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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识中走来的货币

2020-09-12陈彩虹

读书 2020年9期
关键词:铸币标价纸币

陈彩虹

二○一九年六月十八日,美国脸书(Facebook)发布白皮书,宣布“启动建设一种简单的全球货币 ”,取名 Libra。二○二○年四月十六日,脸书发布白皮书 2.0版,对 Libra的定位有了较大调整,但仍然觊觎 “全球货币 ”的地位。在当今主权国家存在的世界里,货币是由各国政府或政府授权发行的,称为 “主权货币 ”,如人民币、美元等。作为国际经济、金融和贸易往来的国际货币,则由强势的主权货币瓜分天下,世界至今没有统一的全球货币。一家私人公司准备创设一种 “全球货币 ”,无法不令人震撼。

货币是人人都知道,但不是人人都透彻理解的东西。就是货币学者,分歧也很大。Libra构想一面世,立刻争论不休。颇有意味的是,学者们对于货币的认知,说到根子上,都是基于人人都知道的货币常识。从常识走出来的货币理论,能够断定 Libra作为全球货币的未来么?

苹果多少钱一斤? 

“苹果多少钱一斤?” “三元。”这是市场买卖中的普通对话。买卖双方问答的内容,是以一种既定的货币,标明商品数量的多少,称之为 “标价 ”;单位商品被标

示出来的货币数量,则称为 “价格 ”。货币理论将这样的 “价格 ”标示,看成货币的一种功能,叫作 “价值尺度 ”。货币如同一把尺子,任何商品都可以由它来度量。

翻开人类的货币史,货币形态从大自然获得的贝壳、石头、未加工成型的黄金和白银,到人类加工的金属铸币(如中国汉朝的五铢钱)、机器制币(如现代金属硬币)、印刷纸币(如人民币、美元等),以及时下热火朝天的某些电子(数字)货币,它们都用来标示过商品的价格。货币必须具有 “价值尺度 ”功能,这是所有货币理论都认定的,这一点与常识的 “标价 ”高度吻合。

货币理论总是要去深究货币现象背后的逻辑。从古至今的货币都有标价的 “价值尺度 ”功能,它们的不同之处何在?为什么古时标价用贝壳而当下用纸币?

人类社会使用过的标价货币,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直接从大自然获取的物品,如贝壳、石头和未加工成型的黄金、白银等。它们本身是实物,通常被称为 “商品货币 ”。当它们用于标价时,基本是以自然的形态,加上数量单位来实现的。因为是自然物,即使同类物品也千姿百态,它们没有 “专门化 ”为货币,无法通用,也不稳定,标价大多具有随意性、偶然性和一次性。而且,还总是在 “商品”和“货币 ”之间来回转换角色。

第二类是经过加工的金属铸币,凡是用模子铸造的金属币都在此列,如秦朝的 “半两钱 ”和唐朝的 “通宝 ”铜钱。货币物质的实体还在,但加入了很多人类的理念,货币有了 “抽象 ”的成分。这种货币,金属品名仍然存在,但形态开始统一,重量分出等级,有的还系列成套;开始出现名义分量与实际分量之分,有名实一致的,也有名实分离者。货币单位和数量既用实物重量,如“两”“铢”,又有抽象概念,如“文”“贯”;有些金属铸币重量单位就是标价单位,有些则不同。由此,货币开始了 “专门化 ”和部分 “抽象化 ”标价,具备了一定的通用性和稳定性。

第三类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不再有物质实体的现代货币。最典型的就是主权国家纸币和正在萌芽的电子(数字)货币。这类货币只有人类理念的创造,不再有物质实体的内容。一张纸制百元人民币,单位 “元”和数量 “一百 ”都是人赋予的,纸张是人类加工用于记录和书写的,它完全脱离了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力,纯粹作为 “人类造物 ”货币,专一性、通用性和稳定性完整。当这类货币用于标价时,它们是完全 “专门化 ”和“抽象化 ”的工具。

上述三类货币的不同之处显而易见。第一类 “商品货币 ”以自然恩赐的尺度来标明其他商品的价格,货币本身也是实物商品;第二类金属铸币则以 “商品属性 ”和人类理念相结合的创设形态来度量所有的商品,货币开始了 “专门化 ”的标价历史;第三類现代货币是具有革命性质的巨变,它完全抛却了物质实体的内容,仅以人类理念创造的名称、单位和进制,专一不二地标示天下所有商品的价格。这是历史演进中形成的货币分类,也是历史演进中形成的货币“价值尺度 ”功能方面的差别。为什么会是如此?

常识告诉我们,主要有三大推动力量。一是扩大市场交易的力量,因为贝壳等 “商品货币 ”标价,有碍于市场的扩大,这类货币的非专一性、非通用性和非稳定性,只能完成很小范围的商品标价,那种专一、通用和稳定的标价货币,历史性地发展到现代纸币等形态,便在扩大市场交易的诉求下,水到渠成地到来;二是追求交易便利的力量,商品交易中,货币自身的规则性分割、组合是必不可少的, “商品货币 ”由于自然物的限制,不可能自由、精确地分割和组合起来标示众多商品的价格,对于等分均匀、进制规则、分合简易货币的向往,一步一步地转化成了当下的货币现实;三是降低交易成本的力量,货币标价范围的限制,标价过程的复杂,以及标价内容的粗放,例如石头这种 “商品货币 ”用于标价,就是交易成本过高的

别名,人类的交易活动始终追求交易成本的降低,它有力地推动了货币形态的变化,以日趋减少的交易成本为目标,簇拥出了耗费最少来标明所有商品价格的现实货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是市场交易中普通的场景。交钱一方完成的动作,常识称为 “付款”,货币理论命名为 “支付 ”。在社会生活中,“付出去 ”的东西就是“钱”。货币理论称为 “支付手段 ”,“支付 ”由此被定位为货币的又一种功能。正是这种源自常识但又不完全一样的说法,货币理论贡献了深层认知货币功能的方法。这个贡献非同小可。

专注于货币 “支付手段 ”功能,那么,“支付的 ”货币历史展现出来的内在规定和最高境界是什么?回答是,方便、快捷,简称 “便捷”。在这一点上,货币常识和理论也是高度一致的。“便捷 ”值得分开 “方便 ”和“快捷 ”细说。

所谓 “方便 ”,是就空间而言的。常识的 “钱”也好,理论的 “支付手段 ”也罢,携带、保管、使用,越是轻巧、安全和简单,越是占用的空间小,就越是受欢迎。它预示了物理体积庞大、沉重、直接来源于大自然的实物货币,必将被小巧玲珑、便携和交换 “易如反掌 ”的“人类造物 ”货币取代;有实物形态和一定重量的金属铸币,必定被仅有文字、数字记录的分量轻的纸币取代。纸币并非终极的空间占用最小者,连纸张都不需要的电子(数字)货币,显然更为 “方便”,它对于纸币的取代,有着历史和逻辑的双重必然。一句话,“方便”是股巨大的力量,推动 “支付手段 ”越来越走向 “无形 ”,走向仅仅带有 “支付 ”功能的观念性的东西 —“数字 ”。

所谓 “快捷 ”,是就时间来讲的。钱货易手的买卖,货要查验, “钱”要辨识、组合和清点,时间的耗费是自然的。就“钱”一方来看,贝壳、石头等用于 “支付 ”时,如果耗时以小时为单位计量,那么,金属铸币用于 “支付 ”便会以分钟来实现,纸币则会在数秒中完成;至于电子(数字)货币,支付速度就是 “瞬间 ”的概念,敢说 “实时到账 ”又真正能够到账的,非电子(数字)货币不可。和“方便 ”一样,“支付 ”的“快捷 ”有种内在的力量,催促着支付的时间耗费由多变少,而且越来越少,最后走向 “无感的 ”几乎完全不耗时间。

毫无疑问,空间 “方便 ”和时间 “快捷 ”带来的 “支付手段 ”外在形态的日趋 “消失 ”,“支付速度 ”的超级加快,必定实现市场交易量的急剧增加。常识告诉了我们这样的增加过程,一部人类社会的经济史也就是市场交易量增长的历史;货币理论则用单位时间内“支付手段 ”的周转次数来表达这种变迁。一块石头一天周转一次,一枚贝壳一天周转两次,一张纸币一天周转可以达到五次或以上,市场交易的总量剧增与 “支付手段 ”的越发 “便捷 ”并存。不过,这些 “支付手段 ”都还有某种有形形态,也就都存在周转次数的 “天花板 ”。

电子(数字)货币在 “支付手段 ”群体里异军突起,它是没有有形形态的。理论上讲,一个单位的电子(数字)货币在确定的时间里,可以有无以数计的周转次数,限制它的只有 “电的 ”技术边界。也就是说,伴随 “无形 ”取代 “有形 ”,“高速 ”取代 “低速 ”,人类的 “支付手段 ”进化,以电子(数字)货币时代的到来为标志,一方面高速实现人类任何量级的市场交易,另一方面 “支付手段 ”本身则变化为 “看不见、摸不着 ”的数字代码、电子技术和网络技术。包括纸币在内存在有形形态的 “支付 ”货币,大可冠以 “古典支付货币 ”之名送进历史的博物馆了。

总而言之,仅仅就 “支付手段 ”功能单条线索来看货币历史,那么,常识和理论都会有这样的结论 ——“便捷 ”是货币发展变化的主线, “支付 ”在形态上的 “无形 ”和时间上的 “无感 ”,就是 “支付 ”货币的最高境界。在这个意义上,纸币的消亡,如同历史上贝壳、石头和金属铸币的消亡一样,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可以肯定,在不远的将来,电子(数字)货币将承载全部 “支付手段 ”的功能,开启人类“支付 ”貨币甚至整个货币崭新的历史。

钱不值钱了 

“钱不值钱 ”是种寓意深刻的常识表述。这里有两种 “钱”。第一种是手中使用的货币;第二种则是对比用作准绳的货币。“钱不值钱”就是手中 “货币 ”的经济价值,已经低于 “准绳货币 ”的经济价值。货币由此分成两种形态:一是运用中的现实货币,一是作为衡量标准的基础货币。前者的经济价值是多变的,后者的经济价值则是稳定的。

常识中这句说法,提供了强大的生活经验,货币理论将货币的 “价值运用 ”和“价值基础 ”清晰地分离开也就顺理成章,它拥戴出货币最基本也是最令人困惑的一个功能,“价值贮藏 ”。这个功能和标价的 “价值尺度 ”、付款的 “支付手段 ”一起,构造出货币的 “三大核心功能 ”。货币由此有了三种不同功能的称谓,标价货币、支付货币和价值贮藏货币。

标价货币和支付货币,因为 “标价 ”和“付款 ”,它们属于货币的 “价值运用 ”,有着丰富多彩的生活表现,是常识的直接源泉;价值贮藏货币则属于 “价值基础 ”—既为 “贮藏 ”,这种形态不是停留于银行金库,就是隐蔽在社会暗处。一部丰富的人类货币历史,就在这三种功能的齐全存在和紧密关联中,鲜活生动又逻辑有序地铺开。

货币要有经济价值,这是无须证明的公理。因为在现实经济生活中,没有人会接受无经济价值的东西作为货币。伴随标价货币从过往 “实物的非专门化 ”(如贝壳)到当下 “非实物的专门化、抽象化 ”(如纸币)的变化,支付货币从 “有形 ”“有感 ”(如石头)到“无形 ”“无感”(电子支付工具)的变化,货币在行使 “价值贮藏 ”功能时,又会

有怎样的行进轨迹?特别是,货币的 “价值运用 ”和“价值基础 ”之间,也就是 “价值尺度 ”“支付手段 ”这两种功能和 “价值贮藏 ”功能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关联?

从贝壳、石头、未加工的黄金和白银,到人类加工的金属铸币,再到纸币和电子(数字)货币,我们注意到,贝壳、黄金、白银等实物货币,本身就是商品,具有经济价值,它们自身就可以承载 “价值贮藏 ”的功能。人们保存它们,就是保存经济价值。回看早期货币,实物货币既可以用于标价、支付,还能够作为经济价值贮藏起来,那时的货币是 “标价 ”“支付 ”和“价值贮藏 ”三种功能集于一身的,任何一种货币功能的行使,其余两种功能紧密相随。如“支付 ”用一块石头,它同时也就在完成 “标价 ”,得到石头者自然就在进行 “价值贮藏 ”。

金属铸币是种特殊的历史存在。说其特殊,是它既有部分自然实物的属性,又有部分人为非实物的规定。由于 “自然 ”和“人为 ”的结合,铸币的实物特性逐渐发生了改变。早期的铸币重量和名称是一致的,如秦朝的 “半两钱 ”、汉朝的 “五铢钱 ”铜币,重量就是名称价值量;后期则重量和名称分离,如唐朝的 “通宝 ”铜钱,不再有重量和名称的统一。金属铸币由此分为两种类别:重量足与不足者,或者说价值量足与不足者(金属纯度一致时)。显然,价值量足者可以承载 “价值贮藏 ”功能,价值量不足者不能。

“劣币驱逐良币 ”的现象由此登场。这里的 “劣币 ”和“良币 ”,是以铸币的金属纯度和重量为标准的。同名称的铸币,纯度高和重量足者为 “良币 ”或“足值货币 ”,纯度低和重量不足者为 “劣币 ”或“不足值货币 ”。“劣币驱逐良币 ”,就是 “不足值货币 ”,越来越多地用于标价、支付出现在市场流通之中,而“足值货币 ”越来越少地用于标价、支付,从市场流通中消失,它们被 “贮藏 ”了起来。

这就是货币的三种功能由一种货币形态承载,分离为多种货币形态承载的源起,尽管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开始。标价货币追求的是“专门化、抽象化 ”,支付货币追求的是 “便捷 ”,价值贮藏货币追求的则是 “实在价值 ”。不论 “良币 ”还是 “劣币 ”,金属铸币有 “人为 ”确定的 “专门 ”货币单位和名称,标价可直接使用这些规定,并不在意铸币足不足值;重量不足、便于携带而且安全的 “不足值 ”铸币,更契合支付功能 “便捷 ”的要求,潜台词是,不足值甚至没有价值的 “载体 ”,更能达到支付的高境界;至于价值贮藏,当然就必须为重量、纯度十足的价值物,“不足值 ”铸币不会被保存,完全没有价值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就这样,金属铸币预示的历史方向,是货币的三种功能,可能为三种完全独立的货币形态各自来承载。

纸币和电子(数字)货币,将金属铸币的预示变成了现实。它们自身不具有经济价值,只可以用来标价和支付,是“价值尺度 ”和

“支付手段 ”的承载者,并且是最佳的承载者 —标价的 “专门化、抽象化 ”趋向于极致,付款的 “便捷 ”接近完美。从历史接续来看,它们将金属铸币尚存的部分 “价值贮藏 ”功能,彻底地剥离了出去,留下了现实货币令人着迷的问题:谁来承载货币的 “价值贮藏 ”功能?谁又是最佳的货币 “价值贮藏 ”者?

常识给出了部分答案。黄金货币本位,是人类货币历史中经典的故事,三种货币功能分别由不同的形态承载 —纸币形态中抽象的单位、数字用于标价,纸张实物用于支付,支撑纸币形态成为货币的 “价值贮藏 ”或“价值基础 ”,就是光芒四射的实物黄金。如金本位时期的美元纸币,印刷美元上的 “元”和具体数字用于标价,载有文字、数字的浅绿色纸张用于支付,它们对应确定重量单位的黄金。美元和黄金的交换比例,曾一度固定在三十五美元一盎司黄金。那时货币的 “价值运用 ”和“价值基础 ”是清晰分开的,黄金是最佳的 “价值贮藏 ”功能承载者。虽然当下各国发行的纸币和黄金不再直接挂钩,但各国仍然储备黄金,这不只是表明黄金承载 “价值贮藏 ”功能的过去,也在强调即使在今天,黄金依旧有着 “价值贮藏 ”的功能,虽然只是部分性的。

金本位的退出或隐匿,让世界对货币 “价值贮藏 ”功能的理解,陷入了极度困惑之中。谁来做货币的 “价值基础 ”,众说纷纭。困惑中,有人甚至将 “价值运用 ”者,如美元纸币当作具有 “价值贮藏 ”功能的货币,试图挤进常识。然而,美元就是印刷有特殊数字和文字的纸张,它能够标价和支付,源自它依托的 “价值基础 ”,但它不是这种基础本身。

金本位的退出或隐匿,也是一种解惑力量。舍弃掉黄金的实物形态,黄金是以其内在的 “经济价值 ”来支撑纸币标价和支付功能的。只要是有 “经济价值 ”的东西,能够集聚和保存,能够被计量,能够为纸币发行者所依托,那么,这些东西就可以是 “价值基础 ”,就可以保证纸币为社会和市场接受。我们看到,在金本位之后,实际支撑纸币的,是发行国的 “经济实力 ”,它表现为一个国家全部的经济价值总量,具体为 “国民生产总值 ”(GDP)、各种储备资产和其他价值品(包括黄金)的总和。鉴于此,当前各国的货币体系,可以定义为 “主权经济价值混合本位制 ”。由于这种 “价值基础 ”边界模糊和计量口径等问题,它远不如金本位时黄金数量的确定性,人们时常在这样的纸币面前迷失,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当今世界尚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 “全球货币 ”,这与货币的 “价值基础 ”直接相关。“主权经济价值混合本位制 ”下的 “价值基础 ”仅仅支撑的是国别(或经济体)纸币或电子(数字)货币,除非找到类似于黄金的 “价值基础 ”,超越主权国家的 “经济实力 ”等规定,否则,根本不可能支撑起某种 “全球货币 ”来。就此而言,“主权经济价值混合本位制 ”的“价值基础 ”并不是货币最佳的 “价值贮藏 ”功能承载者;只能说,在民族主权国家存在的世界里,它是最现实的 “价值贮藏 ”功能承载者。由这样的 “价值基础 ”支撑的纸币和电子(数字)货币,必然随着主权国家 “经济实力 ”的变动而变动,在标价和支付中存在诸多的不确定性。

货币的形态和功能

从古老的贝壳、石头到眼前的纸币和电子(数字)货币,货币的形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货币的功能并未改变。如果只关注形态变化,而不关注功能稳定,就理不清货币功能和形态之间的关系。从常识中走过来的货币,告诉我们本真的道理就是,货币的模样今非昔比,但货币的功能,还是标价、支付和价值贮藏。只不过,早期货币的这三项功能,由一种货币形态来承载,如今则分离为两到三种形态来承载了 —如人民币纸币单位用于标价,微信类电子(数字)货币用于支付,中国主权经济价值总量作为 “贮藏价值 ”支撑标价和支付。

Libra是个什么东西,到此一眼就能看穿。它是一种电子(数字)形态,本身无经济价值,它要作为货币,首先必须找到支撑的 “經济价值 ”。“经济价值 ”从哪里来?黄金白银,还是 “主权国家经济价值”?抑或新创造出来 “一篮子经济价值 ”,包括各种主权经济价值和某些储备资产(如黄金等)?从脸书去年到今年的两份白皮书,语焉不详。

简单判断,黄金白银不现实,“一篮子经济价值 ”难于上青天,倒是依托于某种 “主权经济价值 ”如美元代表的价值,具有现实可操作性。很可能,Libra最后的归宿,就是一种类似于中国的 “支付宝”“微信支付 ”等电子(数字)支付工具 —美国主权经济价值为支撑,行使货币的 “价值贮藏 ”功能;美元单位为标价标准,行使 “价值尺度 ”功能;Libra本身仅仅行使 “支付手段 ”一项功能。看来, Libra要成为完整的 “全球货币 ”,不能不说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梦想。二○一九年六月二十一日于长沙动笔二○二○年六月二十日于北京完稿

聂智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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