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悲剧美学的审美特性之“两难”
2020-09-10陈欣
陈欣
【摘要】 悲剧冲突中,处于“两难”境况而遭到苦难与毁灭的悲剧人物,要么处于无从选择的两方冲突之中,选择任何一方都必须侵害、危及另一方;要么两方都是无法割舍的,放弃任何一方都是痛苦或毁灭;又或者是自己内心的欲望与道德、情爱之间的冲突对立,使自己陷入无从选择的困境。电影《投名状》《爱有来生》和《黑暗中的舞者》很好地表现了悲剧审美特性中的“两难”。
【关键词】 电影;悲剧美学;审美特性;两难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4-0004-05
在人的生存中,有多种需求:爱情、亲情、友情,基本的物质生活保障、个人的社会理想与精神追求;当各种需求发生冲突的时候,悲剧主体常常会处于“两难”的境况中。这种“两难”的悲剧人物的悲剧性,主要表现在对具有同样情感价值的双方的选择上;对悲剧主体来说,两个方面具有同等的情感价值,都难以割舍,因而面临痛苦的抉择。
一、《投名状》——道义与前程的“两难”
悲剧冲突中,被动卷入不幸旋涡的悲剧人物遭到苦难与毁灭,往往陷入“两难”处境:要么处于无从选择的两方冲突之中,选择任何一方都必须侵害、危及另一方;要么两方都是无法割舍的,放弃任何一方都是痛苦或毁灭;又或者是自己内心的欲望与道德、情爱之间的冲突對立,使自己陷入无从选择的困境。
《投名状》几个主人公的遭遇,很好地表现了悲剧审美特性中的“两难”。
庞青云是清军军官,在与太平军作战的过程中全军覆灭,他装死孤身逃脱。万念俱灰时,遇到一个叫莲生的女人,一碗稀饭和一夜之欢,让他重燃希望。手上无兵无勇的庞青云,正好遇到招募人手的强盗赵二虎,以及十三岁就跟了他的姜午阳。时值战乱,方圆百里都没有粮食,他们只能埋伏山道,抢掠太平军的军粮。在激烈的战斗中,庞青云身手过人,且富有战斗智慧,赢得了赵二虎和姜午阳的信任。
庞青云与赵二虎等人回到山寨中,他惊讶地发现,原来和他有过一夕之欢的莲生,居然是赵二虎的妻子。莲生和赵二虎是幼时的玩伴,她出身贫苦,自小被卖到娼家,被教以琴棋书画,长大后被卖到富人家做妾,这类女孩子被称为“扬州瘦马”。在十五岁那年,莲生将要被卖时,赵二虎把她救出来,还杀了人,此后,她只好嫁给赵二虎,并跟他浪迹江湖,其实这并不是莲生想要的生活。
一天深夜,清军洗劫了山寨,眼看着大家都没了活路。庞青云向赵二虎和姜午阳建议,乱世之中,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军,为清廷卖命,或能搏出一条活路。姜午阳对庞青云非常崇拜,极力赞同,赵二虎为不使三弟失望,也为一众兄弟的生计,同意效力清廷,并且将头领位置交给了庞青云。
三人杀了肉票,纳了“投名状”,义结金兰,并念下誓词:“今有庞青云、赵二虎、姜午阳,纳投名状,结兄弟义,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必杀之!天地作证,山河为盟,有违此誓,天地诛之,人和一心。”
很讽刺的是,赵二虎、姜午阳认真发誓,真心歃血。庞青云却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套,他是朝廷武官,这一类江湖玩意儿,在他眼中毫无意义,他只相信赵、姜二人能助他一臂之力,结束这个乱世,实现天下没有战争的太平盛世的理想。
庞青云带着赵二虎、姜午阳下山,投靠清廷军机处陈公,成立“山字营”,与太平军作战。他把战争看成了一场赌局,赌上了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舒城一战,兄弟三人带着八百人与几千太平军作战,用血肉之躯冲垮了太平军的火枪阵,获得惨胜。
违抗军令,孤军围攻苏州城,围了九个月,他们饿了九个月。赵二虎只身进城,冒死招降城内的太平军。太平军将领黄文金厌倦了杀戳,主动死在赵二虎剑下,临死要赵二虎饶恕城中的四千太平军,让他们回家务农。不料,清军进城后,庞青云竟下令将全城降兵屠尽,赵二虎失望透顶。
随着兵力的壮大,庞青云的权力也越来越大,他的野心也在膨胀。赵二虎成了他前进路上的阻碍。姜午阳此前曾撞见庞青云与莲生在船上私会,他天真地以为,是莲生伤害了庞青云和赵二虎的感情,“女人是祸水”,杀了她就能挽回一切。莲生死于姜午阳的刀下,姜午阳狂奔到庞府门口,大叫“已杀了嫂子,大哥你不要杀二哥!”与此同时,赵二虎已经死于乱箭之下。
姜午阳精神崩溃了:他狂热地崇拜庞青云,认为他是可以给赵二虎和自己带上坦途的人,往日的誓言,江湖的义气,生死与共的盟约,像纸片一样被粉碎。在庞青云上任两江总督之时,姜午阳执刀刺向了庞青云……
《投名状》是一部解构和消解传统江湖神话的悲剧电影。
投名状,在《水浒》中,是王伦为了为难林冲想出来的主意,下山杀一个人,将人头拿上山,表示手上沾了血,是有案底的人,再也不能回头,庞青云则不是。
庞青云始终是一个内心不断地在挣扎的悲剧人物,他有凌云之志,也有相当的能力,但缺少机会,只能把自己和兄弟们赌出去。同时与赵二虎妻子莲生的私通,又使他内心欲望与道德、情爱激烈地冲突。他对赵二虎不能说绝对无情,赵二虎反对屠杀降军,他只是把赵二虎锁起来;赵二虎打算带人离开时,他不惜下跪;打下南京,赵二虎私分军饷,庞青云和姜午阳前来阻止时,赵二虎口里叫着:“军队里只有一个头,那就是庞大人庞将军!”下面一呼百应,实际上就是在炫耀他在山字营的地位。天下平定了,朝廷要裁军,庞青云第一个响应,但被提醒,赵二虎是异数!如果要前程,赵二虎必须死。
正如庞青云自己说的话:“我一生都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其实这个问题他自己回答不了,姜午阳的刀和朝廷政敌布置的火枪回答了这个问题。
赵二虎则是另一种处于两难的悲剧人物,他陷入无从选择的两方冲突之中,选择任何一方都必须侵害危及另一方;或两方都是无法割舍的,放弃任何一方都是痛苦或毁灭。
他带领山寨兄弟一百零八人出山,跟随庞青云,舒城攻下后,两个未成年的小兄弟因为强奸民女,被庞青云砍头示众,说要让百姓有一个公正,他容忍了。但攻下苏州后,庞青云要屠掉四千降兵,他却无法接受,或者是他对临死的黄文金做出了承诺,抑或者他认为这群人放下兵器就可以成为良民,再或者这群人里还有他昔日的兄弟。赵二虎一气之下要带人走时,见庞青云下跪,又不由心软,他心目中的江湖兄弟就应义薄云天的理念与现实不断碰撞,他总是处于失败的一方。这才有了在南京城里,戏中唱着三兄弟的故事时,他泪流满面,不能自已。魁字營首领挑拨他们兄弟感情,要拉拢他时,被他坚决地拒绝。在听说庞青云有危险时,又孤身驱马赶去护卫,他真把自己当成了义薄云天的关二爷,可惜庞青云不是刘皇叔,飞马赶赴的,是自己的死亡之旅。
姜午阳则是处在两个兄长之间的两难之中:一个代表了锦绣前程,一个代表了江湖道义,在没有发生冲突时,他倾向于前程。“二哥,大哥是对的。”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一旦两者发生冲突,他迁怒于莲生,认为她是“乱兄弟者”,理应杀死。当他明白了赵二虎死亡的真正原因后,江湖道义和二虎的感情则成为他唯一的倾向,为此,不惜玉石俱焚。
二、《爱有来生》——爱情与复仇的“两难”
爱情悲剧中的两难处境,在社会生活以及大量的艺术作品中都可以见到,最著名的可能就是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了,他们的爱情悲剧,可以说成为后世很多艺术作品的母题、原型。
罗密欧和朱丽叶所在的家族是世代的仇敌,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坠入了爱河。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家族有着深刻世仇的时候,已经无法浇灭爱情的火焰。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朱丽叶寻求神父的帮助,服下了一种假死的药物,想在苏醒之后与罗密欧远走高飞。可是,罗密欧还没等到神父的消息,就得知了朱丽叶的死讯。他以为他的爱人真的死去了,于是掘开了朱丽叶的坟墓,在朱丽叶身侧,饮毒药自尽。朱丽叶好不容易复活了,看到心上人已死,绝望之下,拔出罗密欧的佩剑,自杀身亡。
在世俗的伦理规范下,在家族仇杀的阴影笼罩下,爱情变得更加奢侈,两难的选择也让生命变得更加脆弱。
影片《爱有来生》,讲的也是不得不卷入家族仇怨中的恋人的故事。
女主人公阿九,从小父母双亡,被哥哥拯救于仇家的屠刀之下。兄妹俩相依为命,在树林中艰难地长大,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复仇。当他们计算好了一切,让阿九伺机去仇家卧底,阿九却没有料到,自己竟然爱上了仇家的弟弟。
不知道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他抱着一大束火红杜鹃花向她走来的时候,也许是看到他笔下自己的画像的时候,也许是在白马上和他一起驰骋的时候,也许……就只是在他们相见的第一次,阿明那种痴痴的眼神,就已经迷住了她的心神。
可是,阿九能做些什么呢?那如怨如诉的笛声,那沉默隐忍的泪水,最终到嘴边,就只变成了一句话:“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阿明不懂她的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看不懂她的哀愁。阿九不愿意告诉阿明那残酷的真相,她宁愿就这样,默默地守护着他。所以,当她终于下定决心和阿明在一起,跟随他住在寺庙旁简陋的茅屋中,日日端茶送饭、品茗下棋,她也第一次有了笑容。她希望,这样的日子就是永远……
可那一天,终究是来了。农历三月初三,阿明哥哥惯常的下山时间,阿九泄露了他们的行动路线,阿明哥哥身受重伤,逃往寺庙,最终死在阿明的怀中。这一切终究是瞒不住了。阿明用枪指着阿九,阿九知道,他们再无可能,她勇敢地扣动了阿明的扳机。生命消逝前,她和阿明相约来世,暗语:“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阿九以为阿明还活在世上,于是急急忙忙投了胎。而随后死在阿九哥哥长矛之下的阿明,却害怕阿九找不到他,所以迟迟没有投胎,错过了时机,在轮回道上待了50年,一直都在银杏树下等待阿九,成了孤魂野鬼。
来世,竟是一段人鬼情。
宁静的古宅、千年的银杏、温婉的女人,一样的石桌石凳,一样的院中大树,梦中的情境和现实重叠在一起。上一世的阿九早已忘却前尘,变成了今生的莫小玉,桌上放着氤氲的茶,她凝神远望,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一个和尚打扮的孤魂阿明,每晚都来诉说他前世的爱恨纠葛、因果循环。小玉不知不觉沉浸其中,就好像在听自己的故事。
爱得太深,难以忘却。虽然小玉不记得阿明,但却记得他们约定的暗语:“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茶凉了,可以再续,情断了,却难再续。听完了阿明的故事,阿九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得不能自已,她猛然想起了前世,发疯地寻找阿明。可是,阿明已经消失在轮回中……
影片中的阿九,始终处于“两难”的境地之中。人性很复杂,情感趋向是多方面的。阿九的世界中,有爱情,也有亲情。她背负着仇恨,背负着全家人的血债,为了复仇,阿九坚定而执着,自愿潜入山寨做卧底。她和哥哥什么都计划好了,就是没有料到她会爱上仇人的弟弟。
电影中有一个镜头:阿明心烦气躁,打烂了阿九的茶壶,阿九捡起地上的碎片,满手鲜血,任阿明包扎住她的伤口,泪流满面。她的爱隐忍而顽强,想爱又不能爱,只能用肉体的伤痛来麻痹自己。寺庙的厮杀,爱情的湮灭,无论是选择爱情还是复仇,对阿九来说,都是悲剧。
陷入“两难”境地的悲剧主体,往往有一个特点:多为比较温和和善良的人。他们自己一般不主动挑起矛盾和事端,往往是由于外部的、其他人的矛盾和冲突,被动地卷入其中。这种悲剧是苦难型的,是命运将他们陷入无从选择的两难之中。
在影片中,还有一个陷入“两难”境地的悲剧人物:阿明的哥哥。
他是一个孝子,在父母惨死两年之后,终于杀了仇家,成功复仇。可是,他却动了恻隐之心,放走了仇家的儿子。却不知,这个逃走的6岁的男孩子,怀中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妹妹,这个妹妹,就是阿九。
对阿明来说,哥哥如父如母,可敬可爱。哥哥做出了一切的努力,想让阿明幸福:为阿明请教书先生,教他习武强身,让他远离恩怨,远离杀戮。他一直都怀疑阿九的身份,最后也知道是被阿九出卖的。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只求阿九善待阿明。
他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只要阿明过得幸福就可以了。对阿明的哥哥而言,选择揭穿阿九的身份,就意味着弟弟会失去幸福;选择弟弟的幸福,他自己随时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种“两难”的抉择,无论选择什么,都是苦难。最后,他选择牺牲自己。
阿明呢?他执着地等待,痴痴地守候,只为弥补前世的遗憾,看着他心爱的女人过上幸福的生活。正如小玉现世的丈夫在信中写道的:“愿岁月流过,与你相偕伴老。就算是我们都老到了鹤发鸡皮,你仍是我心中最美的人。”这何尝不是阿明想要给予阿九的生活?既然今生的阿九已经生活得很幸福,既然她是快乐的,无论是不是他给的,能不能等到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命运早已在冥冥中安排好了,阿明和阿九緣尽今生,没有来世。物是人非,顿悟已迟。守候的灵魂终于消散。纵使生生世世都不再相见,那又如何?只要你过得幸福便好!
三、《黑暗中的舞者》——亲情与生命的“两难”
那种积极主动去行动的悲剧人物,多会陷入“主体动机与结果悖反”的悲剧现象,而那种由外部矛盾的纠缠而卷入到命运的可怕漩涡中的悲剧人物,大都会陷入无从选择的“两难”绝境的悲剧中。陷入“主体主机与结果悖反”的悲剧主体,也成为主动挑起矛盾,引起悲剧冲突的人物,例如,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中的主人公麦克白。“两难”绝境中的悲剧人物多为弱小的一方,往往被动地卷了入了命运的漩涡,从而产生悲剧,如鲁迅小说《祝福》中的祥林嫂。
电影《黑暗中的舞者》的主人公也是被动卷入命运旋涡的悲剧人物。
20世纪60年代,捷克斯洛伐克的塞尔玛带着独生子吉恩,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来到美国华盛顿州的一个小镇上,租住在警察比尔、琳达夫妇家中的货车车库里。塞尔玛每天在生产不锈钢水槽的工厂里做着繁重的体力工作,晚上回家之后还时常做一些小饰品贴补家用。
塞尔玛的内心一直有一个秘密:她的眼睛高度近视,而且视力还在逐渐衰退,最后会导致失明,这是她家族遗传下来的疾病。更可怕的是,她的儿子吉恩也有同样的疾病。为了让吉恩的眼病不继续恶化变瞎,塞尔玛省吃俭用,攒钱为儿子动手术。每次有了一点钱,她就放在一个装过糖果的空铁盒里。
塞尔玛虽然只有微弱的视力,工作也很辛苦,但她的内心却像蓝天一样纯净和美好。她喜爱美国的音乐剧,经常与工厂的好友凯西去看音乐剧的电影,只有微弱视力的她,有时只能让凯西随着音乐,用手指在她的手掌上做芭蕾舞的动作。塞尔玛还参加社区音乐剧的排练,她经常从乏味生活中幻化出来,单调的机器声响、火车经过的声响都成为她内心的音乐和节奏,她在这些音乐中或放声歌唱,或翩翩起舞。每到这时候,塞尔玛的脸上总是浮现出纯真和甜美的笑容……
现实的生活却是那样的黑暗,房东比尔不是一个坏人,他和妻子琳达对塞尔玛和吉恩都很友善,还送给吉恩一辆自行车。但琳达喜欢享受,总是在不停地消费,比尔的收入远远赶不上她的挥霍,比尔破产了。出于对妻子的爱,他不忍说出自己破产的事实,又没有勇气自杀,便找到塞尔玛倾诉。出于同情,塞尔玛也道出了心里的秘密,自己可能在今年的某个时候就要完全失明了,她来美国的目的,就是因为美国的医疗技术好,她快攒够钱了,想为吉恩治疗眼睛。比尔在离开时,发现了塞尔玛在往铁盒子里放钱……
塞尔玛为了尽快地攒足钱,赶在吉恩13岁的最佳治疗时间里给他做手术,向工厂提出做夜班。但随着她的视力越来越差,工作中事故频频,她终于被工厂解雇了。回到家里的塞尔玛发现自己的钱不见了,她找到比尔,想找他要回自己的钱。比尔掏出手枪,要塞尔玛把钱给他,两人在争夺中,枪响了,比尔倒在地上。他要妻子琳达去农场打电话报警。受伤的比尔没有生趣,逼迫塞尔玛开枪打死了自己。
塞尔玛把钱交给了医生,在社区的音乐剧团里,塞尔玛被警察逮捕了。在法庭上,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但为了维护比尔的名誉,她坚持不说出实情,只说那钱是自己的。当问到钱的去处,塞尔玛说寄给了父亲洛维,可当这位洛维上庭时,却称自己根本不是塞尔玛的父亲,不认识她。原来,这位洛维不过是塞尔玛很崇拜的一个音乐剧明星。
陪审团一致通过,塞尔玛因一级谋杀罪,被判处死刑。
塞尔玛的好友凯西和爱着塞尔玛的司机杰夫,为她奔走,希望能挽救她的生命。杰夫找到那家医院,知道了塞尔玛为儿子准备手术的情况。凯西还为塞尔玛找到了一个优秀的律师,这个律师对塞尔玛说,他发现前面那个公派的律师有很多漏洞,他可以帮塞尔玛上诉,可以让塞尔玛脱罪。并说她的朋友凯西已经帮她付过了律师费,塞尔玛问道:“多少钱?”律师说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2056元10美分。”塞尔玛呆住了,这正是她给医生的钱啊!这是吉恩眼睛做手术的费用!
塞尔玛陷入了两难之中,一方是自己的生命,另一方是孩子的眼睛。没有了这笔钱,失明的她,就算脱罪,也不可能再攒到给孩子治疗眼睛的钱了,孩子的最佳手术时间也正在流失……塞尔玛拒绝了律师!
塞尔玛已经彻底失明了,现实生活和她的视野一样,比黑夜更加黑暗。在狭小的牢笼里,她唱着歌、跳着舞,用牙刷敲打着柜子,为自己打着节奏,她的心像是开着一朵朵洁净如雪的花,那么纯净,美得让人绝望。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了,她被女狱警搀着,慢慢地走向行刑室。凯西在观看席悲伤地看着她。在套上黑头套的那一刻,塞尔玛突然崩溃了,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她在哀鸣,她在号哭,她在无助地挣扎,叫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行刑官不得不命令将她捆在板子上。再也看不下去的凯西冲进行刑室里,把吉恩的眼镜塞到塞尔玛的手里,大声地对塞尔玛说:“吉恩就在外面,他可以看到他的子孙了……你是对的!”
塞尔玛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歌,在歌声中,她平静下来,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平静下来。在踏板被抽掉的那一瞬间,“我从不孤单,这不是最后一首歌……”的歌声戛然而止。
这个悲剧里,没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就算是比尔,顶多只能说他是一个懦夫。塞尔玛的悲剧表现了20世纪六十年代,生活在美国最下层的民众的生活状态,他们承受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尽管有时现实残酷得让人无法接受,他们仍然乐观、单纯,唱着歌,爱着所爱的人,简单地生活着。他们都是在黑暗中翩然起舞的舞者。
悲剧冲突中的“两难”,难就难在无从选择,在道义与前程、爱情与复仇、亲情与生命之间,选择任何一方都意味着痛苦或毁灭。陷入命运罗网的悲剧主人公,越是挣扎,就越是感到窒息与绝望。正因如此,“两难”的悲剧冲突,也是最直接、最尖锐、最能反映普遍人性的冲突形式,在这种情况之下迸发出的主人公超常的抗争精神与生命意志,让人同情与唏嘘!
参考文献:
[1]邱紫华.悲剧精神与民族意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2]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3]尼采.悲剧的诞生[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
[4]卡尔·雅斯贝尔斯.悲剧的超越[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
作者简介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博士,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灾害文学与文化研究所副教授;主讲全国共享在线开放课程《电影中的悲剧美学》、专业核心课程《中国文化通论》,研究方向:美学与20世纪文化理论。译注《唐诗三百名篇与佳句》,参编国家级规划教材《东方美学原理》、“华大博雅”文学史系列教材《中国现代文学思潮史》;参与多项省部级课题;在《外国文学研究》《西北师大学报》《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等专业刊物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获湖北省青年教师教学能手称号,多次荣获省部级各类竞赛一二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