经》所载的三种建州产药图进行考证，明确了古代品种与现代品种的异同，有传承也有演变。对《本草图经》进行全面挖掘、梳理与考证，不仅有利于本草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对现代中药的品种整理、质量研究乃至临床应用亦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