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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布朗族文化产业微观解读

2020-08-31谢春波

新西部下半月 2020年7期
关键词:村寨文化产业文化

谢春波

少数民族文化产业是近年来云南努力培育的新经济增长点。云南布朗族拥有丰富而独特的文化资源,以茶文化为代表的生态文化资源尤为突出。少数民族文化产业发展的立足点就是将民族文化资源转化为文化资本,布朗族在将文化资源转化过程中既有成功的案例,同时也面临着一些问题,需要通过充分挖掘布朗族村寨独特的文化价值,生产有吸引力的文化产品来促进文化消费,带动布朗族村寨文化产业向更深、更广的维度发展。

丰富多元的民族文化,一直是云南之特色所在;少数民族文化产业,则是近年来云南努力培育的新经济增长点。当我们解读文化产业时,经常采取自上而下的宏观视角,而宏观政策落地到某个少数民族村寨,又是怎样的面貌?去年年底,笔者因云南省民族宗教委员会“布朗族传统生态文明调查、传承、展览与出版”项目,到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县西定乡章朗村与普洱市澜沧县惠民乡芒景村等布朗族村寨调研。世代传承的古老生态智慧,能否与文化产业结合,向现代生态文明转型,造福于一方百姓?这是笔者在布朗村寨调查时经常思考的问题。这篇笔记,正是笔者观察几个布朗族村寨文化产业发展现状之所见、所思。笔者希冀,这些微观层面上的观察、思考与建议,能为文化产业研究者、决策者与执行者提供另一视角。

布朗族与其文化资源

布朗族是我国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之一。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统计,全国布朗族人口为119639人。从行政区划上看,他们主要居住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临沧市、普洱市和保山市等地,大理白族自治州和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也有少量分布。①笔者选择的主要调查点章郎村和芒景村分别位于两个较大的布朗族聚居区。章朗村位于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县。据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勐海县共有布朗族30678人,是布朗族人口最多的县。芒景村位于普洱市澜沧县,该县2000年布朗族人口为6500人。②两个寨子分属布朗族两个方言区:布朗和阿佤。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与景洪的大部分布朗族自称布朗,澜沧县的大部分布朗族自称阿佤、阿尔佤。③

从地理范围看,布朗族主要分布在滇西南澜沧江和怒江中下游两侧低纬度高海拔的山区和半山区。“云南被称为植物王国,群山密布的西双版纳布朗族地区就是这个王国最核心的部分。”④

布朗族村寨多分布在海拔1500米到2300米的山区和半山区,被热带和亚热带莽莽森林环抱。大多数布朗族既保持了万物有灵的原始信仰,也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同时,他们世代传承着朴素的生态智慧。这些是他们栖居的区域生态环境得以维持的重要原因。布朗族村寨周围大多林深叶茂,物种众多,如今已成为难得的生态宝库,而布朗族与自然互动的方式,已成为重要的文化遗产。此外,布朗族利用热带山地雨林和热带山地常绿阔叶林中的天然茶树群落,在自然种群的基础上,驯化与种植茶树,创造了独特的森林茶园,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古茶园或古树茶园。森林茶园采取林下种植的方式,把茶树种在森林里,让它们和高大的乔木,中层的灌木,低矮的草类共生,形成一个息息相关,环环相扣的生态系统。茶园里除树龄达数百年的古茶树,能通过简单、环保的管理提供生态、优质的茶叶外,还有特意种植的其他林业作物,为布朗族群众提供木材、药材、食材。这祖祖辈辈传下的森林茶园是布朗族对农业生态系统的杰出贡献。

以普洱市澜沧县景迈山、宁洱县的困鹿山和镇沅县的千家寨为核心区域的“普洱古茶园与茶文化系统”2012年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列入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录,2013年被原农业部列入首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⑤普洱市政府2010年启动“普洱景迈山古茶林”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工作。2012年11月,“普洱景迈山古茶林”入选《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古茶林和茶文化系统可谓布朗族最宝贵的文化资源。

除了良好的生态环境、古老的生态智慧与独特的茶文化系统外,布朗族依然保留着传统的节庆活动与农耕仪式,独具特色的民族服饰、饮食习惯和历史悠久的歌舞传统。

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的布朗族村寨每年都要庆祝与佛教密切相关的节日,包括关门节、开门节、桑衎新年节等;⑥此外,还有一些与传统农耕有关的仪式,如备耕——叫地魂、烧地——祭火神、播种——选妈妈地、薅地——叫谷魂、收获——吃新米等。

在传统节日庆典中,布朗族多着民族服饰。居住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和澜沧拉祜族自治县一带的布朗族妇女,喜着圆领对襟的白布或粉蓝布短衫,双襟在胸前交叠后,再把双条带子在左腋下打个活扣,衣角两边各有一条飘带,随时可把短衫系紧。已婚的妇女喜欢穿黑布或青布短衫,内着鲜艳条纹的花布贴身夹衫,下身着两层筒裙,内层是白布裙,外层是黑底红色横条的花裙,下摆镶一道黑布或蓝布边。男子的装束,各地布朗族大体一致。上身穿黑布或青布圆领、长袖的对襟或大面斜襟,口袋内贴,下身着宽裤,肩挎挂包。老人头戴青布大包头。⑦每逢节日庆典,重大仪式,哪怕是赶街的日子,穿着民族服装的布朗群众就像一道道流动的风景线,这也是布朗族的文化资源之一。

布朗族能歌善舞,在传统民歌中,最负盛名的是布朗族弹唱。“布朗族弹唱主要用于重大节庆,婚丧嫁娶等场合,演唱涉及本民族迁徙历史、生产知识、祭祀等内容,偶尔也会唱一些山歌、情歌、劳动生活和儿歌等。”⑧2008年,布朗族弹唱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从以上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布朗族拥有丰富而独特的文化资源,以茶文化为代表的生态文化资源尤为突出。少数民族文化产业发展的立足点便是将民族文化资源转化为文化资本。在村寨层面,哪些文化资源可以转化为发展文化产业的文化资本,哪些已经成功转化?在转化过程中又面临着哪些问题,便是下文分析的重点。

生态文化资源与文化旅游

2019年11月中旬,笔者取道西双版纳首府景洪市,先到章郎村,停留十日后,再从章郎村乘车到普洱市惠民镇,从那里乘刚刚开通的公交车上景迈山,到芒景村。

章郎村位于巴达山区。从景洪行至此处,温度似乎都比路上低了三、四度,闯入眼帘的是深浅不一的绿和寺庙尖角的金黄。据勐海县人民政府官网公布的资料,章郎村共有263户1153人,农民收入以种植粮食、甘蔗、茶叶为主。章郎是很多布朗族心目中传统文化保留较为完整的村寨,布朗族生态博物馆也因此建在此處。

隨着人口增长,章郎村已经从最初的一个村扩展为老寨、新寨、中寨三个自然村,但整体而言,它依然基本保持了传统村落的面貌。这和传统的村寨布局依然存在有很大关系。传统的布朗族村寨构成要素有村寨、寺庙和坟林。寺庙明快的黄,坟林蓊郁的绿与民居褐色的木墙、蓝灰色瓦顶,交织为一幅动人的风景画,而这幅风景画的背景色,就是深深浅浅的绿色。

章朗村被蓊蓊郁郁的森林所环抱,笔者一个朋友如此描述他第一次走进章朗村的感受,“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村寨周围古树如此之多,森林面积如此之大”。在森林保护上,传统信仰起到了关键作用。万物有灵的信仰,隆重虔诚的仪式使章郎村既有不得随意进入的神林,也有不能砍伐的神树。佛教信仰同样促使布朗人爱林、育林、护林。布朗族是个爱花卉的民族,民居的屋顶、晒台种植着多种兰科植物,既美丽缤纷,又能预示时令,还能为节日增加喜庆氛围。此外,布朗族还有着古老的以树叶传情的文化。过去布朗族男女青年恋爱期间,不能见面时,会用树叶传情。当得知恋人必走某条路时,就把树叶放在途中,传情达意。竹叶表示“我等着你”,红毛树叶表示“我俩相爱永不变心,永不分离”,松树叶表示“我不断地回头看你”,扫把叶表示“我走得慢,边走边等你”。对忘恩负义、背叛爱情的一方,树叶也可以用来传达愤怒和诅咒。坎戛叶表示蔑视和侮辱对方,辣椒叶表示“我恨透了你”,橄榄树叶表示“我恨你,要把你剁成肉酱”。

笔者在如此富有生态文化传统的章郎待了十天,只遇到三拨游客。其中一个20余人的老年摄影团逗留一个小时左右,有一个背包客在章郎村停留一晚,另一个背包客逗留不到半天。笔者和他们攀谈,询问了他们对章朗村的印象,他们的反馈是:“来这里没有公交车,不方便,来了也没什么可看的。”“没什么东西可看。”“看不懂。”“老房子和新房子掺在一起,拍不到好照片。”“住宿条件较差,没有标间。”“听说这里有个布朗族博物馆,想上来看看,结果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还不开门。”

这与笔者的观察既不谋而合,又背道而驰。背道而驰的是,在笔者眼中,绿色环抱的章郎村,有木质的寨门、苍劲的界石、寨心和环抱它的五个祭祀竹萝,进村道路上供行人休息的凉亭和曾经用来存放粮食的干栏式粮仓,大榕树下的祭祀痕迹,古老的森林茶园……这一切无不在提醒外来者这个村寨的古老和它独具特色的文化。不谋而合的认识是,从景洪到章郎村确实没有直达交通,要取道勐遮镇,从那里包车,或者坐车到西定乡,再从那里搭车或包车。而到达村子后,只有两三家可以提供住宿,均是在自家辟出几个房间,较为简朴。最关键的是,章郎村缺乏“阐释者” 和“陪伴者”,既没有醒目与恰当的说明牌引导游客到何处游览,如何游览,也缺乏熟知布朗传统文化,又能用流畅的汉语表达的村民“解说”。两个背包客虽然通过网络和自媒体提前做了功课,但一个人在村里闲逛,很难获得对民族文化和生态文化的深度体验。

辞别章郎村后,我搭乘农村客运到惠民镇,又从那里坐上了去景迈山的绿色公交。车子离开惠民镇,便到了景迈山脚下,整齐的行道树两侧,是连绵的台地茶园,不时看到木牌子标注那片茶林有多少亩,由哪个村小组多少户负责。这里是云南柏联普洱茶庄园,一家定位为高端客户提供茶文化旅游的私企。

芒景村位于景迈山上,景迈山是普洱茶新六大茶山之一。普洱市政府2010年启动“普洱景迈山古茶林”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以后,成立了“普洱景迈山古茶林保护管理局”,不仅加大了对景迈山的资金投入和管理、宣传力度,也尝试引进专业的文化遗产保护机构介入“申遗”,建立了政府和外界专业团队合作的模式,景迈山逐渐为外界所知,茶商和游客纷至沓来。

芒景村位于景迈古茶林核心地带,下辖芒景上、下寨、芒洪、翁基、翁哇、那奈六个自然村。全村共有668户2737人,其中布朗族2522人。除那奈为哈尼族村外,其余五个均为布朗族村落,其中翁基村因为传统村落格局和民居建筑保存较相对完整,由政府出资,专家团队献策,按照“修旧如旧”原则,对村落进行了整体改造,修缮了民居,此外,还通过改造,使传统民居在保持地方特色与美感的同时,更适应现代居住需求。不仅如此,政府邀请“景迈山计划” 团队入驻景迈山,以翁基村为主要基地,进行了“艺术参与地方营造”的实践,尝试通过文化和艺术活动,促进乡村建设。2016年底起,该团队对景迈山上14个传统村落进行调查和统计,并用绘画、摄影和摄像等方式记录当地民风民俗民艺和宗教信仰,最终成果之一是名为“今日翁基”的小型展览。专家团队亦通过民居改造,建成了一些公共空间,如两栋民居体验馆、一个展览馆、一个乡村工作站。“今日翁基”2017年10月开展后便在其中一幢被命名为“小展馆”的民居长期展示。⑨

这一系列尝试改变了翁基村的面貌,吸引了更多游客来翁基村探索,翁基村民在从事第一产业的同时,也开始转型到旅游服务业,开客栈、茶馆、商铺的村民日益增多。翁基村的成功也辐射到景迈山其他村落,以点带面,延长了游客停留在景迈山的时间,也促进了其他村落的旅馆和餐饮业的兴旺。

茶文化与茶文化产业

茶,嵌入布朗族古老的文化基因里,不论是帕哎冷传茶的古老传说,还是在社会生活礼仪中无所不在的茶,亦或是酸茶、烤茶、竹筒茶等饮茶传统,都证明了茶对布朗族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论在章郎村,还是芒景村,茶叶销售都是农民收入的重大来源。

走进这些村落,采茶、除草、制茶的场景随处可见,茶山因为这些生产场景变成不断变幻的画卷。遗憾的是,游客不太有机会深度参与到这些环节中,这也让茶叶产销的最后一个环节——卖茶变得有些尴尬。在村落里漫步,经常被招呼“进来喝茶啊”。大多数村民家里都建了“茶室”,其摆设基本相同:一张宽大的茶桌,上面摆放一套功夫茶茶具。茶桌后是几个陈列茶叶的柜子,格子里放着普洱茶饼,也堆放着大大小小盛放散茶的塑料袋。村民们会向游客介绍并推销本地自产的熟普、生普、红茶、白茶等各大茶类。笔者进过十几家茶室,除了个别家墙上张贴着村落风光照外,无论是茶室整体设计,还是茶叶包装设计,都很少体现普洱茶生长与制作过程、地域特色、民族文化背景、自然生态环境优势,也不曾看到任何与茶有关的文创或衍生品。

在和村民交谈时,虽然有些村民熟知本村和本民族历史,对种茶、制茶技艺也如数家珍,也有不少村民表示自己“不懂茶”,“我们只是按照外面老板的要求来做茶,不懂茶。”

茶室并没有被当作一个文化空间来建造和设计,茶叶鲜有被当作有文化属性的商品来精心陈列,其包装缺乏独特的视觉形象设计,再加上大多数走入茶室的游客之前并没有自己采茶、除草、制茶的直接体验,茶农也不清楚如何阐释本民族悠久的茶文化和普洱茶的演变……原本可以相互交融的第一产业——种茶,和第三产业——基于茶叶的文化旅游,在彼此交融和促进上,还有很大的空间。

2000年起,政府倡导布朗族村寨对台地茶进行“生态茶园”改造,在此过程中,有意识地种植了一些能为茶叶增香,也能为茶园增色的树种,如香樟树、冬樱花等,为农业观光旅游打下了基础,但如何深度发展农业观光旅游尚需要讨论与探索。

节日传统和节庆旅游

布朗族有着丰富多彩的节庆,在恢复与弘扬传统文化,发展文化旅游的大背景下,一些已經中断的节日在当地民间文化组织的努力倡导与政府的积极推动下已经恢复。不仅如此,布朗群众赋予了这些节日新的形式与内容。

笔者在芒景村调查时,正值“丰收节”。丰收节本是布朗族吃新米,庆祝丰收的古老节日,已中断多年。末代头人苏里亚之子苏国文退休后返回家乡芒景村,在他的倡导下,芒景村成立了“布朗族传统文化研究会”,如今已有两百多名会员,他们一直积极从事着布朗族传统文化的保护、传承与发展。在苏国文和 “布朗族传统文化研究会”倡导下,2017年芒景村恢复了丰收节,到2019年笔者参加时已经是第三届。

恢复后的丰收节共有三天活动。各村民小组搭起祭坛,向祖先、谷魂和茶祖贡献稻米、玉米和南瓜,晚上带去各家准备的美食,一起享用并传承民族歌舞。最后一天,芒景存六个村民小组齐聚一处,举行民族歌舞比赛、编篮子比赛和传统美食大赛。“靠山吃山”,厨艺大赛中村民制作的美食,食材是来自大山的山茅野菜、竹笋、虫子、来自溪谷的野鱼,碗筷是自己制作的竹碗、竹筷、竹杯、竹勺,桌布是刚刚采摘的芭蕉叶。丰收节不仅是展示与传承民族文化,促进民族团结的场合,也是发展节庆旅游,宣传布朗族文化的良机。不少布朗族群众拿起手机,将丰收节的美妙时刻通过社交网络与自己的朋友分享,媒体记者也纷纷前来报导宣传。但因为该节日恢复时间较短,宣传力度不够,也缺少吸引游客前来参加并参与节日的精彩策划,目前丰收节吸引的多是周边群众和少数游客,能带来的经济效益有限。

相比较而言,芒景村恢复的另一个节日影响与潜力更大,那就是“桑衎阿百腊”。在当地布朗话中,“阿百”是魂的意思,“腊”则是茶,“阿百腊”就是茶魂。2004年,芒景村恢复了祭茶祖帕哎冷的活动,所以这个节日又被叫做“茶祖节”,安排在桑衎新年节庆祝活动的后一天。随着普洱茶市场的火热与景迈山茶叶的畅销,“茶祖节”的影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茶商和游客通过普洱茶认识到布朗族,又通过布朗族了解到茶祖文化,再通过“茶祖节”进一步深化了普洱茶和布朗族的关联。这个节日的成功恢复,是将可利用的民族文化资源活化利用的一个典型案例。它的影响也扩大到其他布朗族社区,章郎村和其他布朗族村寨也逐步恢复了祭茶祖活动,茶祖文化已成为布朗族茶文化的一个标志。

问题与建议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看到,民族文化产业已经在布朗族村寨落地,旅游业是布朗族群众涉足文化产业的第一步;并且,在本地传统文化保护组织的积极倡导与政府的有力推动下,有些布朗族村寨已初步完成了一些文化资源的梳理和向文化资产的转化,茶祖节和丰收节的恢复就是很好的尝试和例证。与此同时,地方政府通过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方式,达成政府、专业机构与村民的合作,共同促进文化旅游的发展,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和尝试。

同时我们也要看到,文化产业在布朗族村寨还刚刚起步。尤其针对布朗族文化资源在不同村寨的不同特质,缺乏详细的调研与梳理,也尚未从族群高度上,归纳不同村寨的特点和优势,制定差异化的发展方案,这很可能造成文化产业在不同村寨的同质化开发。

以章郎村为例。笔者在章郎村听到了将章郎村整体开发为旅游村,交给外来公司经营的倡议。但笔者认为,大众旅游业并不是最适合章郎村的文化产业。芒景村已经发展了大众旅游业,章郎村与芒景村虽然分属西双版纳州和普洱市,但相距不过百余公里,在章郎村再发展大众旅游业是一种重复开发。与芒景村相比较,章郎村村寨布局更为集中,佛教传统更为兴盛,村寨周围的凉亭、寨门、古树、神林构成的生态格局更为突出,笔者认为,在章郎村发展富有教育意义的生态旅游和朝圣旅游才是可持续发展的更佳选择。

笔者同时观察到,布朗族文化产业的发展较为单一,大众旅游业几乎是目前惟一的文化产业。但在旅游业发展过程中,没有充分挖掘布朗族村寨独特的文化价值,生产有吸引力的文化产品来促进文化消费;也缺乏对游客的资料收集、分析和分众化营销。对旅游项目进行分众化设计与打造,将文化产业的不同分支汇聚在旅游业更是缺乏成功经验。这使得布朗族村寨沦为 “看一看就走”乃至“没什么可看的”的大众旅游景点。而实际上,富有生物多样性的森林茶园是进行生态教育与环境教育的好场所,连绵不断的台地茶园已经改造为美丽的生态茶园,可以发展生态观光农业旅游,让游客参与茶叶采摘、加工、品尝、销售的每一个环节,增加游客参与度,拉长游客逗留时间。

与此同时,布朗族其他文化资源也可以以文化创意产品的方式融入旅游业。传统的植物染布、古老的织锦技艺、代代相传的贝叶经经典,独具特色的布朗花文化与树叶传情传统,茶叶衍生品等等都可以以文创产品的方式,融入旅游业。

基于以上问题,针对布朗族文化产业如何长远发展,笔者提出以下建议:

首先,必须继续加强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并实现多途径、多渠道的传承。笔者在村寨里调查时,经常遇到年轻人说:“这个我不懂”“这个要问老年人才知道”的情况,能全面、生动阐释本民族文化的人着实不多。由于历史原因,不少布朗族村寨没有幼儿园和小学,或者没有完小。随着村民经济条件的改善,不少村民甚至将三、四岁的幼儿送到镇上、县上的幼儿园。孩子随后一直在外面接受学校教育,在脱离母语和本民族文化熏陶的环境下长大,这是造成他们对本民族文化所知不多,缺乏兴趣的一个原因。脱离了民族文化的文化产业,如无源之水,很难持续或深度发展。所以,笔者建议开拓包括学校教育在内的不同渠道,将传承与保护民族文化放到重中之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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