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锋姑娘”到“雷锋奶奶”

何秋生

多姿多彩的上海南京路，承载和成就了太多人的梦想。

因为工作关系，我在南京路上接触和结识了不少人：明星、名模、名嘴和“名笔”（诗人、作家、书画家）等诸如此类的名家名人和商业达人、政界要人。

但要说在南京路上所结识的人中最让我不能忘怀的，却是一位知难而进、助人为乐的女退伍军人。她就是我尊敬的陶依嘉大姐。

17年前，我从军队转业进入黄浦区工作。上班的第2天正赶上每月20日“南京路为民服务日”。那天，我认识了她。

正是大暑时节。那天，我早早地赶到南京路。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我刚踏进街面，远处“爱心服务台”的牌子就已经醒目地立在了上海第一医药商店门前。走近一看，医药箱、听诊器、血压计、电子秤、风油精、藿香正气水、人丹等夏季应急医药用具，摆得满满当当。

多年从事宣传和党务工作的职业习惯和好奇心，使我自然地上前与这几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同胞攀谈起来。一女青年指着旁边一位年长些的女士对我说：“这是我们的陶依嘉老师，南京路便民服务活动的创始人，我们开展这项服务活动已坚持22年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被一种沉甸甸的东西所击中。

随后，我了解到陶依嘉大姐是1971年参军，早我7年，年长我8岁，是我名副其实的老班长、老大姐。

大姐一脸喜气，可亲可敬。与我谈起初创南京路便民服务的那些情景，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不过，当大姐谈到曾经所遇到的那些难处时，不免时不时地也落下一行行女儿泪。

那是19 82年全国开展第一个文明礼貌月的时候，作为退伍军人的陶依嘉，约上上海第一医药商店的几位退伍军人、民兵、团员，在南京路上推出了第一辆为民服务的小推车，为过往行人免费提供量血压、测体温、称体重、小病问询、小伤包扎等服务。这一善举让那些阿伯阿婆们好是惊喜。不过这些阿伯阿婆们很是担心：这几位“雷锋姑娘、雷锋叔叔”会不会也“三月里来四月里走！”他们弱弱地试探着问道：“姑娘们，你们下个月还来吗？”

“群众的需求，就是我们做好服务的最大动力和价值。”面对老人们期待的目光，陶依嘉向他们作出了肯定地回答：“来！今后，我们每个月都来！”

一句承诺，38个春秋过去了，人们对陶依嘉的称呼，从“雷锋姑娘”到“雷锋妈妈”，如今早已习惯喊她“雷锋奶奶”了。这38个寒来暑往里，“雷锋奶奶”坚守着这句承诺，每月20日都来南京路为大家服务，服务对象则换了一茬又一茬。

那年孟秋的一天，父亲病危，陶依嘉陪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又是每月的南京路为民服务日。天刚亮，她就在父亲的病房里洗了一把脸，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南京路。这天的为民服务她硬是强撑着，直到活动结束，她觉得自己快要“崩塌”了，一下晕倒在工作台上，被紧急送往医院。父亲离世的时候，她竟然还在忙着为危急病人送药，连最后一眼也没看到……

每每想到这一幕，陶大姐总止不住泪湿衣襟。可她擦过眼泪却说：“38年里，我也有过1次失约。”她说，那是宝宝刚出生的第6天，这天正是南京路为民服务日，我正要下床，医生摁住我说：“月子里不许乱动，一定要卧床休息，女人月子里落下的病根会永远跟着你。”女儿满月后的3月20号，我就抱着宝宝回到南京路服务台了。

说起这天来南京路的事，陶大姐止不住地流下眼泪。

她说，那时，她家住得远，交通很不方便，上班要倒三四趟公交车。这天风雨交加，寒风刺骨。出门時天还黑着，胸前又抱着宝宝，根本看不清路。刚走几步便一脚踩空，母女俩在地上滚好几米远。到了南京路服务台，我脚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宝宝因受到惊吓一直在哭，当晚发起高烧送进了医院。

听到这里，我眼泪再也止不住。我说：“大姐，这么艰难，您就没想到过放弃吗？”“我也反复追问过自己坚持还是放弃？但‘放弃二字，就像一道横在自己面前的道德门槛。我没有退路，必须选择坚持！” 大姐擦着眼泪说。

因为坚持，她的服务摊位由最初的小车变为固定摊位，从传统的柜台式服务到电话热线服务。1997年，公司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上海第一医药“依嘉医药热线”，像长了翅膀一样声名远播；2015年，百联集团新路达公司又命名了第一医药（依嘉）劳模服务创新工作室，更拓宽了老百姓求医问药的服务面。

德不孤善有邻。陶依嘉大姐的善举得到了各级政府的重视，出现了“滚雪球”式的效应。好八连的官兵来了，十中队的官兵来了，消防车站中队的官兵来了；“三姐妹”来了，“十姐妹”来了，各企业的民兵、党团员、青年志愿者们来了……随着服务队伍的壮大，服务项目和种类的增多，“南京路为民服务活动”成了南京路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成了大江南北热议的一个词。

据统计，38年来，南京路便民服务活动，参与者高达70多万人次，受益者380多万人次。正所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全国劳模、全军英模、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全国学雷锋先进个人、感动上海十大人物”等等……虽然荣誉接踵而来，大姐却淡然一笑。她依旧抱定“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因为一句承诺，陶依嘉走上了一条学雷锋的“长征”路，而她在这条路上已经坚定地走了38年。

今天的陶依嘉是南京路上的一杆旗，认识她的人，数以万计。但我还是以在南京路上认识她并结下深厚友谊而光荣。这或许是我和当下的很多人一样，寄希望把陶大姐身上那种“积小善为大善，善莫大焉”的精神，注入我们每个人的肌体。

今天的南京路，不再是一条普通的商业街，它是人与人之间心灵沟通的窗口；今天的南京路，也不再只有东西两端，由陶大姐开凿出的这条“爱河”，会向四面八方伸展出更多的小溪，涓涓流淌，延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