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促进对“美”的认同
2020-09-10任懿行陈娅婷
任懿行 陈娅婷
【摘要】 舞蹈是所有艺术之母,是人类的第一语言。随着时代的发展,舞蹈也在不断地进行着自身的演进与发展,比如原始时期有表现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的舞蹈;夏朝出现了奴隶女乐;西周利用舞蹈进行制礼作乐的礼乐制度;汉代有出现了表现星象意识的“盘鼓舞”以及少数民族的四夷乐舞等等。归根结底,是由于人类的意识在随着实践的改变而发生着变化,而文化的出现又是由于人类“审美”意识的出现。中国的《易经》中讲:“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舞蹈随着人类对“美”的不断认识与再认识而进行着演进。本文以海阳秧歌为例,解读其中所包含的“美”的现象。
【关键词】 舞蹈;海阳秧歌
【中图分类号】J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9-0075-02
一、“美”的多元性与多意性
“美”的认识是推动人类文化进步或使得人类进步的一种抽象的认识。因为不同的地域、文化、风俗、审美,导致每个地域的人都有其各自对“美”的不同认识与理解,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的进步、时代的发展,“美”也逐渐在进行着自身的发展。比如汉代的艺术讲究“天圆地方”,实行“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理想;魏晋时期出现了唯美的风格,社会大变革、政治风云变幻,面对生命的变灭,流行于魏晋名士间的虚无放诞,便对汉代群体生活架构起的伦理产生了彻底的怀疑,这时的“美”,是回来做自己,所以,“美”的概念从无绝对的定义。
二、何谓海阳秧歌
秧歌是中国汉族古老的民间艺术形式之一,它起源于插秧、耕耘时所唱之歌,它与古代祭祀农神祈求丰年,祈福禳灾时所唱的颂歌、禳歌有关,在发展过程中以民间的农歌、菱歌作为基础,由东北、华北、西北农村演出的秧歌、扮演人物的小戏逐渐扩展为汉族最普遍的民间舞蹈形式。
海阳秧歌为中国汉族民间舞蹈,属中国四大秧歌流派之一,同时也是山东三大秧歌之一。海阳秧歌源于汉,创于明,兴于清,它的真正产生距今已有500余年的历史。它在当地又称“唱秧歌”“跑秧歌”“扭秧歌”“逗秧歌”,生长在黄海之北,牙山之南的海阳,属农耕文化与海洋文化相互交织的区域。它流传于山东烟台市海阳及周边的乳山、莱阳、栖霞一带,以其庄严肃穆的礼仪制度及灵活自如、收放有致的动态特征于齐鲁文化中独树一帜。海阳秧歌是一种集歌、舞、戏于一体的民间艺术形式,以性格鲜明的角色扮演、多彩丰富的表现形式、灵活即兴自由的内容及古朴豪放的风格著称。早在明朝1425年间已有文字记载,兴盛于清朝中期,即1736年设海阳县后。
传统海阳秧歌最早出现于新年灯节中人们的祭祀娱乐,秧歌队一般从腊八节就开始进入组织和排练,正月开始搭班演出。秧歌队由三部分组成,出行排在最前列的为执事部分,由三眼铳、彩旗、香盘、大罗组成。其次为乐队,由大鼓、大锣、大钹、小钹、堂锣等构成。第三为舞队,伴有各类角色,其中指挥者称为“大夫”;集体舞表演为“花鼓”“扇女”;双人舞表演为“翠花”与“货郎”,“老头”与“老婆”“王大娘”与“锢漏匠”,“丑婆”与“傻小子”,“大头和尚戏柳翠”,单人舞表演为“老婆抱母鸡”“济公挑花灯”“猪八戒背媳妇”等,均在“乐大夫”指挥下完成。
三、秧歌中的“美”
(一)理性之美——祭祀,礼仪
海阳秧歌之所以在众多秧歌中独树一帜,它与其他秧歌不同的时其十分严谨的结构与程式以及礼仪的规范。海阳地处齐鲁文化的发源地必然离不开孔孟之道,由于儒家学说的影响,古代中国政治以礼为中心,“礼”包含了仁、义、智、信、忠、孝、悌、廉等伦理范畴,孔子十分重视礼与乐,东周时期试图恢复西周的礼乐制度,同时用其一生去推广“礼”,传播“礼”,并认为符合“礼”与“善”的事物才是美的,同时也是区别人与兽的主要标志。李泽厚在《实用理性与乐感文化》中提出了“度”的哲学,认为“美是人对‘度’的自由运用”。于是中国汉族人的舞蹈多要求“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理性之美。
海阳秧歌中的“礼”体现在拜进、拜庙与拜出之时。首先,拜进又称为“三进三出”,是海阳秧歌的重要礼仪形式,由祭神、祭祖的“三拜九叩”简化而来,是进村前与东道主的会首见面,以及与东道主的秧歌队迎面相遇时互表敬意的礼节。出村的叩拜仪式为“拜出”,无论拜进或拜出,都采用“三进三退”的形式,拜进为逐步递进,拜出则为递退。按传统要求,拜庙后才能正式演出,于是秧歌队在“串街”后的第一个目的地则是前往东道村的宗祠家庙,来访的秧歌队向东道村祖宗牌位行“三拜九叩”大礼,即每进一次叩三个头。所以在海阳秧歌中要对“人”进行“三进三退”之礼,在拜庙时要对“神”与“祖先”进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同时我们在祭拜时的阵势中能看到祭孔的遗风,其特点为动作少,仪式性强。
(二)情感宣泄——演场
海阳秧歌虽然有严谨的结构与肃穆庄严的礼仪程式,却在“演场”中彰显了无限的人文情怀,凸显出其原始性与自由性。舞蹈是身心合一的有意识的肢体表现,越是极致的身体动作越能体现舞者强烈的情感表达,因此舞蹈难于“言”。德国表现主义舞蹈家魏格曼说:“如果可以用语言来表现,就没有必要用舞蹈表现。”所以当语尽意不尽,意尽情不尽的时候我们才用舞蹈来表达。
由于儒家思想的影响,使得汉族始终活在农业伦理当中,汉族便不擅歌舞。农业社会是将种子放到土里,等待其发芽。只要是农业,一定是稳定的,譬如农业中的文化讲究安土乐天,重恒轻变;农业中的舞蹈讲求法古守成,不喜变动。那么稳定同时也可能是保守的、封闭的,在农村,人们的道德观念一般十分保守,因为必须稳定,那么对新事物的接受非常难,于是在汉族的舞蹈中少了许多少数民族的豪放与自由。但海阳秧歌不同,它讲求动作的极致,在大开大合中感受生命的律动,这也与海阳地区在春秋战国时期隶属齐国有关,姜子牙封地齐国,倡导“尊贤尚功”,文化思想开放,较少受到繁文缛节的束缚,因此,海阳文化具有较强的开放性、包容性,大多能表现人物性格的文化元素皆被海阳大秧歌吸收。比如各类角色扮演中尽显人文主义情怀,王大娘的扮演者——民间艺人王发,最经典的动作就是与锢漏匠的对舞中表演的“大闪腰、大扑身、大翻身”的动作,然而每一次的表演也都会因不同现场气氛刺激下产生出豐富的情感变化,导致其动作的多段变化、风情万种,极大的能量释放使得动作达到了“极致”的美。他能在瞬间启动爆发力,使其舞蹈动作似排山倒海般不可阻挡,却又能霎时转入缓动之中,就在这一开一合,一张一收,一实一虚中将“王大娘”的万种风情的神韵体现得淋漓尽致,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只狐仙。
(三)“圆”——完满,轮回,循环
方与圆在中国文化与西方人所理解的概念是不同的,自汉代开始中国文化讲求“天圆地方”,道家认为:“圆”指天, 动荡不定, “天圆”指心性上圆融,才能通达;“方”指地,收敛,“地方”指命事上要严谨条例。“天圆地方”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阴阳学说的一种体现,不仅代表中国人格取向的“外圆内方”,更有“天人之际,方圆之间”的中国人的生命观。
中国人对于“圆”的追求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生活中的桌子是圆的,过年时讲究“团团圆圆”,传统戏剧最终总会以一个“大团圆”的完满结局作为结束,还有“上元节”“中元节”“中秋节”等,都与月光的圆满有关。那么海阳秧歌作为中国汉族民间舞蹈,其中不乏包含了大量“圆”的形态与轨迹,主要表现为体态上的弯、曲、叠、直,动态中的拧、磨、裹、探、绕、旋等等;扇花中的圆表现为:盘扇、缠头扇、遮阳扇、磨拐扇、五花扇等,都是“圆”的思想于肢体上的外化体现。关于海阳秧歌蕴含的“圆”之美可从以下几点做进一步解释:
1.仁者爱人,天人合一——圆满
儒家文化除孔子提出的“仁”与“礼”以外,最重要的为一“和”字。“和”包含了人与人的和谐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儒家代表经典之作——《礼记》在自己特有的基本华语和理论架构的人道思想的基础上,以“中和”为审美原则,在礼与乐、情与理、美与善、内容与形式等矛盾对对立因素之间,构建某种均衡中和的关系形式,体现出“和”的审美智慧和理想。其中阐明了孔子中庸思想本体论化的过程。《礼记·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在这里,天人相通又相和,“中庸”成为天地宇宙和万物发展的根本,“中和”则是这一本体在万事万物间生生不息与圆融完满的体现。此思想影响了世世代代的中华儿女,于是“和”思想在海阳秧歌中转化为了动作造型,动势动律以及队形调度上“圆”的符号。
2.陰阳激荡,循环往复——循环
传说盘古开天,劈开无极,轻的上升,重的下降,然后有两仪,两仪即阴阳。阴阳学说产生于夏朝,称宇宙间万物皆可分为两类,即阴与阳。“阴”指柔弱、向下、收敛等意;“阳”指刚健、向上、外向等。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讲道:“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生焉。”世间任何一事物都有阴阳两面,即阴中有阳,阳中带阴,二者又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形成阴阳调和之态势以及对立统一中生“圆”的意象。道家提出阴阳五行学说,分“阴阳”与“五行”,“五行”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物质运行和变化所构成,它们相生又相克,成圆而循环往复。
综上所述,虽然海阳秧歌属于“俗”舞,但其中包涵了大量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值得思考的哲思的理念,学习海阳秧歌的目的,不仅局限于四肢,更希望学习者能从海阳秧歌的身体律动中发现中国多样的传统文化,以及在这样一个全球化的语境下做到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在传统文化的肢体表达上,发现美,延续美,发展美,使“美”成为属于我们民族的一种跨越一切障碍的精神纽带。
作者简介:
第一作者:任懿行,女,汉族,北京人,硕士,研究方向:舞蹈编导。
第二作者:陈娅婷,女,汉族,甘肃人,硕士,研究方向:舞蹈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