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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四)

2020-09-10奥斯特洛夫斯基

语数外学习·高中版下旬 2020年6期
关键词:维克托保尔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前苏联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部长篇小说,于1933年写成。

小说通过记叙保尔·柯察金的成长经历,告诉我们:一个人只有在革命的艰难困苦中战胜敌人、战胜自己,只有把自己的追求和祖国、人民的利益联系在一起,才能创造出奇迹,才会成长为钢铁战士。

保尔只好回家了,没能给母亲带回任何消息。他疲倦地往床上一倒,立即沉入了不安的梦乡。

瓦莉亚听到有人敲门,便转过身来。

“谁呀?”她一边问,一边打开门钩。

门一开,她看到的是克利姆卡那一头乱蓬蓬的红头发。显然,他是跑着来的。他满脸通红,呼哧呼哧直喘。

“你妈在家吗?”他问瓦莉亚。

“不在,出去了。”

“上哪儿去了?”

“好像是上柯察金家去了。你找我妈干嘛?”克利姆卡一听,转身就要跑,瓦莉亚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迟疑不决地看了姑娘一眼,说:“你不知道,我有要紧事找她。”

“什么事?”瓦莉亚缠住小伙子不放,“跟我说吧,快点,你这个红毛熊,你倒是说呀,把人都急死了。”姑娘用命令的口气说。

克利姆卡立刻把朱赫来的嘱咐全都扔到了脑后,朱赫来反复交代过,纸条只能交给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本人。现在他却把一张又脏又皱的纸片从衣袋里掏出来,交给了瓦莉亚。他无法拒绝谢廖沙的姐姐的要求。红头发的克利姆卡同这个浅黄头发的好姑娘打交道的时候总是感到局促不安。自然,这个老实的小厨工连对自己也绝不会承认,他喜欢瓦莉亚。他把纸条递给瓦莉亚,瓦莉亚急忙读了起来:亲爱的安东尼娜!你放心。一切都好。我们全都平平安安的。详细情形,你很快就会知道。告诉那两家,一切顺利,用不着挂念。把这纸条烧掉。

扎哈尔瓦莉亚一念完纸条,差點要扑到克利姆卡身上去:“红毛熊,亲爱的,你从哪儿拿到的?快说,从哪儿拿来的?你这个小笨熊!”瓦莉亚使劲抓住克利姆卡,紧紧追问,弄得他手足无措,不知不觉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这是朱赫来在车站上交给我的。”

他说完之后,才想起这是不应该说的,就赶忙添上一句:“他可是说过,绝对不能交给别人。”

“好啦,好啦!”瓦莉亚笑着说,“我谁都不告诉。你这个小红毛,快去吧,到保尔家去。我妈也在那儿呢。”她在小厨工的背上轻轻推了两下。

转眼间,克利姆卡那长满红头发的脑袋在栅栏外消失了。

三个失踪的工人一个也没有回家。晚上,朱赫来来到柯察金家,把机车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玛丽亚·雅科夫列夫娜。他尽力安慰这个慌乱的女人,说他们三个人都到了远处偏僻的乡下,住在勃鲁扎克的叔叔那里,万无一失,只是他们现在还不能回家。不过,德国人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时局很快就会有变化。

这件事发生以后,三家的关系更亲密了。他们总是怀着极其喜悦的心情去读那些偶尔捎回来的珍贵的家信。不过男人们不在,三家都显得有些寂寞冷清。

一天,朱赫来装作是路过波利托夫斯基家,交给老太婆一些钱。

“大婶,这是大叔捎来的。您可要当心,对谁都不能说。”

老太婆非常感激地握着他的手。

“谢谢,要不然真够受的,孩子们都没吃的了。”

这些钱是从布尔加科夫留下的经费里拨出来的。

“哼,走着瞧吧。罢工虽然失败了,工人们在死刑的威胁下不得不复工,可是烈火已经烧起来了,再也扑不灭了。这三个人都是好样的,称得起无产阶级。”水兵朱赫来在离开波利托夫斯基家回机车库的路上,兴奋地这样想着。

一家墙壁被煤烟熏得乌黑的老铁匠铺坐落在省沟村外的大路旁。波利托夫斯基正在炉子跟前对着熊熊的煤火微微眯起双眼,用长把钳子翻动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

阿尔焦姆握着吊在横梁上的杠杆,鼓动皮风箱,在给炉子鼓风。

老司机温厚地露出一丝笑意,对阿尔焦姆说:“只要干上一两个礼拜,说不定咱们就能给家里捎点腌肉和面粉去。孩子,庄稼人向来看重铁匠。咱们在这儿过得不会比大老板们差,嘿嘿。可扎哈尔就是另一码事了。他跟农民倒挺合得来,这回跟着他叔叔闷头种地去了。当然喽,这也难怪。阿尔焦姆,咱们爷俩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全靠两只肩膀和一双手,就像常言说的那样,是地道的无产阶级,嘿嘿。可扎哈尔呢,一只脚踩在火车头上,一只脚踩在庄稼地里。”

他把钳着的铁块翻动了一下,又认真地边思索边说:“孩子,咱们的事不大妙。要是不把德国人撵走,咱们就得逃到叶卡捷琳诺斯拉夫或者罗斯托夫去。要不他们准会把咱们吊到半空中去,像晒鱼干一样。”

“是这么回事。”阿尔焦姆含糊地说。

“家里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帮土匪不会放过他们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家里的事只好不去想了。”

老司机从炉子里钳出那块红里透青的铁块,迅速放到铁砧上。

“来呀,孩子,使劲锤吧!”

阿尔焦姆抓起铁砧旁边的大锤,举过头顶,使劲锤下去。

明亮的火星带着轻微的嘶嘶声,向小屋的四面飞溅,刹那问照亮了黑暗的角落。

随着大锤的起落,波利托夫斯基不断翻动着铁块,铁块像化软的蜡一样渐渐被打平了。

从敞开的门口吹来阵阵温暖的夜风。

外面有一个深色的大湖;湖四周的松树不断摆动着头。

“这些树就像活人一样”冬妮亚心里想她躺在花岗石岸边一块深深凹下去的草地上。草地的背后是一片松林;悬崖的脚下是湖水。环湖的峭壁把阴影投在水上,使湖边的水显得格外暗。

冬妮亚最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离车站有一俄里,过去是采石场,现在废弃了,泉水从深坑里涌出来,形成三个活水湖。冬妮亚突然听到下面有击水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用手拨开树枝往下看,只见一个晒得黝黑的人有力地划着水,身子一屈一伸地朝湖心游去。冬妮亚可以看到他那黑里透红的后背和一头黑发。他像海象一样打着响鼻,挥臂分水前进,在水中上下左右翻滚,不久便潜入水底。后来,他终于疲倦了,就展开两臂,身子微屈,眯缝起眼睛,遮住强烈的阳光,一动不动地仰卧在水面上。

冬妮亚放开树枝,心里觉得好笑,想:“这可不太有礼貌。”

于是又看起书来。

冬妮亚聚精会神地读着维克托借给她的那本书,没有注意到有人爬过草地和松林之间的岩石。当那人无意踩落的石子掉到她书上的时候,她才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见保尔·柯察金就站在她的眼前。这意想不到的相遇使保尔感到惊奇,也有些难为情,他想走开。

“刚才游泳的原来是他。”冬妮亚见保尔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这么猜想着。“怎么,我吓您一跳吧?我不知道您在这儿,不是有意到这儿来的。”保尔说着,伸手攀住岩石。他也认出了冬妮亚。

“您并没打搅我。如果您愿意,咱们还可以随便谈谈。”

保尔惊疑地望着冬妮亚。

“咱们有什么可谈的呢?”

冬妮亚莞尔一笑。

“您怎么老是站着?可以坐到这儿来,”冬妮亚指着一块石头说,“请您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

“保夫卡·柯察金。”

“我叫冬妮亚。您看,咱们这不就认识了吗?”

保尔不好意思地揉着手里的帽子。

“您叫保夫卡吗?”冬妮亚打破了沉默,“为什么叫保夫卡呢?这不好听,还是叫保尔好。我以后就叫您保尔。您常到这儿……”

她本来想说“来游泳吗”,但是不愿意让对方知道她方才看见他游泳了,就改口说:“……来散步吗?”

“不,不常来,有空的时候才来。”保尔回答。

“那么您在什么地方工作呢?”冬妮亚追问。

“在发电厂烧锅炉。”

“请您告诉我,您打架打得这么好,是在什么地方学的?”

冬妮亚忽然提出了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打架关您什么事?”保尔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您别见怪,柯察金,”她觉出自己提的问题引起了保尔的不满,“我对这事很感兴趣。那一拳打得可真漂亮!不过打人可不能那么毫不留情。”

“怎么,您可怜他吗?”保尔问。

“哪里,我才不可怜他呢,相反,苏哈里科是罪有应得。那个场面真叫我开心。听说您常打架。”

“谁说的?”保尔警觉起来。

“维克托说的,他说您是个打架大王。”

保尔一下子变了脸色。

“啊,维克托,这个坏蛋、寄生虫。那天让他溜走了,他得谢天谢地。我听见他说我的坏话了,不过我怕弄脏了手,才没揍他。”

“您为什么要这样骂人呢,保尔?这可不好。”冬妮亚打断了他的话。

保尔十分不痛快,心里想:“真见鬼,我干嘛要跟这么个怪物闲扯呢?瞧那副神气,指手画脚的,一会儿是‘保夫卡’不好听,一会儿又是‘不要骂人’。”

“您怎么对维克托那么大的火气?”冬妮亚问。

“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公子哥儿,没有灵魂的家伙,我看到这种人,手就发痒。仗着他有钱,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干,就横行霸道。他钱多又怎么样?呸!我才不买这个帐呢!只要他碰我一下,我就要他的好看。这种人就得用拳头教训。”保尔愤愤地说。

冬妮亚后悔提起维克托的名字。看来,这个小伙子同那个娇生惯养的中学生是有旧仇的。于是,她就把话头转到可以平心静气地谈论的题目上,问起保尔的家庭和工作情况来。

保尔不知不觉地开始详细回答姑娘的询问,把要走的念头打消了。

“您怎么不多念几年书呢?”冬妮亚问。

“学校把我撵出来了。”

“为什么?”

保尔脸红了。

“我在神甫家的发面上撒了点烟末。就为这个,他们把我赶了出来。那个神甫凶极了,专门给人苦头吃。”接着,保尔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冬妮亚。

冬妮亚好奇地听着。保尔已经不再感到拘束了,他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把哥哥没有回家的事也对冬妮亚讲了。他们亲切而又热烈地交谈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草地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保尔突然想起他还有事,立刻跳了起来。

“我该去上工了。只顾说话,要误事了。我得去生火烧锅炉。达尼拉今天准得发脾气,”他不安地说,“好吧,小姐,再见。我得撒开腿,跑回城里去。”

冬妮亚也立刻站起来,穿上外衣。

“我也该走了,咱们一起走吧。”

“这可不行,我得跑,您跟我走不到一块。”

“为什么不行?咱们一起跑,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保尔轻视地看了她一眼。

“赛跑?您能跟我比?”

“那就比比看吧。咱们先从这儿走出去。”

保尔跳过石头,又伸手帮冬妮亚跳了过去。他们一起来到林中一条通向车站的又宽又平的路上。

冬妮亚在路中央站好。

“现在开始跑:一、二、三!您追吧!”冬妮亚像旋风一样向前冲去。她那双皮鞋的后跟飞快地闪动着,蓝色外衣随风飘舞。

保尔在后面紧紧追赶。

“两步就能撵上。”他心里想。他在那飘动着的蓝外衣后面飞奔着,可是一直跑到路的尽头,离车站已经不远了,才追上她。他猛冲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冬妮亚的肩膀。

“捉住了,小鸟给捉住了!”他快活地叫喊着,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放手,怪疼的。”冬妮亚想挣脱他的手。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站着,心怦怦直跳。冬妮亚因为疯狂奔跑,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仿佛无意地稍稍倚在保尔的身上,保尔感到她是那么亲近。这虽然只是一瞬間的事,但是却深深地留在记忆里了。

“过去谁也没有追上过我。”她说着,掰开了保尔的双手。

他们马上就分手了。保尔挥动帽子向冬妮亚告别,快步向城里跑去。

当保尔打开锅炉房门的时候,锅炉工达尼拉正在炉旁忙着。他生气地转过身来:“你还可以再晚一点来。怎么,我该替你生火,是不是?”

但是保尔却愉快地拍了一下师傅的肩膀,讨饶地说:“老爷子,火一下子就会生好的。”他马上动手,在柴垛旁边干起活来。

到了午夜,达尼拉躺在柴垛上,已经像马打响鼻一样打着呼噜了。保尔爬上爬下,给发动机的各个机件上好了油,用棉纱头把手擦干净,从箱子里拿出第六十二册《朱泽培·加里波第》,埋头读起来。这本小说写的是那不勒斯“红衫军”的传奇领袖加里波第,他的无数冒险故事使保尔入了迷。

“她用那对秀丽的蓝眼睛瞟了公爵一眼……”

“刚好她也有一对蓝眼睛,”保尔想起了她,“她有点特殊,跟别的有钱人家的女孩子不一样,而且跑起来很快。”

保尔沉浸在白天同冬妮亚相遇的回忆里,没有听到发动机愈来愈大的响声。机器暴躁地跳动着,飞轮在疯狂地旋转,连水泥底座也跟着剧烈颤动起来。

保尔向压力计看了一眼:指针已经越过危险信号的红线好几度了!

“哎呀,糟了!”保尔从箱子上跳了下来,冲向排气阀,赶忙扳了两下,于是锅炉房外面响起了排气管向河里排气的咝咝声。他放下排气阀,又把皮带套在开动水泵的轮子上。

保尔回头瞧瞧达尼拉,他仍然在张着大嘴酣睡,鼻子里不断发出可怕的鼾声。

半分钟后,压力计的指针又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

冬妮亚同保尔分手之后,朝家里走去。她回忆着刚才同那个黑眼睛少年见面的情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次相遇竟使她很高兴。

“他多么热情,多么倔强啊!他根本不像我原先想的那样粗野。至少,他完全不像那些流口水的中学生……”

他是另外一种人,来自另一个社会,冬妮亚还从来没有接近过这种人。

她想:“这样的友谊一定挺有意思。”

快到家的时候,冬妮亚看见莉莎、涅莉和维克托坐在花园里。维克托在看书。看样子,他们都在等她。

冬妮亚同他们打过招呼,坐到长凳上。他们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维克托找个机会挪到冬妮亚跟前坐下,悄声问:“那本小说您看完了吗?”

“哎呀!那本小说,”冬妮亚忽然想起来了,“我把它……”她差点脱口说出把书忘在湖边了。

“您喜欢它吗?”维克托注视着冬妮亚。

冬妮亚想了想。她用鞋尖在小径沙地上慢慢地画着一个神秘的图形,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瞥了维克托一眼,说:“不,不喜欢。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本,比您那本有意思得多。”

“是吗?”维克托自觉无趣地拖长声音说,“作者是谁呢”。

冬妮亚的两只眼睛闪着光芒,嘲弄地看了看维克托,说道“没有作者……”

“冬妮亚,招呼客人到屋里来坐吧,茶已经准备好了。”冬妮亚的母亲站在阳台上喊。

冬妮亚挽着两个女友的手臂走进屋里。维克托跟在后面,苦苦思索着冬妮亚刚才说的那番话,摸不透是什么意思。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模模糊糊的感情已经偷偷地钻进这个年轻锅炉工的生活里。这种感情是那样新鲜,又是那样激动人心。它使这个具有反抗性格的顽皮少年心神不宁了。

冬妮亚是林务官的女儿。而在保尔看来,林务官和律师列辛斯基是一类人。

在贫困和饥饿中长大的保尔,对富人总是怀有敌意。他对自己现在产生的这种感情也不能没有戒备和疑虑。他知道冬妮亚和石匠的女儿加莉娜不一样,加莉娜是朴实的,可以理解的,是自己人;冬妮亚则不同,他对她并不那么信任。只要这个漂亮的、受过教育的姑娘敢于嘲笑或者轻视他这个锅炉工,他随时准备给予坚决的反击。

保尔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林务官的女儿了。今天,他决定再到湖边去走一趟。他故意从她家路过,希望能碰上她。

他顺着花园的栅栏慢慢地走着,走到栅栏尽头,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水手服。他拾起栅栏旁边的一颗松球,朝着她的白衣服掷过去。冬妮亚迅速转过身来。她看见是保尔,连忙跑到栅栏跟前,快活地笑着,把手伸给他。“您到底来了,”她高兴地说,“这么长的时间,您跑到哪兒去了?我又到湖边去过,我把书忘在那儿了。我想您一定会来的。请进,到花园里来吧。”

保尔摇了摇头,说:“我不进去。”

“为什么?”她惊异地扬起眉毛。

“您父亲说不定要发脾气的。您也得为我挨骂。他会问您,干嘛把这个傻小子领进来。”

“您尽瞎说,保尔,”冬妮亚生气了,“快点进来吧。我爸爸决不会说什么的,等一下您就知道了。进来吧。”

她跑去开了园门,保尔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您喜欢看书吗?”冬妮亚问他。

“非常喜欢。”保尔马上来了精神。

“您读过的书里,您最喜欢哪一本?”

保尔想了一下,说是《朱泽倍·加里波第》。

冬妮亚接着又问:“您非常喜欢这部书吗?”

“非常喜欢。我已经看完六十八本了。每次领到工钱,我就买五本。加里波第可真了不起!”保尔赞赏地说,“那才是个英雄呢!我真佩服他。他同敌人打过多少仗,每回都打胜仗。所有的国家他都去过。唉!要是他现在还活着,我一定去投奔他。他把手艺人都组织起来,他总是为穷人奋斗。”

“您想看看我们的图书室吗?”冬妮亚问他,说着就拉起他的手。

“这可不行,我不到屋里去。”保尔断然拒绝了。

“您为什么这样固执呢?也许是害怕?”

保尔看了看自己那两只光着的脚,实在不干净。他挠挠后脑勺,说:“您母亲、父亲不会把我撵出来吧?”

“您别瞎说好不好?不然我可真要生气了。”冬妮亚发起脾气来。

“那好吧,不过列辛斯基家是不让我们这样的人进屋的,有话就在厨房里讲。有一回,我有事到他们家,涅莉就没让我进屋。大概是怕我弄脏地毯吧,鬼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保尔说着,笑了起来。

“走吧,走吧。”冬妮亚抓住他的肩膀,友爱地把他推进阳台。

冬妮亚带他穿过饭厅,走进一间屋子。屋里有一个很大的柞木书橱。她打开了橱门。保尔看到书橱里整齐地排列着几百本书。他第一次看到这么丰富的藏书,有些吃惊。

“咱们马上挑一本您喜欢读的书。您得答应以后经常到我家来拿书,行吗?”

保尔高兴地点了点头,说:“我就是爱看书。”

他们友好又快活地在一起度过了几个小时。冬妮亚还把保尔介绍给自己的母亲。事情并不像原先想象的那样可怕,保尔觉得冬妮亚的母亲也挺好。

冬妮亚又领保尔到她自己的房间里,把她的书和课本拿给他看。

一个不大的梳妆台旁边立着一面小巧的镜子。冬妮亚把保尔拉到镜子跟前,笑着说:“为什么您的头发要弄得像野人一样呢?您从来不理不梳吧?”

“长得长了剪掉就是,还叫我怎么办呢?”保尔不好意思地辩解说。

冬妮亚笑着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很快就把他那乱蓬蓬的头发梳顺当了。

“这才像个样子,”她打量着保尔说,“头发应当理得漂亮一些,不然您就会像个野人。”

冬妮亚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保尔那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衬衫和破了的裤子,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保尔觉察到了冬妮亚的目光,他为自己的穿戴感到不自在。

临别时,冬妮亚一再请保尔常到她家来玩,并和他约好过两天一起去钓鱼。

保尔不愿再穿过房间,怕碰见冬妮亚的母亲,就从窗户一下子跳进了花园。

阿尔焦姆走后,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困难了,只靠保尔的工钱是不够的。

玛丽亚·雅科夫列夫娜决定同保尔商量一下,看她要不要出去找点活做,恰好列辛斯基家要雇用一个厨娘。可是保尔坚决不同意。

“不行,妈。我可以再找一份活干。锯木厂正要雇人搬木板。我到那儿去干半天,就够咱俩花的了。你别出去干活。要不,阿尔焦姆该生我的气了,他准得埋怨我,说我不想办法,还让妈去受累。”

母亲向他说明一定要出去做工的道理,但是保尔执意不肯,母亲也就只好作罢。

第二天,保尔就到锯木厂去做工了。他的工作是把新锯出的木板分散放好,晾干。他在那里遇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老同学米什卡·列夫丘科夫,另一个是瓦尼亚·库利绍夫。

保尔同米什卡一起干活,收入相当不错。他白天在锯木厂做工,晚上再到发电厂去。

过了十天,保尔领回了工钱。他把钱交给母亲的时候,不好意思地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请求说:“妈,给我买件布衬衫吧,蓝的,就像去年穿的那件一樣,你还记得吗?用一半工钱就够了。往后我再去挣,你别担心。你看,我身上这件太旧了。”

“是啊,保夫鲁沙,是得买了。我今天去买布,明天就给你做。可不是,你连一件新衬衫都没有。”她疼爱地瞧着儿子说。

保尔在理发馆门口站住了。他摸了摸衣袋里的一个卢布,走了进去。

理发师是个机灵的小伙子,看见有人进来,就习惯地朝椅子点了点头,说:“请坐。”

保尔坐到一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上,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那副慌张不安的面孔。

“理分头吗?”理发师问。

“是的。啊,不。我是说,这么大致剪一剪就行。你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保尔说不明白,只好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明白了。”理发师笑了。

一刻钟以后,保尔满身大汗、狼狈不堪地走出理发馆,但是头发总算理得整整齐齐的了。他那一头蓬乱的头发让理发师花了不少工夫,最后,水和梳子终于把它制服了。

保尔在街上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把帽子拉低一些。

保尔没有如约去钓鱼,冬妮亚很不高兴。

“这个小火夫不怎么体贴人。”她恼恨地想。但是保尔一连好几天没有露面,她却又开始感到寂寞无聊了。

这天她正要出去散步,母亲推开她的房门,说:“冬妮亚,有客人找你。让他进来吗?”

门口站的是保尔,冬妮亚一开始简直认不出他来了。

他穿着一身新衣服、蓝衬衫、黑裤子,皮靴也擦得亮亮的。冬妮亚一眼就看到,他理了发,头发不再是乱蓬蓬的了。

冬妮亚本想说几句表示惊讶的话,但是不愿意再让他难堪,就装出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的样子,只是责备他说:“您不觉得不好意思吗?怎么没来找我去钓鱼呢?您就是这样守信用的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锯木厂干活,脱不开身。”

他没好意思说,为了买这件衬衫和这条裤子,这些天干活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但是冬妮亚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她对保尔的恼怒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走,咱们到池边去散步吧!”她提议说。他们穿过花园,上了大路。

保尔已经把冬妮亚当作自己的好朋友,把那件最大的秘密——从德国中尉那里偷了一支手枪的事,也告诉了她。他还约她过几天一起到树林深处去放枪。

“你要当心,别把我的秘密泄漏出去了。”保尔不知不觉把“您”改成了“你”。

“我决不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冬妮亚庄严地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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