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性郎平
2020-09-16小码哥
小码哥
一
郎平要离开了。郎平在采访中证实,自己决定在东京奥运会之后隐退的想法“没有改变”。原本,郎平和中国排协签订的合同在2020年东京奥运会之后到期,疫情之下,奥运会顺延一年,合同便也顺延一年。离开的时间虽然推迟了,但结果没有改变—郎平要隐退了。
郎平是中国体育的一个现象级符号,《华盛顿邮报》曾如此评价:“没有哪个体育明星会超越郎平在这个拥有13亿人口的国家的地位。”“她不仅是个排球运动员或教练,她被写进了历史。”
我们习惯于从专业的角度来看郎平,这理所当然,她是20世纪80年代的“排球女神”,曾经当之无愧的世界顶级主攻。转型做教练之后,郎平显示出卓越的执教能力,先后带领美国女排和中国女排重回巅峰,一双妙手,点石成金。
不过,仅从专业角度来看郎平似乎并不完整,郎平不仅是素质过硬的专业技术官员,还是丰盈独立的现代女性,她30多年前弃官求学的故事,至今仍被许多球迷所称道。
出于“对郎平的好奇”,陈冲拍了一部关于郎平的纪录片《铁榔头》,从“一个郎平的同龄人的视角”来观察郎平。纪录片还未上映,陈冲如何看郎平也未可知,但与陈冲相对照,我们可以看到另一个角度的郎平。
二
陈冲和郎平的相似之处实在太多。她仅比郎平小1岁;两人均年少成名,红遍大江南北;又都急流勇退,前往异国他乡求知求学。巧合的是,她们都曾是一代中国人的精神偶像、梦中情人,又都经历过被误解和指责。数十年酸甜苦辣,外人或许难以体会其中万分之一。
1981年11月,郎平带领中国女排收获第一个世界冠军时,陈冲已经抵达美国3个月,刚刚进入美国纽约州立大学新帕尔兹分校学习。
在美国,陈冲不再是拿下“百花奖”的新生偶像“小花”,而只是孤身一人在美国留学的穷学生,只能靠奖学金和打工维持生活。她在一家餐馆洗盘子,餐馆老板会指着她对客人们说:“这是中国最红的明星。”用陈冲的话来讲,到了美国之后“好像变成了婴儿,没有任何打算,所以非常彷徨”。
《南方周末》曾报道过陈冲写给国内友人的信。信中,她谈及留学的不易:“以前,除了和对手演戏时看见过男人流泪以外,我没有见过任何小伙子流泪。然而在这儿,当我们留学生们聚在一起时,我看见了小伙子的泪水—不是孩子的嬉闹,而是男子汉凝重的泪水。”
有意思的是,陈冲写下这封信后几个月,郎平来到了美国,参加奥运会,并带领中国女排拿下女排的第一块奥运金牌。此时的郎平已经成为全民偶像,就像几年前的“小花”一样。
三
1987年,陈冲返回国内,在贝托鲁奇的电影《末代皇帝》中饰演女主角。而此时郎平刚退役不久,她走上了和陈冲相似的一条路—放弃被安排好的工作,独自一人前往美国新墨西哥大学读研,学习体育管理专业。
这样的选择几乎让所有人不理解:放着好好的副局级干部不做,去美国做什么?有人劝郎平:“你是世界冠军,你是有功之臣,国家不会亏待你的。”但郎平还是坚持要去留学:“我不能躺在冠军的奖杯上吃一辈子老本儿,不能天天坐在荣誉上。”
初到美国,就像陈冲不再是“小花”一样,郎平也从奥运冠军变成了“穷酸学生”。她不得不在朋友家寄居,为了省钱只吃三明治,甚至要通过当排球助教来抵扣学费。有时候,郎平也会觉得很委屈,堂堂世界冠军,要“哄着一群几乎毫无基础的学生打球”。
后来,这些经历成为郎平谈起留美生活时的一种点缀。她在自传里回忆起这段经历时说:“如果我没有经历过出国后一文不名、一无所有的生活,没有这些起起落落、沉沉浮浮的经历,我的人生不会有第二次起航。”
或许是因为经历与其他运动员相比实在有太多不同,郎平的“第二次起航”表现出非常明显的特立独行,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执教后,她会每隔一两周让球员看一部电影;她自己看原版英文书,看克林顿、撒切尔夫人的自传,看《乔丹传》,看完读给队员。朱婷出发去土耳其打球时,郎平专门送她一本《英语口语900句》,告诉她,在外面最重要的是学好语言。
四
观察陈冲时,不少人会用到“知性”这个词,说她有“演员的皮囊,学者的灵魂”。这位20世纪80年代的当红花旦,在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仍被奉为现代女性的典范。郎平有和陈冲一样的知性,这种知性在做出选择与决断时体现得淋漓尽致。知自己,明白所想、所欲、所求;也知世界,既不排斥接纳,也不排斥融入。
參加央视节目《朗读者》时,郎平一身白衣,和球场上的她大有不同。她朗读了丹麦作家勃兰兑斯的《人生》节选,或可作为观察郎平的另一视角的注解:
“对于那些在一生中永远感到饥渴的人,渴望着征服的人,人生就是这样:专注于攫取更多的领地,得到更宽阔的视野、更充分的经验。
“他们是不知足的,不可测的,强有力的。他们保持着青年的全部特征:爱冒险,爱生活,爱争斗,精力充沛,头脑活跃,无论他们多么年老,到死也是年轻的。好像鲑鱼迎着激流,他们天赋的本性就是迎向岁月的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