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欧阳明

星期天，经过公园，无意间，我看到了林妹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在散步。

认识林妹妹时，她才十九岁，刚大学毕业。

林妹妹是以志愿者的身份来到我们局的，穿一件纯白的短袖衬衣，一条黑色的长裙，脸白白净净，大眼睛和着装一样黑白分明，浑身上下散发出青春的活力。

听说我和她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她就叫我师兄。我说，那我就叫你林妹妹。她嘻嘻一笑，说，我才不想从天上掉下来呢！

因为都在办公室工作，没多久就熟悉了，相互间话也多了起来。

林妹妹说，来这里，主要是想考公务员，尽快找个工作，减轻点家里的负担。她老家在偏远的山区，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个弟弟在读初中。

为何不考省城的？那边待遇好。我问她。她说，考的人太多了，没啥把握。

林妹妹还说，她的理想是在大学教书，等有了工资，再带薪去考研考博。我说，到那时就不敢喊你林妹妹，得喊林教授了。她还是嘻嘻一笑。

年底，林妹妹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笔试成绩是第一名，可面试时却被刷了下来。问她原因，说可能是没别人发挥得好吧。我分析应该不是那样，面试猫腻多着哩。但怕她受打击，没直说，只安慰她说，今年不行，明年再来，机会有的是。

她说，就是啊，青春无敌！信心满满的样子。

林妹妹有个男朋友，叫天生，大学和她一个班的，也是志愿者。年底那次考试，他考上了公务员。

天生个子高高的，长得帅帅的，看起来和林妹妹很般配。

有一次一起吃饭，我开玩笑对天生说，这辈子你要是对不起我师妹，就找人修理你！

天生嘿嘿一笑，说，哪可能呢，我追了她三年多才追到手，就怕她哪一天看不起我了。

不久，他们就住到一起了，过起了像模像样的夫妻生活。

他们计划夏天结婚，说到时请我当证婚人。可直到年底我调去别的单位时，也没接到他们的请帖。之后，由于工作太忙，就没见到过他们了。

再次见到林妹妹是一年后了。有一天，我到乡镇调研，正在会议室座谈，突然进来一个女孩给大家倒开水。我一看，竟然是她。她看见我只是笑了一下，添完开水就出去了。

午饭后，我急着赶往下一个乡镇。路上，我想，都几年了，她和天生应该早结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吧。

突然接到林妹妹的电话，是一个晚上。我正在办公室加班写材料。

师兄，听说县直部门最近要在乡镇借人，有办法帮我个忙不？她说。

我帮你问问吧。

谢谢师兄！听得出她很高兴。

天生怎么樣啊？我突然想起她和天生的事，就问。

早分手了。她说。

啥时候？

你调离后不久，市局一个副局长看上了他，要他当女婿。

他也太势利了！我说。

不怪他，他是爱我的，分手时，还跪着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拖累他。

你太善良了！

不久，林妹妹就借调到了一县直部门。

据说，和天生分手后，林妹妹就再没交过男朋友。都说她是还没从过去走出来。不料她突然又恋爱了，对象居然是金。

金我认识，在图书馆工作，收入不高，但他父亲做生意，有钱。

金个子矮小，有些秃顶，很不中看，平时还喜欢喝酒打牌。前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离了。

金比林妹妹大十多岁，我觉得她是一时冲动，就微信问她，为啥非要找金呢？

她说，女人嫁谁不是嫁呀！

不考研了？

考啥，那是过去不懂事，乱说的。她无声一笑，很勉强。

和金关系一确定，金的父亲就出钱给林妹妹和金买了一套房子，还有一辆二十多万的轿车。半年后，他们就举行了婚礼。

也就在那年，我被下派到乡镇。我原本是想当一个作家的，结果，却背离初衷越来越远，远到再也无法回头了。

一年后，林妹妹生了个儿子;再三年，又生了女儿。她经常在微信圈晒和儿女一起玩耍的照片，每张照片，她都笑得很开心。只是在她晒出的所有照片中，都看不到金的影子。

林妹妹看上去比过去胖了，她正和儿女一起追赶蝴蝶，不时发出哈哈哈的笑声，笑得旁若无人，无所顾忌。她越来越像一个母亲了。

我不想打搅她的兴致，趁她还没看见，急忙走了过去。

有一天，遇到个市局的朋友，无意间我想到了天生，就问他。他说，天生现在是副局长了，几年前离了婚，现在交了一个电视台的小妹妹。

他岳父不管吗？我问。

朋友说，他岳父早退休了，管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