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身贵廉明”

李良旭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我们无比熟悉，但他的仕途生涯一般人可能不甚了解。陈子昂为公元684年入仕，那一年，唐高宗李治刚刚驾逝，武则天即将完全展露出自己统领天下的野心，拿自己的儿子如走马灯一样轮番担任皇帝来掩盖自己改朝换代的意图。朝野动荡，社会上也不太平，各种社会矛盾十分尖锐，初唐时期最大规模的一次起事——徐敬业叛乱也在酝酿之中。陈子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启了他的宦海生涯。他自幼聪颖好学，从小就表现出过人的天赋。父亲陈元敬，不仅重视对儿子的诗词歌赋的培养，更十分重视对陈子昂的人品和做人的教育，具有良好的家风家德家教。在这种良好的家风教育下，年仅24岁的陈子昂就一举中进士。其上书论证获得武则天的赏识，被授麟台正字，后改任右拾遗。

右拾遗负责为朝廷的政策施行查漏补缺，类似于现在的监察助理官员。此职虽然只有八品，但因总要上书奏折、面圣议事，因此既可能得罪人，也可以把它变为一个肥事美差。古时，多少人追名逐利只为那官衔能带给他们荣耀与风光，又有多少人借着自己的官职之便，收受贿赂买官卖爵，借公家的名填自己的钱囊。就说在当时的唐周交替之际，皇宫内，武则天势力与李氏集团及其拥从斗得火热，宫斗的戏码成年累月地上演;在官场，小人当道蝇营狗苟，为官者多蒙上骗下，想方设法用手中权力套现中饱私囊。在这样污浊的环境中，陈子昂被视为“异端”。他刚直不阿，认为为官做人就要以廉为本，洁身自好;工作上，陈子昂也是秉公办事，直言谏诤。

陈子昂有一好友，两人情投意合，如亲兄弟一般，时常一起把酒言欢吟诗作赋，共叙家事国事天下事。但有一次，这位朋友受人托请，收了对方2两黄金为对方办事。不想其受贿之事败露，被陈子昂知晓。在古代，官员收钱办差是为常情，一些人甚至还有相关专门的“地下业务”;而就算败露，第三方为其熟人把事掩盖过去的也是再正常不过。不过，陈子昂并没有因为私情枉法，知道朋友此事后，陈子昂坚持要求依法查办。朋友求情，被陈子昂义正辞严地拒绝。他说，即便我放你，“廉”也无法饶恕你啊！

“廉”，是陈子昂宦海生涯的传神写照。他以清高耿介自标，常常用詩剖白心志，坚守雅操。在其入仕前，陈子昂曾写下“从官重公慎，立身贵廉明”这样脍炙人口的诗句，不仅明志，也是警醒。在十余年的官场生活中，陈子昂深刻践行着这十个字，他恪尽职守，不仅忠于自己的官位职责，而且常常上书论事“言多切直”，对武则天统治集团的种种苛政弊端毫不留情地予以揭露批判，即使奏疏不为武则天所真正信任，但他仍然上书直谏，奉劝武则天减轻刑罚，任用贤才。

陈子昂清正廉洁，一身正气，奸臣们对其恨之入骨，连武则天本人都对这样一个煮不熟、捶不扁的“铜豌豆”头痛不已。终于，过于正直的陈子昂把后周的既得利益集团得罪了个遍，武则天一纸圣谕，把他贬到了边塞。

即使身处边塞，陈子昂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自律自觉，自省慎独，践廉而行。对军队里的腐败恶习，陈子昂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和抵制，出台了一系列处置和管理措施。虽远在江湖，他也不忘针砭时弊，以廉入文，以文刺贪刺虐，对当时地方官府的贪暴和对百姓的剥削恶习进行了强烈谴责。他认为，“若官人清正，则百姓安宁”，并敦促朝廷及时“除屏贪残”，做到“公私俱宁”。

作为“海内文宗”的陈子昂，为诗为文为官，重廉倡廉践廉，他的诗句和行径，始终传递着正能量。在他之后，廉洁奉公、勤政为民，丹心耀青史者不乏其人，这些人被唤作“穷官”，但穷官之“穷”，不是尴尬的收获，而是来自民众的崇高点赞。“立身贵廉明”，在古代，是仕宦的节操写照;在当下，是人民公仆的响亮名片与时代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