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三代坚守一座水文站
2020-09-06
8月11日下午1时,烈日炙烤着水阳江,明晃晃的江面上只剩下几只划过天际的水鸟,安徽宣城新河庄水文站站长陈涛和返聘的前任站长陈协栋,这对父子搭档又开始了一次水上作业。
防汛期间,为防止水文监测船的气浪冲击堤坝,他们只能借用小马力的民船进行作业。这条船上只有3人,船老大在船头掌舵,陈协栋在船尾放置ADCP测流仪,有时还要帮忙撑上几篙,而陈涛则盯着船舱内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处理测量数据。对于34岁的陈涛来说,自打入站以来,几乎每一次任务,父亲都陪着他,即使面对江上突如其来的危险,他们也是并肩战斗,共同闯过“鬼门关”。
新河庄水文站是一个重要的“大站”,它是水阳江的总控制站,也是中央报汛站、国家重要水文站,涉及流域7596平方公里,为当地防洪决策以及经济发展提供重要技术支撑。新河庄水文站也是一个寂寞的“小站”,远离市区,平时只有4名工作人员,至今没有分配过大学生。每年汛期,新闻总会高频出现“新河庄站”这个地名,外人几乎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更难料到,这里发出的一份份重要水文报告,就来自小站的4个人。
從新河庄水文站建站起,70多年来,从陈克杰到陈协栋,再到陈涛,祖孙三代,三任站长,坚守在水阳江上。江水无言,见证着青春无悔,见证着家风传承。
“我们更像是侦察兵”
“年年超警戒水位,常常超保证水位。”除了日常的水文测量,新河庄站长期担负防汛重任。今年7月6日,新河庄站水位超保证水位,7月10日,最大流量突破历史极值。该站担负着上下游5个断面的测流任务,有时还会接到当地防指的指令,进行紧急测量。“我们不仅是哨兵,有时更像侦察兵,第一时间达到战地。”当兵出身的陈涛这样比喻自己的专业。事实上,他成为一名水文人,看似偶然,又是必然。从小在水文站长大的陈涛,跟着父亲陈协栋来过测量操作台。那个年代,“像电动玩具一样的仪器”既让这个少年感到好奇神秘,又让他对父亲的职业充满敬佩。
2005年,陈涛退伍,先后在交通、公安部门工作过,2011年,被分配到水文站,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因为非专业出身,干了没多久,他觉得工作不太顺手,甚至想打“退堂鼓”。不过,每逢汛期,当地老百姓特别关心水文信息,就会过来打听水位情况,询问要不要搬家。陈涛渐渐意识到,这份工作责任重大,还能得到乡亲们的认可和尊敬,于是慢慢耐下性子,从头学起、干起。
在水文站,水准测量、水位观测、流量测量是三项基本功。起初,对陈涛来说,水尺的零点高程测量都是个难点。“要理解为什么这么测,这一串串数字加减的意义何在,一开始不明白,后来就通过反推验算来加深理解。”
他决心补齐理论短板,主动报名河海大学水文专业函授学习,一口气拿到专科、本科学历。理论与实践的交融,让他逐渐成长为水文站业务骨干,最先进的仪器都由他来操作。三等水准测量,劳动强度大、技术要求高、专业性强,同时考验观测和计算能力。2015年,水文站引入电子仪器后,140公里范围内的三等水准测量工作交给了陈涛。今年汛期以来,新河庄站担负着上下游断面的测流任务,每个断面每天至少测流2次。父子俩合作,每趟任务在江面来回4个多小时。为此,他们吃住在水文站,坚守了1个多月。
从风浪里“抢回”数据
“每一次出船,如同一次冒险,很多未知的事情在等着我们。”陈涛说,在外人看来,水文勘测工作就是和仪器、数据打交道,事实上,水上作业,“乘风破浪”是常态,遭遇风险在所难免。
2016年7月6日,为了获取水文数据,陈协栋和陈涛在湍急的江水中逆流而上,最终测得一处断面的洪峰流量数据。当时,测流点距离天成圩后来的决口仅50米,测完后仅半小时,天成圩决堤!“如果当时遇上,船只立马就被洪水吸进去。”回忆往事,父子俩至今心有余悸。
难以置信的是,惊心动魄的一刻,出现在4年后的同一天。
2020年7月6日晚8点左右,陈涛接到宣城市防指命令,得知水阳江将向南漪湖分洪,他和父亲等4人迅速穿上救生衣,扛着设备,前往北山河马山埠闸断面测流量。目的地距水文站水路约25公里。9点半左右,船行至三岔河地段,岸边停满民船,必须冒险从河道中间行船。“天黑,水急,树桩、草垛、水草等漂浮物纷纷顺流而下,相互之间撞击发出巨大响声。”他回忆。行驶半个多小时,突然螺旋桨被水草缠住了,小船顷刻失去动力和方向,一直往反方向漂去,在大浪的作用下,贴着水面剧烈起伏,一旦撞到水中漂浮物或停泊大船,后果不堪设想。陈涛迅速来到船尾,指挥船老大把螺旋桨拽出水面,他则用手不停地扯去水草,父亲站在船头镣望,另一位同事打灯,半小时后才排除险情。等众人逆流而上到达指定测量点已是晚上十点半。陈涛立马测得数据,并用手机上报,等回到水文站时,已是凌晨2点多。
家风传承七十载
从小在站里长大的陈协栋记得,站里共有5户人家,所有人生活、工作都在一起,都是以站为家,大家互帮互助,如同一家人。“水上作业,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必须团结协作,才能顺利开展工作。”陈协栋还记得当年测流时的场景,要几个人划一艘木船,在断面的两岸拉上一根铁索,船上人拉着铁索,确保船从左岸直线行驶到右岸,选择十几个点测流量,测一份流量需要一两个小时。“后来,才有了固定缆道和缆道流速仪,坐在操作台前就可以获得数据。”他总是提醒陈涛,今天测量的工具和设备与以往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必须不停地学习,才能跟上技术进步的步伐。
1983年,陈协栋顶替父亲工作。念过私塾的父亲叮嘱,要加强学习,他前往湖北襄樊一所中专学校学习水文,后来,又报名函授学习河海大学水文专业,拿到了专科学历。也正是在他的影响下,陈涛同样复制了父亲的“函授学习之路”。70年多来,“守站人”和附近群众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据《中国青年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