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着光走呀
2020-09-10长欢喜
长欢喜
五月初我回了一趟外婆家。
由于种种原因,七岁到十四岁之间,我一直是跟在外婆身边长大的。
外婆家在中部偏南的一座小镇里,镇子里有荷花池,每户人家的小院里也都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
很奇怪,我关于小时候的记忆,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总是那些花。
夏天的时候我们会摘下荷叶当雨伞,吃完桃子后随手将桃核丢到土里,来年竟然会长成一棵小树。
外婆家对于各种各样的节日也很有仪式感,譬如七夕时,我们几个小孩子还会躲在葡萄架下面偷听牛郎织女讲话;中秋的夜晚,大家则摇着蒲扇坐在庭院里,边看月亮边吃月饼;端午节的粽子是我亲自摘来芦苇叶子自己包的,汤圆和年糕也是我们自己做的。
当然,这些都是一些比较快乐的记忆,事实上,我关于童年时的大多数记忆,是不快乐的。
我青春期展露出来的敏感又自尊心格外强的性格,全是在那时候形成的。
前些天和朋友聊天,对方说起初认识我时,感觉我很冷淡,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一直到我养猫之后,才显出一点烟火气。
我说我还蛮惊讶的,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平易近人的人。
我想起以前看到别人夸某个女明星好温柔,对方说:“我才不温柔,真正温柔的人,都是小时候被好好对待、在爱里长大的。”
我开始质疑自己的“温柔”。
我小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得到过多少爱。
我甚至好几年没有见过我爸妈,以至于有一次我放学回去,走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一辆车子停在我面前,我爸妈探出头来叫我的时候,我当时脑子里只有陌生。
陌生到连“爸妈”这两个字都羞于喊出口。
后来我想,朋友所说的“冷淡” “没有烟火气”,大概是因为,我因童年时期甚少得到过他人的爱,以至于爱人的功能出现了那么一点问题。
但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种爱特别特别泛滥的人。
说起来可能有点可笑,我在家里看到蚊子和蟑螂时,甚至都不愿意下手去打死它们,路上看到有蜜蜂被人不小心踩死,也会崩溃得在马路边大哭。看电视剧看小说的时候我常常哭,我爸出门去喝酒,联系不上他我也会担心到大哭。给外婆打电话,听她说想我的时候我会哭,因为投诉了快递员,得知对方会被罚款,而我的投诉撤不回来时,我也會愧疚大哭。
这样说来,我可能的确是个还挺温柔的人。
我看到我很久以前在小号发的微博,说一个人,被很温柔很温柔地对待过,于是自己也会忍不住变得温柔。
我想了想,我后来其实没有遇见过特别特别温柔的人,只是那时在别人看来无可救药的自尊心,迫使我要求爸妈给我转学回家。
我非常非常固执地从那个令我无限羞耻的环境里逃出来了。
我觉得“冲出来”这一步很重要。
我后来的性格变了很多,不再敏感,甚至有些大大咧咧。
因为那一“冲”,我好像突然学会了趋利避害的能力,虽然后来也遇到过许多许多不那么好的事,但是我很少去想它们。
因为比起让自己陷在黑暗的泥淖里,向着光走,才会更快乐。
我也写过很多这样的主角,譬如陆和晏,譬如贺江望,他们经历过那样的不公和痛苦,却还是选择温柔和爱。
我们选择不了自己会经历什么样的苦难,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让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选择沐浴在阳光里,还是沉溺于痛苦里。
我好爱这样的他们,也很爱这一部分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