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之后，我是长星照耀的十三个州府

文/柏言

001

距离《前度》上映，整好十年。

我有个很喜欢恋爱的女朋友说，每次分手，她都会重看一遍这部电影。

有次发过一条朋友圈说，人生碌碌，竟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尤其是在爱着某个人的时候，真心经不起计算，太计较要么心伤，要么散场。

在这个故事里，相比女主周怡，我更偏爱戏份不太多的阿诗。

长发如墨云，穿着时尚，一脸舒服长相。

她喜欢的男人叫陈均平，年轻有为的制作人，事业上升期，租得起800 尺的大公寓，有书房厨房卫生间，在客厅里挂下一盏巨大浮夸的古董灯。

他什么都好，只是没那么喜欢她。

考了五次驾照都没通过，周怡可以大大方方地取笑他，阿诗却说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就行了。

遇见周怡那晚，她问过陈均平一个问题：

如果分手了，还能做朋友吗？

陈均平调皮地皱眉，一本正经地回答：那要看是谁，如果是你的话，就不太想了。

阿诗一听就难过，小心翼翼地追问：为什么，我有那么差吗？

陈均平这才笑起来哄她：我意思是，不想跟你分开啊。

听到这句，阿诗才多云转晴，好像得到表扬的小孩，心底的安全感又不动声色地涨了几分。

周怡在机场弄丢护照和钱包，要来陈均平家借宿，阿诗也不过是一句，“我没问题啊。”说完还大大方方把自己睡衣借她。

如果说周怡跟陈均平是相处是任性肆意，那么阿诗就是迎合和妥协。

收留周怡不过30 个小时，阿诗的安全感就像关不牢的水龙头一样流失，但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趁着陈均平上班，找借口回家跟周怡说一句：不如，你走吧。

她甚至不敢让陈均平知道，自己有多吃醋多嫉妒。

女朋友说，阿诗像极当初自己，因为太喜欢那个人，喜欢到明明杯子有了裂缝，还是舍不得扔。

周怡出现之后，他从前的习惯和感觉都一点点复苏回来。会在半夜吃宵夜，会费尽力气去为她找当初送的珍珠耳钉。会想不如再考一次驾照，因为他已经找不到理由，再心安理得地让阿诗做私人司机。

感情分崩离析这一刻，我们有多无力呢。

是她道歉说，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他却说，是自己的错。

是她哀求说，我没有你不行。而他冷冷地答，这个世界不可能没有谁就不行。

原来前一晚用身体做挽留，索取他的最后温柔，也不过是蚀骨之刀，我那么爱你，你却说，不如算了。

轻淡的四个字，不容反驳的语气。原来分手这么容易，三言两语，击垮所有回忆和道理。曾经我也如阿诗，不甘心，不舍得，为了挽回感情甚至借钱住到他家附近的酒店公寓。

朋友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要怎么办，28 层的高楼，刚好能看见他的房间。灯亮了，我就知道他下班回家。灯熄了，我就知道他睡了。

他早已将我剔除在生活之外，我却企图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直到某个夜晚，突然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他意外地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别这样好吗，回家吧。我送你。

他真的说到做到送我回家，说来也好巧，那段路程一路都是绿灯，就连多说一句的空隙都没有。临下车，他帮我取了行李，难得温和说了一句，保重。

原来世界上最疏离的距离，是他仍关心，但我已不在他心里。

就如导演麦曦茵说，有些事情变了，就是变了。没有对错，只有孤独地往前走。

002

相对于现任阿诗，前任周怡身上更像是无数恋爱女孩的缩影。

那时还很年轻，跟小设计师陈均平一起住村屋，没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还要学会跟蛇虫鼠蚁和平相处。

那时他们的快乐很简单，可以躲在衣柜里，听陈均平拖鞋摩擦墙面的声音，骗她说是家里养的壁虎。

可以是在有阳光的天气，去到阳台上一起晾床单，连洗不掉的污渍都是爱心的形状。

不满油腻领导的压榨，周怡也会坚定不移支持他的梦想，哪怕弄丢饭碗也不会惋惜。

当然，也会有争吵。每次吵架，周怡都会摔东西，从玻璃杯、手办玩具、模型到开水瓶。每次发泄之后，冷静下来又觉得抱歉后悔。

从小单亲家庭长大的她，从始至终都是太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她想要像妈妈那样到处旅行，可是始终没有成行。

她想去台湾，陈均平想去英国，好不容易达成共识，去机场的路上，她以为自己忘带护照，急得快哭了，哀求司机调头回去。直到司机阿苏说，陈均平你别逗她了。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玩笑，却让她对整个旅程的期待落空，拖着行李就下了车，于是这场期待已久的旅行只能变成“未完成清单”上最耿耿于怀的一项。

再后来，她遇见过陪伴和治疗她的心理医生；也遇见过浪漫刺激的古惑仔。她纹了跟他一样的纹身，染与他相配的红色短发。

直到他说要跑路去泰国前夕，他说，你不是一直想去旅行吗，不如跟我去泰国。

她最终没有答应，站在码头哭着送他远去，感情就此宣告无疾而终。没人做错了什么，只是他伸出手时，她发现自己对这段感情也好，旅程也好，都已经失去信心。

再然后，她遇见阿树。一个文艺范的旅行作家。他去过很多地方，拍过很多照片。他身上有让人着迷的流浪气质。

他们算是一见钟情，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影印手指时，他的手慢慢附上她的。那时，她仍带着陈均平送的尾戒，像是纪念，也像是记号。

于是毫无预兆地开始，没多久她决定辞掉工作，陪他去旅行和写作。灯火通明的候机厅，她饶有兴趣地看他写的书，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作者阿树的照片。

无论是角度打光，还是阿树的表情都艺术地刚刚好。她不禁对摄影师产生好奇，女生的第六感有多准呢。她不过问了一句，澳大利亚的区号是不是614，对方心虚的样子就泄露所有。

只不过这一次，她摔的不是水杯，而是阿树的相机。镜头断裂那一秒，阿树气得想打人。被刚好在隔壁，偷听到对话的阿诗一边冷水泼过去。

这便是电影真正的开头。去机场接陈均平的阿诗，正好目睹了周怡的分手现场。在阿树一个人上了飞机之后，遗失护照和钱包的周怡被陈均平收留回家。

她心心念念想要去旅行，却没有一次成行。

她说想要一个能一直听她说话的人，可是遇见了也没能好

她觉得跟前任做不了朋友，但她仍然以朋友的身份跟陈均平回家。

她明明早就爱上别人，一次又一次，辗转到不同的恋爱中间。可她始终没有摘下陈均平送的耳钉和戒指。她仍然很介意陈均平对别的女人关心，哪怕那个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女友。

就像麦曦茵说，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遇见和爱上，似乎都是太轻易的事情。

孤独，成了开始一段感情最好的理由。

003

女友June 就像极了周怡，她16 岁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结婚。

觉得有了自己的家，就可以逃离这个只有爷爷奶奶照顾，父母只存在于电话另一端的家庭。

她想象中的婚姻，是可以跟丈夫一起牵手出门搭地铁，各自去往公司上班，然后一起下班买菜，做饭，边看电视边剔牙齿。

还要养一条叫哈尼的狗，让丈夫每次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叫狗，还是在叫他。

遇见天气好的周末，她就亲手准备的三明治和寿司，拎着漂亮的小篮子去附近的公园野餐。如果她不小心睡着了，丈夫就举着一大片树叶，帮她遮挡头顶上的阳光。

她甚至计划好，每一年都要旅行两次。跟喜欢的人看绝世的风景，吃当地的美食，就是她对幸福两个字全部的理解的期许。

于是，她很早就开始恋爱。骗奶奶说学校补课，跟男友偷偷约会。她坐在摩托车上后面，不止一次在驰骋的风中大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后来没到三个月他们就分开，原因是男生要搬到另一个城市，他甚至没有一丝不舍得，反而对大城市的新家充满了期待。

那时，June 才知道，原来只要有了更好的选择，就没人会愿意再停留在原地。

初恋是这样，后来她自己也变成这样。

大学时同系的男生追求她，开着跑车接她放学，带她去吃学生党一个月生活费也不够买单的高级西餐，他还为她点了小提琴手伴奏，亲手点亮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一共21 只蜡烛，他说，你吹灭一只就许一个愿望，让我来替你实现。

结束之后他们去了酒店房间，100 多米的高层，能看见一大片海滩，还有深沉不语的蔚蓝大海。

她就这样在一浪一浪的潮水声中睡去，以为终于抵达幸福港湾，可以卸下所有防备，补回从小就缺失的宠爱。

起初，他的确一如既往地宠爱、忍让，直到她一次次逼问，手机里这个女生是什么关系，那个学姐为什么约他一起吃饭。

时间越久，她越多疑，不自信，每隔几天，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已经变心。

争吵和好，彼此折磨彼此慰藉，直到这段感情被消耗得干干净净，分手那天，你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

June 独自拖着行李回到宿舍，才发现原来再郑重的诺言，有效期也只有短短两年。

亦舒说，时间和新欢，才治疗失恋最好的良药。于是她熬不过时间，就投入下一段恋爱中。

讽刺的是，恋到一半，前任联系她，有空一起吃饭。

再见面时，她早已不是校园里青涩得有些木讷的女孩，她会穿得体的白衬衫，举手投足有了职场范，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当他抱怨现任女友太难伺候，不懂理解他创业辛苦，June 也只是淡淡一句，“或者你也从来没真正理解过她想要的是什么。”

吃完饭，她叫了一杯黑咖啡，前任才知道，在一起时，她不爱黑咖啡，分手后，却莫名承袭了他的习惯。

当某个深夜他打开电话，说不如我们重新开始。June 却说，哪有什么重新开始，和旧的人，旧的感情，也不过是重复旧日争吵和分离。

而那杯黑咖啡，就像蔡康永所说，恋爱最珍贵的礼物，从不是那些你送给我的手表和项链，甚至也不是那些甜蜜的短信和合影。

恋爱最珍贵的礼物，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如同河川留给地形的，那些你对我造成的改变。

就像从来不爱吃苦的June在加班熬通宵时，会给自己买一杯黑咖啡，每次站在夜幕下的落地窗前，都会想起前任许诺过的，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一一实现。

可是人总要长大，离开学校，独自找工作、租房子，跟房东讨价还价，跟老板斗智斗勇，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要独自拿着带着几十斤的行李从一张单人床辗转到另一张。

她也终于长大，明白所有的愿望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如果说，失恋才是一个人成长最好的养料。那么故事里的周怡和陈均平，都比其他人要花费更多时间，才能明白，原来一个人也可以过好这一生。

004

如果仔细揣摩剧情，会发现，周怡和陈均平之所以会分开，就是因为认识了阿诗。

某个午后，陈均平斥巨资买下一只复古单人沙发，为了省搬运费，大中午的两个人一路从楼梯搬上去。一面大声喘气，一面各自发生好笑的事。

就在一个转角，陈均平看见还是陌生人的阿诗在楼梯间跟人约会。一个对视就埋下了伏笔。

那么巧，周怡口中遇见好玩的新同事，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下一任男友阿树。

所以你看，命运草蛇灰线，从来步步陷阱。就看你会不会经不起诱惑，一不小心就游到另一片水域。

005

曾经知乎上有个热帖，分开很久的前任回头求复合，要不要答应？

闺蜜苏西算是身体力行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跟前任恋爱四年，从高中到大学，感情一直很好。算不上多热烈汹涌，但足够温暖浪漫。原本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像滑梯一样往下。直到某天，男友对她说，要出国留学。这一去就是三年，甚至更久。

她告诉我，至今难以忘怀那一刻，被他通知“即将分手”的消息，少年站在气味芬芳的樟树下，面孔依然是她最爱的模样，神态却如此陌生遥远，仿若梦境。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男友的家世，他家在新西兰的农场，美国的上市公司，一切都来得太不真切，她还笑着说，你就吹吧。明明前一阵才吃了一个月的馒头，就为买一双椰子鞋。

男友才苦笑地坦白，那不过是他爸管教向来严格，可是现在没有了。就在前一周，他爸爸心脏病过世，妈妈跟叔叔商量，他必须加快速度投入到家族企业的管理中。

他离开那天，苏西没有去送。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最讨厌离别。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恋爱过。转眼五年过去，身边的姐妹都披上婚纱，唯有她把公司当家，无论刮风下雨，身边从来没有人撑伞等她。

也是一个雨天，她忙着给客户送文件。一不小心踩进水坑里，整只鞋都灌满泥泞。前台女孩对她爱答不理，不肯告知总经理的去向。

就在清洁大婶拿着拖把追着她一路清理地板上留下的泥印时，他出现了。

没错，就在她最狼狈不堪，灰头土脸时，他如此风姿绰约，如此英俊倜傥地出现。他说，苏西，好久不见。

她只能苦笑，你还记得我。

006

他再度出现在她生活中，而且是以公司VIP 的身份。所有人都以为她出卖自己，才换来足以公司支撑整年的订单。

谁也无法相信，死缠烂打是他，被拒绝了无数次，仍然放话说，苏西，你这辈子都别想躲开我的也是他。

后来他们终于在一起，五年的时光好像他只是出了一趟很长的差，好像她也只是打了个盹，夕阳铺洒阳台，她边浇花，边探身往楼下看，就看见他拎着牛奶和新鲜蔬果回来，仰起头，冲她孩子般的微笑。

时光静好，空气里弥漫面包香气。他说，有我在，你不必再工作，不如开间花店，每日往公司项目送一些花卉就好。

于是她辞掉工作，当起花农。换了有温室花园的大房子，院子里流水瀑布，周末夜晚能看见漫天星星，并非过得不快乐。

只是他越来越忙碌，留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几乎每一分钟都离不开手机讯息，她偶尔过问一句，他也只是温柔揽她入怀。安慰说，除了负责貌美如花，其他都不必过问。

直到一个意外，她才从一个旧同学嘴里得知，他早已在异国结婚，对方是外国女孩，有蓝宝石般的眼眸。他们仍然是夫妻，只不过一个月见两次而已。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几乎在一瞬间就击垮她。

等到她平复了心境，关掉花店，收拾行李，留下银行卡和钥匙决意离开。她的手机就像轰炸机一样频频响起，她从不关机，也没有接听。直到一周后，终于恢复安静。

她说起这段感情，已经又过了三年。她仍然单身，但也不再拒绝爱情。她跟我说，原来有些人出现就是为了给你上一课。

就像电影里的周怡，她一直男友带她去旅行，但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成行。

直到再次遇见陈均平，她发现原来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其实都没有长大过。

从前他们一吵架，周怡就把杯子摔得粉碎，因此分开之后，陈均平把家里的水杯都换成了塑料质地。虽然摔不碎了，但也会裂开。

从前周怡可以陪他住村屋，忍受蛇虫鼠蚁，跟她说壁虎是好东西。后来他换了新房子，住在市中心，再遇见壁虎时，他跟女友说打死它。

从前他不懂得分什么是卫生巾什么是护垫，后来他懂得区分这些，却还没能学会，如何尊重自己的现女友。

周怡也是一样，从前她一生气就爱摔东西，摔烂了陈均平视若珍宝的手办玩具。后来跟阿树在一起，她照样一言不合就摔坏他的单反相机。

一直到兜兜转转再次相遇，他们才发现，原来走不出旧的感情，就永远遇不到新的自己。

007

好在，走过许多弯路，念念难忘的两个人再次重逢，第二次分手以后，才终于迎来了各自的成长。

从陈均平发现原来塑料杯子摔过以后，也会漏水，没办法再用；

从他下决心再考一次驾照，因为他明白从今往后不可以再指望任何女友当私人司机；

从他对阿诗说，不如我们算了吧。他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陈均平。不必再靠工作职位，房子的地段和价位，来彰显他已经脱胎换骨。

而对周怡来说，她也终于明白一件事，旅行是不需要任何人带的。

旅行不是迁就他人，不是为了跟古惑仔男友跑路，更不是为了趁阿树工作之便。旅行，从来只用听从自己的心。

故事的结尾，她终于拖着行李独自走向机场，虽然忍不住眼泪，但脚步依然坚定，毫无犹疑。

曾经，她一直以为她妈妈之所以经常独自旅行，享受孤独和风景，是因为“在身边的人，永远不是自己最喜欢的”；

后来，经历过数段感情，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弄错，原来是从爸爸离开以后，妈妈才开始独自旅行，因为“最喜欢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别等到失去了，才想起没有珍惜。

别等到最爱的人变成前任，才遗憾从来没有牵手旅行。

送给每个深夜时还会想起前任的你，你怀念的未必是当时的爱情，而是那时笨拙着，一腔孤勇爱着他的，你自己。

夜会照亮夜，痛也终将战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