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母亲还要亲

惠之

9年前，由于一场车祸，许晓军的母亲当场身亡，他自己被高位截肢。正当许晓军陷入绝望之际，前岳母李慧芳对他始终不离不弃、精心照料，毫无保留地奉献着自己的母爱，并给他以信心与力量，让消沉的他重新振作起来……“我的妈妈不是亲生母亲，却胜似母亲。”许晓军说。

飞来横祸，绝境中站出善良前岳母

现年47岁的许晓军，是浙江兰溪人。他与前妻是高中同学，两人在学校时就互相有好感。高中毕业后，他常去前妻家玩。前妻父亲患有肺癌，许晓军经常为其擦身洗澡、端饭捧茶，耐心地服侍照顾，深受她父亲的喜欢。那时候，李慧芳也很愿意许晓军与女儿交往。1999年，许晓军与前妻结婚了。第二年，他们生下了儿子，生活幸福甜蜜。

然而世事难料，不久，许晓军的父亲病逝了。祸不单行，当时，许晓军所在的兰江冶炼厂由于不景气，几近破产。许晓军家里开始捉襟见肘，夫妻矛盾日益加重，而且由于两人性格不合，争吵也越来越激烈。2004年，许晓军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儿子被判给了许晓军。此后前妻外出广东打拼事业。许晓军离婚后，与母亲、儿子三人相依为命。正当一家人平静地生活时，一場横祸突至。2011年3月的一天，许晓军带着母亲外出办事，在一个拐弯处，一辆满载石料的货车因速度过快向许晓军母子撞来，母子俩倒在血泊中，许晓军剧痛中想到了前妻，趁头脑尚还清醒，摸索出手机颤抖地打了求助电话，之后便昏迷过去。

在重症监护室紧急抢救四天后，许晓军终于苏醒了过来，可已经判若两人：右大腿被粉碎性碾压，只得截肢。他苏醒后发现自己的右腿没了，惊恐地大声喊道：“啊！医生……我的一条腿呢？！”这时他看到了在旁的前岳母李慧芳。原来，前妻接到许晓军的电话后心急如焚，毕竟夫妻一场，而且许晓军还是自己儿子的爸爸，她想赶过来，无奈一时难以脱身，于是打电话给母亲，让她去医院代为照顾。得知这个情况，李慧芳火速赶往医院。“晓军本来就没有爹，要是再没了妈，就太可怜了。”但李慧芳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医生告诉她，许晓军的母亲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已经死亡。许晓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右大腿遭到碾压，失血过多，陷入深度昏迷。

经紧张抢救，许晓军总算捡回了一条命。见到病床边的前岳母，虚弱的许晓军一阵感激：“妈……您，谢谢啊！”他挣扎了一下。“别动，好好躺着。”李慧芳安慰他。许晓军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10天，才转入普通病房。李慧芳每天都在医院陪护，还挤出时间为许晓军母亲办了丧事。

女儿刚离婚的时候，李慧芳也埋怨过许晓军不珍惜夫妻之间的感情。她甚至还尝试说服两人继续过下去，给外孙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几次努力，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外孙跟了许晓军，女儿专心于自己的事业，不久在感情上找到了新的归宿，李慧芳也就很少想到许晓军了……一开始到医院照顾前女婿，李慧芳想的是外孙不能没有爸爸。“他现在没爹没妈只剩一条腿，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太可怜了，我不管他谁管他？”前妻也不忍心，请假回来了一次，可因工作忙脱不开身，她只好让母亲照顾许晓军。

卧病在床，六旬老太悉心照料前女婿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前女婿在出事前对我们一家也不错，虽然他与我的女儿离了婚，但我还有一个外孙。”回忆起当初照顾女婿的初衷，李慧芳认为，自己不能昧着良心丢下他不管，照顾许晓军理所当然，义不容辞。

当时已经62岁的李慧芳一天到晚守在病床边，除了随时关注许晓军的状况外，还要帮他排便。导尿管撤掉后，许晓军每次小便，都由她背着去。许晓军是个大块头，身高1.83米，入院前体重有90多公斤。李慧芳的个头还不到1.6米，体重只有许晓军的一半左右，每次都累得满头大汗。一次，李慧芳由于晚上没睡好，身体疲惫，背许晓军上厕所时不小心两人重重摔倒在地，这时，她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立即起身硬撑着把许晓军扶起来。许晓军泪光闪烁：“妈，真的难为您了，您太辛苦了……”因为创口影响，许晓军有时大小便会失禁，李慧芳也不责怪，马上就为他默默擦洗。“妈，我……”许晓军无奈而伤心地拍打着病床。“没事，别难过，会好起来的。”李慧芳总是轻声安慰。

许晓军高位截肢后，经历了7次植皮手术。有时看到他伤口难愈，疼痛起来，李慧芳心里难受，一发现异常，就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跑。医生说，这个病人家属最勤快，也有点“烦”。当得知被照顾的病人是老太太的前女婿，医生与护士都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夏季闷热，考虑到许晓军卧床久了皮肤可能会发炎，病房里李慧芳便一会儿开空调，一会儿换电风扇。为防止生褥疮，每天她坚持给许晓军翻身擦背早晚各一次。住院治疗的那段时间里，李慧芳除了对他的伤情时刻关注外，还非常注重给他补充营养，尽力找些对伤口恢复快一点的营养品，比如鸽子汤，许晓军都喝过不知多少次。一次，菜市场里买不到鸽子，李慧芳步行3个小时到养鸽子的农户家购鸽子。许晓军动情地说：“妈妈每天动脑筋想办法，烧一些美味佳肴为我补充营养。还买来盒装的牛奶，每晚热一盒喂给我喝，一天也没落下过。凡是有益于腿部康复的东西，妈妈都变着法子精心烹调，尽量让我吃得可口营养，加快伤口愈合。”面对前岳母无微不至的照料，许晓军晚上时常蒙住被子，偷偷地落泪，除了感激外，心头五味杂陈。

许晓军母亲去世的消息，李慧芳一开始没敢告诉他，说母亲在同一家医院里治疗。许晓军可以下床了，要去看望母亲，这下事情瞒不住了。“晓军，医生说你母亲在来医院的路上已经不行了……”听说母亲抢救无效，许晓军哭得像个孩子。李慧芳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他：“你也节哀吧，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以后有困难还有我们呢。”许晓军低下头哽咽着，“嗯嗯”了两下。

重振人生，“独腿”汉子泪奔谢“母”恩

在李慧芳的精心照料护理下，5个多月后，许晓军终于出院了。然而，出院后，许晓军面对一条空空的裤筒，原先一个生龙活虎的七尺男儿瞬间变成一个独腿残疾人，生活的考验让他再受打击。长相帅气的他原本很自信，忽然间连走路吃饭上厕所都成了问题，他无法接受这一现实：“这样活着我还有什么意思？”于是，他想过跳楼，几次寻死觅活，但当时他连阳台花园都翻不过去。巨大的失落感把许晓军拖入人生黑洞，他对天长叹。

有段时间，许晓军心里非常烦躁，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关在家里，最久的一次七八天都没出过门。李慧芳每天来照顾许晓军，见他一副消沉的样子，心里既楚酸又恼怒，她替他搞卫生、洗衣服、烧饭炒菜；看到桌上整条香烟，地下一堆香烟盒和烟头，李慧芳十分生气地骂了他。许晓军原来在企业当电工，后来企业不景气倒闭，他也就回不去了。车祸后，在前妻的帮助下，许晓军获得了一笔赔偿金。李慧芳一直鼓励他去找工作，可许晓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不愿走出家门。他唯恐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觉得被人瞧不起，怕丢了自尊。

在医院时照顾得再辛苦，李慧芳都没有半句怨言，但见许晓军在家无所事事、自暴自棄，整天抽烟打游戏，她忍不住爆发了。“我不知道你赔来多少钱，但这是你用一条腿换来的钱，你就指望它过后半生？你有没有为你儿子想过？你这副样子，算啥男子汉？你妈躺在坟里都不会安心！”以前许晓军和前妻吵得再凶，李慧芳都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这是她第一次骂他。前岳母连珠炮似的训斥，让许晓军愣住了，一阵热血浑身沸腾。待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确实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更对不住前岳母。“妈，我……我错了，我会重新振作起来的！”后来想起这件事，许晓军都充满了感激：“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妈是把我当成亲儿子才那样的，也可以说，她用爱骂醒了我。这种责骂反而让我有一种亲人般的感觉。”

生活总得继续，李慧芳多次跑市残联，想替许晓军找份适合残疾人的工作。残联领导看到一个老太婆风风火火的样子，听说在为前女婿忙碌奔波，既惊讶又感动。很快，当地残联介绍了一家服装公司，让许晓军做收发、话务工作，月薪4000元。做了一段时间，因公司离家远，许晓军上下班不方便，他不好意思地向公司提出了辞职。“晓军，要不你在村里开一家日用百货小超市吧，你腿不便，这样也不用跑来跑去了。”李慧芳建议说。“好，妈，我听您的。”许晓军觉得开个店面这主意不错。接着，李慧芳又忙碌起来，帮着租房子、办执照、进货物。2014年5月，“许晓军小超市”终于开张营业。“妈，辛苦您了，我一定好好干！”以后，李慧芳每天到超市来，帮许晓军看柜台、整货品、搞卫生。她说，不指望许晓军能挣多少钱，只盼他振作起来，把日子过下去，给外孙做个榜样。

超市步入正轨后，在李慧芳的鼓励下，许晓军重拾爱好，丰富生活。许晓军以前是个运动好手，游泳、篮球都是他的强项。他开始健身，失去一条腿，他就用卧推练习上肢力量，通过跳绳来锻炼平衡能力。日复一日，他不仅自己练，还带着儿子一起运动。看着懂事的儿子，许晓军麻木许久的斗志被点燃了。在参加各种歌唱比赛中，许晓军获得了不少奖状、奖牌。2016年他参加横渡兰江活动，进入前八名。2018年10月，许晓军参加金华市残疾人运动会，50米、100米自由泳和100米仰泳比赛，获得一块银牌、两块铜牌。众人夸许晓军有出息，赞叹他能笑对人生、自强不息，许晓军却摆摆手说：“你们应多夸夸我妈妈李慧芳！我从消沉到振作、从自卑到自信、从自弃到重生，如果没有我妈妈从精神上、生活上给予关照，就没有我的今天。”

2019年8月15日，许晓军带着李慧芳一起登上了央视三套《向幸福出发》节目。在节目现场，许晓军热泪盈眶，数度哽咽：“妈妈太了不起了，我与她女儿已经离婚多年，她仍然像对待女婿般地关照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大祸临头能化险为夷。妈妈帮我做的事情太多了，我这一生欠妈妈的，当牛做马都难偿还。她比亲生的母亲还要亲！”李慧芳笑着说：“我们现在是义子义母关系，谁也离不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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