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精们的“马屁经”

文 本刊见习记者 曾那迦

兰州市委原副秘书长金晋哲（前左）就是拍马屁中的“好手”。

一部《平安经》因其离谱而火遍全国，不光让作者丢了乌纱帽，更让人们对逢迎拍马做派不齿。

十八大以来，中央多次强调不准搞拉拉扯扯、吹吹拍拍、阿谀奉承，各地政治生态有了明显变化，但“拍马屁，混官场”的现象仍然不同程度存在。

“拍马屁的行为和观念变得更加隐晦、更有谋划，不再是浮在面上。”一名体制内人士告诉廉政瞭望·官察室记者，拿虞海燕、万庆良、武长顺等大老虎来说，他们以及其身边人，都存在靠着“吹吹捧捧”助长而升官发财的案例，值得引以为戒。

“马屁天团”求上位

“大多数下级拍上级马屁的目的，是为了‘更进一步’。”该体制内人士表示，这类人在利用手中权力做决策时，总是以揣摩上级的心思为先，而不是从真正有利于当地发展的角度出发和考量。

2008年，刚刚履新江西省委书记的苏荣，对于景德镇的发展状况颇为不满，不仅在会议中数次批评景德镇市委书记许爱民，还说出了“不换思想就换人”的话。许爱民后来抓住了苏荣妻子于丽芳喜欢陶瓷这个爱好，走起了“夫人路线”。在一次饭局上，于丽芳流露出对在座的某艺术家的喜爱，说：“能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多好。”坐在一旁的许爱民赶紧对这名艺术家说：“这可是你的福气呀，还不快叫姐姐。”他还进而抱怨“于姐”偏心，也腆着脸非要认于丽芳做姐姐。

房峰辉任某集团军军长时，郭伯雄担任兰州军区司令员。房峰辉看在两人祖籍同为陕西咸阳，为巴结领导谋求上位，曾当着其他人的面直呼郭伯雄为“姐夫”。虽然当时二人并不熟识，但郭伯雄倒竟也十分受用。

“对那些玩弄权术、讨好上级的，对那些阿世媚俗、迎合陋习的，必须严肃处理，绝不能让这样的坏风气成了气候。”甘肃省委原书记王三运曾这样说。但讽刺的是，他是说一套，做一套。

王三运调任安徽省长后，时任芜湖市市长陈树隆为谋求上位，打着招商引资等幌子，给王三运选中的企业大量政策优惠、财政扶持。王三运离任安徽前两月，陈树隆如愿当上副省级干部，但很快东窗事发。

王三运自己更是因为不作为、不担当、不碰硬，对党中央决策部署没有真正抓好落实，导致祁连山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他讲话稿中那些“大气磅礴”的排比句，大多出自其“大秘”甘肃省委原副秘书长、省委政研室原主任唐兴和之手。为了讨好领导，唐兴和喜欢在稿子中加一些领导如何身体力行的细节和形容词。

上梁不正下梁歪。相比金钱，甘肃省委原常委、原副省长虞海燕非常喜欢“带小弟”。今年5月被公开宣判的兰州市委原副秘书长金晋哲是拍马屁中的“好手”，除了对虞海燕逢迎奉承、百依百顺，金晋哲还负责抽调“培训”一批青年干部，向他们灌输效忠于虞海燕的观念，为他培植个人势力。

毕业不到8年，金晋哲辗转于7个单位，一路飞速升迁，背后一直有虞海燕的身影。虞海燕授意金晋哲，在兰州整合设立了一个督查室，共选调过141名青年干部进入“锻炼”，并提拔使用其中76人到重要岗位工作。

“锻炼”期间，这些后备干部整天待在督察室，不与外界联系，每个人被要求反复学习《80后干部学习金秘书长讲话精神心得体会》和《为了谁，怎么做，忠诚担当思想汇报》等小册子，还要写心得体会和思想汇报。

“提拔重用年轻人的标准首先就是要听话，这也是虞海燕多次反复强调的。”落马后，金晋哲坦白说，在督查室，他也极尽拍马之能事，不断在大会小会上强调，要听市委的话，谁能代表市委，那就是虞书记。

这些乱象随着中央巡视组“回头看”而终结。2018年7月18日，虞海燕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六百万元。不久后，媒体披露称，兰州坚决废止了《关于选拔补充“80后”优秀干部的意见》等5个与中央和省委政策规定不符的文件，修订完善《市管干部选拔任用工作规程》《防止干部“带病提拔”办法》等4个制度。

上有爱好要警惕

拍马屁往往是物质贿赂的前哨和引子，马屁精试图通过马屁刺探领导的心防，摸清领导的爱好，再来对症下药。

2019年10月12日，郑州市政协主席、党组书记黄保卫主动投案。飞行员出身的他酷爱飞行，在三门峡任职公安局长的第一年，就购置一架美国蜂鸟牌直升机，还曾亲自开着直升机到省公安厅开会。

但他还有一则开着直升机拍领导马屁的事例更出名。2007年，成千上万只白天鹅从西伯利亚飞临三门峡栖息过冬，一时间吸引大量摄影爱好者，河南省公安厅原厅长秦玉海就是其中之一。为了让上司拍到天鹅成群起飞的壮观画面，黄保卫驾机驱赶天鹅，不料造成不少天鹅因受惊吓而死伤。

广州市委原书记万庆良因偏爱运动，在位时有不少“传奇”故事。因为喜欢足球，万庆良曾被当地媒体称为“超级球迷”。在绿茵场上，他喜欢穿着“10号战袍”踢前锋。待到万庆良落马后，才有人披露，他在球场上总横冲直撞且无人敢拦，因而才会“进球如麻”。

为了让上司拍到天鹅成群起飞的画面，黄保卫曾驾机驱赶天鹅。

万庆良（右）领衔的“一哥队”曾“斩获”广州龙舟表演赛三冠。

因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单位行贿、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六罪并罚判处死缓的天津市政协原副主席、公安局原局长武长顺也是足球爱好者。他曾多次率领天津市驾协足球队、公安局前卫足球队与职业足球队过招。

据知情人士透露，每年当地一些机动车服务业公司都会接到辖区交警下达的任务：由各机动车服务企业负责联系学校，组织学生集体前往民园体育场，观看时任天津市交管局长武长顺带队进行的足球比赛。

比赛期间，有民警分区域监督巡视，以防有人提前离场让球场空了。直到他落马后，才有企业主说，组织比赛只是“陪他玩呗”，还有企业主讽刺道：“（武）成高俅了。”

别看“在位者”被马屁拍得多受用，在精于算计的马屁精眼中，他们只是达成个人目的的工具而已。

戾气熏天沾官气

有的马屁看似荒诞不经，却是在领导干部有意无意的默许下拍出来的。高调做官的仇和就是如此，他在主政昆明期间，一度被吹捧为“明星官员”。2009年7月，在听说昆明小语种人才稀缺时，仇和当即要求，当年国庆节前，全市50岁以下的公务员要学会说300句英语、100句越南语、100句缅语和100句老挝语，还说他自己已在自学。

此番表态一个月后，该市50多名公务员率先走进教室，翻开缅甸语教材第一课，其中一句是“我是仇和”。

江苏省委原常委、南京市委原书记杨卫泽在主政无锡期间希望巴结周永康。他先找上周永康的弟弟、时任无锡惠山区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周元青，经由他引荐到北京去见了周永康。结果回到无锡，杨卫泽立马大动干戈，不仅叫停了对周的老家厚桥镇的大肆拆迁、保住了镇名，还把西前头村打造成了明星村庄。周永康得知后说：“哎，这个小子不错的”，从此才对他青睐有加。

因贪腐被判死缓的江西政协原副主席宋晨光主政宜春时，曾叫嚣：“什么是市委，市委就是我，我就是市委。”但他对上级，却是一路跪舔，近乎病态。因苏荣迷信“大师”王林，宋晨光也跟着追捧。

有中央领导到宜春考察并入住位于该市西郊的锦绣山庄。宋晨光待该领导退房后，便立刻命令自己的亲信和酒店负责人把守领导入住过的房间，不得整理、不准任何人进入。他自己随后赶到并入住该房，然后按照王林的“指导”，在房内吃喝拉撒，把领导用过的东西都用一遍。据说，这是去沾沾“大官官气”，能助早日升官。

随着现代治理观念和方式的转变，体制内逢迎拍马作风早已有所弱化，但真正扭转风气仍还需时日。拍马者当然应有所收敛，但被拍者也应警醒：时代在发展，防止官场“马屁经”的“推陈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