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家乡话
2020-09-27严丽
离开家乡湖北20多年了!身在异乡,很少听到家乡话。久而久之,再说起家乡话也变得生硬起来。
去年七月,正是湖北最热的时候,高中同学组建了一个微信群。一时间,许多30多年未见的同学隔着空间,隔着屏幕,相聚群内。尤其是晚上,群里热闹非凡。凉风习习,繁星点点。又一个夜晚来临。投石问路,丢一个红包进群,同学们接二连三浮出水面。
“严丽,过夜没?(吃晚饭没)。”群主继安率先冒泡。我一震!好久没有听到这么熟悉的家乡话了。在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天津,在这寂静的夜晚,此时此刻,熟悉的乡音是多么亲切!“过了。你过夜没?”我笑着打出一行字,用不太习惯的家乡话反问。
“谢谢发红包的人。”在家乡医院工作的新涛同学游出水面。“继安,你暗昼(上午)下乡冒(没)?”新涛问。“继安,你冒(没)勺七哈涨(暴饮暴食)?”秋生也出来打招乎。听说他的工作是保一方平安。高中时,秋生是一个腼腆的男生。“群里么果热闹?”曾经的班花亚军同学憋不住,不再潜水,就连远在东北工作的东鹤也露面了。问群里同学“屋里(家里)落蕊(下雨)冒(没)?”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用家乡话打起趣来。
“这伢好扣(聪明)。”“你么果结根(哆嗦)。”“我百司(各种事)哈(都)要做。”“我切儿(前天)贴于(特别)去看了他。”
一番家乡话,边说边比划,让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沉浸在熟悉的家乡话里,我忽然想起初中的语文老师。老师很是清瘦,讲武汉话,给我们上课,也是用武汉话讲。那时的作文课对我们来说,是最头疼的课。
我们平时与人交流都用方言。而写作文则要求用书面语言来写。年幼的我们,说惯了家乡方言,作文表达,常闹笑话。一位同学在他的作文中写道“我的牙锐我吃饭”,这句话让语文老师琢磨了大半天,也没有琢磨出个道道来。他求教同一办公室的李老师。李老师一看,乐了。是“我妈喊我吃饭”之意。该生把‘妈的方言“丫”误写成“牙”。平素一向拘谨严肃的语文老师弄懂意思后,忍不住笑起来。
此后的作文课,老师对症下药,不时地笑解方言。他说:“一个学生作文中写‘我切儿(前天)气(去)看了嘎婆(外婆),是想‘切掉儿子,再去看嘎婆,还是看了嘎婆再切儿子?”讲到这里,老师突然停顿,表情怪怪地看着学生。继而,背转身去偷笑。我们这些原本尽力压抑着不笑的人,也忍俊不禁。有女同学低头捂嘴暗笑;有头靠桌上将书盖脸躲笑的;也有胆大的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类似这样的笑话作文有很多。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再用家乡方言写作文。努力规范语言,走上正规地写作之道。语文写作水平大幅度提高了。初中毕业那年,我们两个班的学生有一半考上了高中。考上县一中的就有七、八个。这在那个年代,一个农村的普通中学,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从某种角度上说,得益于语文老师“去方言化”地艰辛努力。
三十年后不再青春的我们,在淡忘方言的今天,开始怀念家乡方言,怀念熟悉的乡音。不知谁发了一个用家乡话朗诵的《再别康桥》的链接,文章的朗读让我们捧腹大笑。
阴阴儿的我气了(轻轻地我走了),奏将我阴阴的来(正如我轻轻地来)
跟西边的云说我要回气(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边的云彩)
那梗子上的柳树(那河畔上的金柳),是落山的太阳他堂客(是夕阳中的新娘)
匪面上的影子笔是果闪(波光里的艳影),搞到我的心驼甜泯了 (在我的心头荡漾)……
久违了,淳朴的乡音,亲切的家乡话!一人朗诵,全群跟读,家乡话包裹身心,以至于激动地泪流满面。脑中倏然闪现一张张稚嫩的脸面,心中流淌出青葱岁月的情愫,泪眼里浮现那个瘦瘦的、讲一口武汉话的语文老师。不知他现在还好吗?
鄉音啊,是一首不老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