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期盼

汪亦函

初春窗外的夜晚，冷风飕飕，寒意袭人。我准备下楼，看看能不能遇到她。

小区的水泥路上，一个苍老的女人正在扫垃圾。我认识她，她是负责看车棚的奶奶，有时会过来帮忙打扫小区;有时，我会简单地招呼一声，这一来一去间，便相熟了。

直至走近了些，我才發现今日的她不同于寻常。她的眉眼里藏着笑，花白的头发被她打理得一丝不乱，连两鬓稍白的发尖儿也被妥帖地别在了耳后。灯光的氤氲下，她那身稍显破旧的衣服整洁又干净，满是汗渍的面容也掩盖不住眼里的欢喜和期盼。她提着笨重的扫帚，在一个个垃圾桶之间来回轻巧地走动着。她没注意到我——她早已沉浸在独属于她的期盼与欢乐中了。

我很好奇，便悄悄地跟着。只见她挥动着扫帚又转回了车棚，放开嗓子朝棚内大喊：“老头子，明天买啥菜啊？不然买只鸡吧！他随你，最爱吃红烧鸡。”

她老伴早些年生了病，不能下地干活，只能在家中打杂，她不嫌弃，一手把孩子拉扯大。只听她老伴在屋里大声地用地方口音答应她，她高兴得满脸笑容。我却有些纳闷——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期盼？于是，我上前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口，问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她听了，仿佛年轻了几岁，连语调都是微微上扬的：“你不晓得，我儿子过年不是没回来嘛，他说他明天回来，还说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她越说越兴奋，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期盼的目光一直在闪。

她仿佛忘了，她儿子每年都说要回来，可每次总有不同的理由缺席。她仿佛真的不记得，她等了好几年最后总凉透的年夜饭了。

“他……”我及时地住了口，我不想伤害她，尤其是面对一颗母亲的心的时候。似乎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她粗糙的手落在我肩上，很轻很轻地拍了两下，随风般留下一句话：“你瞧着吧！”

又是晚上，我轻巧地下了楼，期盼着母子俩的相聚。我绕至车棚，借着草树的遮掩，远远地看，却没有看到我心底期待的温馨场面，屋内，仍是一片冷清。我以为她会难过，便小跑过去准备安慰。可谁知，她的眸子里仍有期盼，像风拂过树梢，呢喃道：“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斑驳的窗子外，月光昏黄，照在路上，竟有些许惨淡。晚风吹在脸上，有隐隐的痛感，却并不强烈。同风一起飘来的，还有汽车的鸣笛声。轻轻地，车棚那破旧的门突然被叩响。

“放鞭炮！”她大喊。她当是在老家，把他当成第一次来的客人了。

“妈！”站在斑驳铁门旁的男人，肩上背着个大包，手上还拎着好几个大袋子。他嘴角弯弯，笑得一脸真诚。

她却哭了。那深埋在心底的期盼，终于成真了。

原来，生活中的万千美好，都是因为有了期盼，因为有了浓郁的、打动人心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