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松鼠也不是随便可以抓的

刘亚 金晶

每次看到地里有钢丝捕猎夹，王晓亮就会捡回家，前前后后一共捡了60余个。王晓亮觉得仅这些还不够用，又去镇上一家五金店花40多元买了10只钢丝捕猎夹

说起黄鼠狼、松鼠，不论是在农村还是在城市生活的人都不陌生。每到夏季，活跃的黄鼠狼不仅在农村、郊区时有出没，市区的花园、小区也常常能看到它一闪而过的身影。而机灵活泼的松鼠，更是各个公园里的“常客”了。

民间谚语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实际上黄鼠狼很少以鸡为食。据专家介绍，这是因为黄鼠狼属杂食类动物，主要捕食靠老鼠或者田鼠为生，民间传言黄鼠狼偷食鸡鸭等家禽的说法并不准确。更多时候，黄鼠狼是维持农业和城市生态平衡的有益动物，一只小的黄鼠狼就能捉住一只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老鼠。

然而，却有不少人把黄鼠狼、松鼠当成了牟利的工具。在黑市上，松鼠只要5元一只，黄鼠狼可以卖10到20元一只，买卖的价格远低于这些动物在生态链上的价值。那些非法狩猎、非法买卖黄鼠狼、松鼠的行为，也绝不是“打几只来玩”那么简单。

用钢丝捕猎夹抓动物

出生于1984年的王晓亮是江苏省宜兴市西渚镇人，自中专毕业后就一直以零散打工为生。2017年，王晓亮的妻子不小心把腿摔断了，王晓亮便开始休息在家照顾妻子，之后就一直无业，以在附近的农田水塘钓鱼、捉龙虾为生。

2019年6月，王晓亮在西渚镇各地钓鱼、捉龙虾时，经常看到田地和水塘边有专门用来夹野生动物的钢丝捕猎夹。同时，还经常看到村上有人来收黄鼠狼、松鼠等野生动物，虽然收购一只的价格只有几元到几十元，但也能赚点钱补贴家用。

每次看到地里有钢丝捕猎夹，王晓亮就会捡回家，前前后后一共捡了60余个。王晓亮觉得仅这些还不够用，又去镇上一家五金店花40多元买了10只钢丝捕猎夹。

到了2019年6月底7月初，王晓亮的钢丝捕猎夹已经有不少了。于是，他每天上午就在村后面的河边、水库边上的放水沟旁等地，放钢丝捕猎夹。

具体而言，就是将钢丝捕猎夹放在水塘边上，然后用草或泥土将钢丝夹覆盖好，钢丝捕猎夹上还有一根钢丝，王晓亮一般都是将钢丝绑在树上，这样黄鼠狼经过时踩在架子上就被夹住腿脚，动弹不得，一般就不会跑掉了。

到了晚上，王晓亮就去放捕猎夹的地方去看，每次都能有所收获，一般都能抓到一两只黄鼠狼或松鼠，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到四五只。

王晓亮一共夹到了40多只黄鼠狼，20多只松鼠，其中有30多只黄鼠狼和10只松鼠是7月到8月抓的，已经被卖掉了，剩下还有10只黄鼠狼与5只松鼠。

这些黄鼠狼和松鼠都是卖给一个专门到村里来收野生动物的人，松鼠都是5元一只，黄鼠狼分大小，小的黄鼠狼10元一只，大的20元一只，非法获利大概在六七百元左右，已经全被王晓亮消费掉了。至于这些野生动物去向，黄鼠狼皮毛被卖给收皮毛的小贩，黄鼠狼肉和松鼠肉则被卖给饭店。

黄鼠狼松鼠属“三有”野生动物

但剩下的黄鼠狼和松鼠还没来得及卖掉，王晓亮的非法狩猎行为就被警方发现了。

今年2月4日，宜兴市西渚派出所根据线索发现犯罪嫌疑人王晓亮可能存在非法狩猎的犯罪行为。当天中午，西渚派出所民警在王晓亮住处将其抓获。经当场审查，王晓亮主动告知民警在其住处冰柜内有10只黄鼬及5只松鼠。民警当场在王晓亮住处冰柜内搜查出疑似黄鼬10只、疑似松鼠5只，捕猎夹71只。同日，在公安机关的邀请下，宜兴市检察院派员提前介入案件。

据承办该案的宜兴市检察院第五检察部副主任孙艳丽介绍，黄鼠狼学名黄鼬，因为它周身棕黄或橙黄，所以动物学上称它为黄鼬。尽管黄鼬不属于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但我国受法律保护的“三有动物”范围中却包括黄鼬。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上海市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办法》，受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是指珍贵、濒危的陆生、水生野生动物和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而根据《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本案中被捕猎的黄鼬、松鼠均属于该名录范围，受我国法律保护。

“我知道黄鼠狼和松鼠是野生保护动物，所以把动物藏在住处的冰柜里，有人来收的时候偷偷卖掉。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非法狩猎的犯罪行为，之前在新闻上都看到过有人抓野生动物被公安机关查获的报道。”据王晓亮供述，这么做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也想赚点钱。

经侦查机关查明，2019年7月至10月，王晓亮使用禁用的钢丝夹子等工具在宜兴市西渚镇筱里村等周围捕捉黄鼬、松鼠，出售给他人，后被群众举报查获，当场在其家中查获被捕捉的黄鼬10只，松鼠5只，同时其交代在2019年7月及8月出售该两类野生动物40余只，得款400余元。经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森林公安司法鉴定中心鉴定，被查获的10只黄鼬、5只松鼠被列为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简称“三有动物”）。

根据宜兴市林业局出具的价值评估意见，证实黄鼬每只价值800元，松鼠每只价值150元，本案非法狩猎“三有动物”价值合计8750元。

侦查有三方面重点

为进一步固定完善证据，承办检察官建议公安机关从三方面重点侦查：一是找具有资质的专家出具野生动物价值评估意见;二是出具王晓亮所使用的猎夹系禁止使用的狩猎工具的鉴定意见;三是查清王晓亮以前的狩猎行为及销售渠道。

同时，考虑到此案属于太湖流域环境资源法庭跨区域集中管辖范围，宜兴市检察院主动与苏州市姑苏区法院協调对接，围绕该类非法狩猎案定性、证据标准等问题进行商讨。

2月10日，宜兴市公安局以王晓亮涉嫌非法狩猎罪移送宜兴市检察院审查起诉。承办检察官在全面审查卷宗后，赴宜兴市看守所对王晓亮进行了讯问，向王晓亮阐明非法狩猎野生动物危害性及其行为的严重性。王晓亮后悔不已：“我犯了罪，我错了，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我们认为该案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考虑到涉疫案件特殊性，根据现有法律法规如何给出适当的量刑建议？”孙艳丽说，为此，该院主动联系江苏省环境科学研究院相关专家就猎杀及交易黄鼬、赤腹松鼠对生态资源、公共卫生的影响发表意见，并作为量刑参考。

2月12日，承办检察官完成刑事审查，王晓亮自愿签署了认罪认罚具结书，认可检察院提出的拘役四个月的量刑建议。根据江苏法院环境资源审判“9+1”改革方案，宜兴市境内的环境资源一审案件属于太湖流域环境资源法庭跨区域集中管辖范围，故检察机关依法向苏州市姑苏区法院提起公诉。

2月18日，宜兴市检察院就王晓亮非法狩猎一案向姑苏区法院提起公诉。27日，庭审采取“云直播”方式，江苏省环境科学研究院杨国栋博士作为专家通过视频出庭作证，在线科普野生动物保护知识。

专家解析非法狩猎

庭审中，杨国栋作为专家辅助人出席法庭，从黄鼬、松鼠的一般用途、在生态环境中的地位作用，以及非法猎捕行为可能对公共安全、人类健康带来的危险等方面阐述了相关专业意见。杨国栋特别提到，野生黄鼬和赤腹松鼠可能携带病毒、寄生虫，这些病毒不排除有人畜共患病的潜在风险，而猎捕、运输、加工、食用等行为极易扩散、传播，容易导致发生疾病。

“野生黄鼬、赤腹松鼠都是生态系统中的重要一环，猎捕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降低种群数量，增加鼠害的可能性，并使农作物等遭受损失。”杨国栋表示，从长远角度看，狩猎野生动物是对物种多样性的破坏，严重影响当地的生态系统稳定与平衡。从遗传多样性角度而言，非法狩猎的行为将导致濒危物种的特有遗传信息永久丢失，不可修复。

姑苏区法院经审理认为，王晓亮在禁猎区、禁猎期使用禁用的工具猎夹进行狩猎，破坏野生动物资源，情节严重，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41条第二款之规定，其行为构成非法狩猎罪，依法当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此外，被告人王晓亮所猎捕的动物均已死亡，对被告人王晓亮酌情从重处罚。考虑到被告人无前科劣迹，如实供述，认罪认罚，法院依法判决王晓亮犯非法狩猎罪，判处拘役四个月。

庭审以后，苏州大学王健法学院教授朱谦表示，本案系一起违反狩猎法规，使用非法手段捕猎陆生野生动物的典型案件。国家不仅设定了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名录，也将滥捕野生动物构成犯罪的行为纳入刑罚惩戒的范围。一些犯罪分子為获取有限的经济利益去猎杀野生动物，不仅破坏了生物资源、损害了生态环境，而且在猎捕、运输、贩卖或加工过程中均有可能产生病毒、细菌感染接触者以及传播疫病的风险。本案判决依法打击了滥捕野生动物犯罪行为，也通过专业人员揭示了其中存在的重大危害性。

“此外，以该案为契机，宜兴市检察院出台《关于积极发挥公益诉讼职能助力疫情防控工作的实施意见》，督导市场监管、林业部门，对全市农贸市场、餐馆、农家乐等场所进行排查，坚决禁止一切野生动物交易活动。”孙艳丽表示。（文内涉案人员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