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旅人故事多
2020-08-31谢琛
谢琛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内的阿斯特庭院。观众可在这里反思和回味艺术,当成休息和冥想的空间。
回忆在国外读博的这几年,绝不敢说读了万卷书,却是实实在在地走了许多路,路过不少窗,不经意间把一些窗里窗外的风景和故事看到了眼里,装进了心里。
作为一名文科博士,笔者绝大多数时候的生活如学者刘瑜在《送你一颗子弹》中概括的那样,“每天学校、家、图书馆、gym(健身房),几点一线”,但是在个人境界方面我还远没有达到她所实现的“适应孤独,就像适应一种残疾”。从这个意义上讲,通过提交论文、申请经费的方式去各地参加学术会议,是我在博士阶段反抗孤独所做的努力之一。历次会议报告的具体内容早已模糊不清,但有些旅途中见过的窗却留在了脑海,并不总如过眼烟云。
荷兰阿姆斯特丹Nieuwmarkt广场附近的基督庇护旅社。其窗户是典型的“荷兰风格”,由当地特殊的经济和地理环境所决定。
异乡的我们
读博士第一年的暑假,我申请到了一个去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参加器物研究工作坊的机会。连续一周,每天课程结束后都会路过阿斯特庭院。这个坐落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内的仿明代中式庭院以苏州网师园为范本,从选材到设计都追求对原型最大程度的还原。建筑主体支撑结构是珍贵的金丝楠木,白墙和同色的网格状花窗将庭院与其他馆区隔开。花窗是低温烧制的陶砖材质,其上不同的几何图形均取材于明代计成的园林专著《园冶》。窗外布置有奇石和植物,来创造视觉上的延伸感。
庭院的赞助人阿斯顿夫人童年曾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在她看来,庭院是中国建筑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博物馆中设置这样一个静谧的东方庭园,一方面可以为观众提供一个反思和回味艺术的休息冥想空间;另一方面从场馆布局考虑,也提供了一个从西方文明走向东方文明的具有桥梁意义的场景过渡。作为一个他乡的旅人,透过庭院花窗看到熟悉的文化景象,筆者不免心有戚戚:在离开原生地,经历漂泊后,该如何自洽地存在于异乡,乃至实现自身价值?这点上无论人或物,或许都没什么不同。
罗斯林礼拜堂一角
罗斯林礼拜堂地下室处,为了纪念死于空军行动的第七代罗斯林伯爵而装的飞行员主题彩绘玻璃窗,是现当代作品。
逢税收而生
还有一次去比利时布鲁塞尔开会,因为经费有限,选择在阿姆斯特丹中转一程,当晚在Nieu wma rkt广场附近的基督教庇护旅社留宿。旅社所在的建筑建于1855年,是非常典型的荷兰风格,拥有简洁的立面,窗户的造型与荷兰人一样,看起来都是瘦瘦高高的,颜色是深沉干净的黑白组合。这样风格的窗户是由荷兰特殊的经济和地理环境所决定的。最能体现阿姆斯特丹风格的房子是16世纪黄金时期细窄的运河房。因为当时的税收是根据房屋朝向运河的立面宽度大小来征收的,所以很多沿运河所建的房子宽度都非常窄,2米至10米不等,通过增加纵深和高度来提高使用面积,久而久之便成为一种阿姆斯特丹风格,即使没有建在水边的房子,窗户也是细窄造型的。
我投宿的这家青年旅舍是一家福利性质机构,员工基本都是志愿者,所以价格虽然便宜,但是服务和环境都很不错。这里最开始是公益组织为贫困区儿童提供基础教育的学校,画家梵高曾在此任教过一年。到了上世纪70年代,市政当局出面为全体公民提供义务教育,包括这里在内的很多公益学校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与之相反的是随着嬉皮文化兴起,在阿姆斯特丹的公园里群居流浪的嬉皮士成为了新的社会问题,于是这里就被改造成了青年旅舍。这座建于1855年的房子在欧洲绝对算不上年代久远,它的与众不同在于百余年的时光里,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适应着时代的需求。
打卡“超现实感”空间
去年在爱丁堡参加英国东亚研究联席会议,在爱丁堡大学学习古建筑保护的同学极力推荐下,会后去了距离市中心约10公里处的罗斯林礼拜堂。
如果你看过丹·布朗小说改编的电影《达芬奇密码》,一定要去这里打卡,传说中圣殿骑士团将圣物——耶稣圣杯就藏在了这里。这座建于15世纪的哥特式教堂绝对可以颠覆你对此最夸张的想像。礼拜堂的窗户粗看是哥特式教堂经典搭配的彩色玻璃,但是仔细观察图案就会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飞行员和澳洲袋鼠都出现在了这座中世纪的教堂窗户上。
查阅资料后笔者得知,原来这座礼拜堂的最初设计在窗户处虽留有安装玻璃的位置,但是事实上一直空置,直到1736年才开始陆续安装玻璃。尤其是地下室处的几扇窗户,基本都是现当代的作品。其中的飞行员形象是1950年由苏格兰艺术家William Wilson设计来纪念在1939年死于空军行动的第七代罗斯林伯爵的;与之相对的一扇窗,是1970年为了纪念第六代伯爵的母亲Dimitri王妃而设计的主题彩绘玻璃,玻璃左下角的袋鼠是因为Dimitri王妃的出生地是澳大利亚。
置身于这样一个杂糅古今和多种宗教意向为一体的空间中,会让人产生一种因为理性思维无法合理化周围景象的超现实感,也难怪丹·布朗将之称为“全世界最神秘和富有魔法的礼拜堂”了。
英国爱丁堡城郊处的罗斯林礼拜堂。这座建筑绝对可以颠覆你对欧洲哥特式教堂最夸张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