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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旭华:中国核潜艇之父

2020-08-20冯国栋

阅读(书香天地) 2020年6期
关键词:黄旭华核潜艇研制

冯国栋

黄旭华,中国工程院院士,他开拓了中国核潜艇的研制领域,于2019年荣获“共和国勋章”,被称为“中国核潜艇之父”。作为中国第一代攻击型核潜艇和战略导弹核潜艇总设计师,在当时技术缺乏和人才匮乏的情况下,他硬是“骑驴找马”,攻坚克难,研制出核潜艇核心技术。为了确保国家机密不被泄露,他选择隐姓埋名30年,从未与父母兄弟相见,为核潜艇事业无悔地奉献了自己全部的青春。

从学医到造船

黄旭华小时候的志愿是学医,想当一名好医生,继承父母的意愿——治病救人。小学毕业的时候,正好“七七事变”爆发,沿海城市的学校大多被迫停办了, 日军攻占长沙,西南大撤退开始。黄旭华徒步走了几天的山路赶往已经搬迁到重庆的学校,一路伴随着日军战机的轰炸声,有时还要在山洞里躲整整一天……

一股非常屈辱的怒火在自己的身上燃烧起来,黄旭华想,为什么日本人敢这么猖狂,想登陆就登陆,想轰炸就轰炸?为什么我们中国老百姓不能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却要四处逃难、妻离子散?为什么我们中国这么大的土地,自己却连一块可以安下心来读书的地方都没有?什么道理?

其实黄旭华知道,这正是因为当时国家太弱了,弱国就要受欺凌,受宰割。那自己该怎么办?他决定不学医了,要学航空、学造船,要制造飞机,保卫我们国家的蓝天;要制造军舰,抵御外国从海上进来侵略。权衡之下,黄旭华进了上海交大造船系。1958年,國防科委刚刚组建,聂荣臻元帅就向中央呈报了关于开展研制导弹核潜艇的请示报告,首批只选拔29个人,他们的平均年龄不到30岁,正是他们挑起了我们国家核潜艇的开拓任务。黄旭华有幸成为29个人当中的一个,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黄旭华都没有离开过核潜艇的研制领域。

谈及核潜艇研制,我们国家自行研制核潜艇是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开始的 ,最初是为了突破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国家对我们的包围、封锁。为了早日掌握核潜艇的研制技术,我们国家曾经寄希望于苏联的技术援助。

1959年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国庆时,赫鲁晓夫来到中国,我国政府再一次向他提出研制核潜艇的技术援助问题。

赫鲁晓夫在他的回忆录上有这样几句话:中国要研制核潜艇,简直是异想天开。他傲慢地拒绝了中国的要求,说核潜艇技术复杂、要求高、花钱多,中国没有水平,也没有能力来研制核潜艇。

毛主席听后非常气愤,愤怒地站了起来,挥动他巨大的手掌,说:“你们不援助算了,我们自己干!”

至此,我们寄希望于苏联援助的梦想完全破灭。我们中国人走上了独立自主研制核潜艇的道路。

扎根“深潜”,为国铸潜艇

从1957年到1986年,从34岁到63岁,他扎根“深潜”,为国铸潜艇,黄旭华与老家亲人神秘“失联”30年。他去哪里了,在做什么工作,家乡亲人多次写信询问,都得不到答案。只知道,父亲去世,他没有回家;二哥去世,他也没有回家。

直到1987年,93岁的老母亲看到了上海一家杂志上关于“黄总设计师”的报道《赫赫而无名的人生》,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儿子在为国家造核潜艇。她流着泪对全家人说:“三哥(黄旭华)的事情,大家要谅解。”

回溯到1958年时,面对处于核垄断地位的超级大国不断施加的核威慑,我国启动研制导弹核潜艇。曾参与仿制苏式常规潜艇的黄旭华被选中,调往北京参加研究。出发之前,因为涉及机密,黄旭华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承担什么任务。到北京之后,他立刻被“留”了下来。调到北京做什么,连对妻子,他都得严格保密。

实际上,对当时任何国家,有关核潜艇的一切都是核心机密,黄旭华和他年轻的“战友”们,很难拿到一点点关于核潜艇的现成技术资料。

进了研制领域之后,黄旭华和队友们面临的困难不仅仅是国家的科学技术水平和工业生产能力低弱的问题,对于大家来说更大的困难在于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相关人才,一个也没有。我们缺乏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我们手上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技术资料。

怎么办?大家就从国外浩瀚的报刊杂志里搜集查找,寻找保密极高的核潜艇相关资料。我们用大海捞针的方式,把零零碎碎的资料经过分析、整理,拼出了美国核潜艇的总体布局。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天,有人从国外带来了两个美国“华盛顿”号导弹核潜艇的儿童玩具模型。黄旭华如获至宝,研究者们把玩具拆开、分解,兴奋地发现,玩具里密密麻麻的设备与他们搜集到的资料和构思的核潜艇图纸基本一样!“我的总结是,再尖端的东西,都是在常规设备的基础上发展、创新出来的,没有那么神秘。”黄旭华坚定了信心。

没有条件,或者条件不具备,怎么办?他们的办法叫作“骑驴找马”。驴没有马跑得快,但是没有马只有驴,那你只能骑驴上路,边走边找,边走边创造条件。如果连驴也没有,那就迈开双腿也得上路,绝不等待!

那时的中国一穷二白,没有高精尖的设备,科学家们就用算盘计算核潜艇的大量核心数据。“比如,核潜艇的稳定性至关重要,太重容易下沉,太轻潜不下去,重心斜了容易侧翻,必须精确计算。”黄旭华说。

怎么办?核潜艇上的设备、管线数以万计,黄旭华要求,每个都要过秤,几年来天天如此!我们的手上只有算盘和计算尺,算盘加计算尺,先打起来。为了计算的结果准确可信,大家只好分两组同时进行,这两组计算的结果必须一样。如果你得5,我得8,不一样,那么不是你错就是我错,或者我们两个都错。怎么办?从头再来!

这样“斤斤计较”的土办法,最终的结果是,数千吨的核潜艇在下水后的试潜、定重测试值与设计值毫无二致。

潜艇的重心和重量直接关系到它的不沉性,所以要求特别苛刻。我们没有高科技手段控制,就想了个“土办法”——在船台入口处摆了个磅秤,只要拿进船台的不管是什么都要过秤并记录在案;同样的,施工过程中拿出船台的任何东西也要称一称……

几年来天天如此,同事们都习惯了这种“斤斤计较”。

1970年12月26日,我国第一艘核潜艇下水。当这个承载着中华民族强国梦、强军梦的庞然大物从水中浮起时,黄旭华激动得泪流满面。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中国人仅用10年时间,就研制出了国外几十年才研制出的核潜艇。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动力潜艇的国家。

“我们的核潜艇没有一件设备、仪表、原料来自国外,艇体的每一部分都是国产。”黄旭华自豪地说。

指挥若定,

极限深潜创历史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1988年初,我国第一代核潜艇将按设计极限,在南海开展深潜试验。试验前,参试人员的宿舍里常常响起《血染的风采》这首悲壮的歌曲,有人甚至偷偷给家人写下了遗书。

按照常规,新型号的潜水艇在研制最后阶段,交付海军使用之前,都必须进行极限深度的深潜试验。深潜试验是一个风险性很大、考验性很强的试验。

一张扑克牌大小的面积要承受一吨多的海水压力,任何一条焊缝、一条管道、一个阀门,若承受不起海水压力,都会造成艇废人亡的后果。

美国有一艘王牌核潜艇,叫作“长尾鲨”号,1963年在做一次深潜试验的时候,还不到200米就沉没海底了,160个官兵没有一个人生还。所以战士们的心情忐忑是有原因的,美国王牌核潜艇“长尾鲨号”尚且如此,国产潜艇能完全没有危险吗?

试乘人员很担心我们也会像美国潜艇那样一去不复返,思想波动较大,有一些人给家里写了信,说要出去执行任务,万一回不来,有这样那样未了的事情,请家里代为料理。

“我感觉同志中弥漫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氛围,这对试验非常不利。”黄旭华说。

黄旭华思考着,我们的设计留有足够的安全系数,实验过程中我们规定的程序是一个深度、一个深度慢慢下降。10米、5米、2米,然后是1米1米地往下探,绝不蛮干,因此安全是有保证的。

既有充分的信心,同时黄旭华也十分担心,担心是不是还有什么是超出自己的知识范围的,有没有自己还没有认识到的潜在危险。我们没有经验,那么怎么办?黄旭华说他跟队友们一道下去!自己下去,不仅可以稳定人心、鼓舞士气,而更重要的是,在整个深潜过程当中,如果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自己可以协助艇上人员及时采取措施,避免恶性事故的进一步扩大。

战士们沸腾了!担忧、悲情一扫而空,必胜的豪情点燃全场。

试验当天,天公作美。50米、100米……一个深度一个深度地潜下去。“咔哒、咔哒——”寂静的深海中,巨大的水压压迫舰体发出声响,惊心动魄。黄旭华气定神闲,指挥若定,给了大家坚定的信心。

我是总设计师,我不仅要为这条艇负责,更重要的是要为艇上170个试乘人员的生命安全负责。

当深度仪的指针指向了極限深度的时候,艇长说了,各个岗位严格地把你们周边的情况好好检查一下。在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我们艇开始上浮了, 一直上浮到100米这个安全深度时,全艇突然间骚动起来,跳跃、握手、拥抱,有些同志都哭了,大家非常激动。

试验成功了,新纪录诞生了,全艇沸腾了!黄旭华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即兴挥毫:“花甲痴翁,志探龙宫,惊涛骇浪,乐在其中!”

也正是在此次深潜成功的前一年,黄旭华的身份才刚刚“浮出水面”,得到93岁老母亲和家人的谅解。

如今的黄旭华,也已经90多岁高龄,但他依然精神矍铄、气宇轩昂。他说:“研制核潜艇是我的梦想,一辈子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我很幸福。”

30年隐姓埋名,此生无悔

大家都清楚,世界上的高新尖端技术,尤其是核潜艇技术,都被列为国家最高级别的机密。黄旭华回忆到,我们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领导再三向我们强调一定要确保国家的机密,不容许泄露你们的工作单位,要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当无名英雄。而且进了这个领域,就得准备干一辈子。如果你犯了错误怎么办?犯了错误也不能走,可以在里面打扫卫生。

1958年,黄旭华从上海上调北京,走前领导只告诉他:你出差北京,帮助工作。他行李也没有带,一到北京就被留住了。从1958年到1986年,他没能回过一次海丰老家探望父母。

30年中,黄旭华和父母的联系只有一个海军的信箱。父亲去世,黄旭华也没回家。父亲只知道黄旭华在北京工作,从来不知道他在什么单位,在干什么。

直到1987年,上海《文汇月刊》那篇题目为《赫赫而无名的人生》的长篇报告文学,比较详细地介绍了中国核潜艇总设计师的人生经历。黄旭华把这份报告文学寄给自己的母亲。这篇文章永远只提“黄总设计师”,没有具体的名字, 但是它提了黄总设计师的夫人李世英的名字。黄旭华的母亲一看,文章里面所描述的黄总设计师,就是自己的30年没有回过老家而被弟妹们误解为不要家、忘记了养育他的父母的不孝的三儿子——黄旭华在家排行老三。

虽然黄旭华的母亲一直深信她的儿子是大学生,不可能忘了养育他的父母,但是30年一直没有回家,她难免也有怨言。黄旭华听他的妹妹讲,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阅读这篇文章,是满脸泪水呀,母亲终于自豪不已了。她在痛心之余也自豪,她把黄旭华的弟弟妹妹们召集过来,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三哥的事情,大家要理解,要谅解。”

知儿莫若母,母亲这句话传到黄旭华的耳朵,黄旭华哭了。有人问黄旭华忠孝不能双全,自己是怎么样理解的?黄旭华说自己对国家的忠,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

核潜艇阵线广大员工们呕心沥血、隐姓埋名,他们不仅奉献了一生最宝贵的年华,还奉献了终生。如果要问他们这一生有何感想,他们会自豪地说:我这一生没有虚度。再问他们对此生有何评述,那他们会说:我们是中华民族的儿女,此生属于祖国、属于事业、 属于核潜艇,此生无怨无悔!

如今已90余岁高龄的黄旭华院士,在2016年年末,来到了中央电视台《开讲啦》现场,他是《开讲啦》开播4年来最年长的演讲者。主持人说,这次演讲是他听过的最震撼、最让人心情久久无法平静的演讲,而老人说,这么长的演讲也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今天我们国家的核潜艇,乃至我们国家的国防力量,已经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作为见证人,作为一个引领者,黄旭华院士和大家分享了国家从一穷二白、落后挨打的时期走到现在的艰难历程。

主持人说:“为了祖国的事业,30年不能回家,而且父母怎么问都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在哪儿,在干什么。他们这一代人为了祖国的国防,为了我们今天能够享有安宁、和平,真的是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大家都爱说“脊梁式的人物”,之前我们一直没能深深体会,现在我们终于感受到了,黄老他们就是我们中国的脊梁,是让我们国家得以勇往直前的中国力量!

试问大海碧波,何谓以身许国。

青丝化作白发,依旧铁马冰河。

磊落平生无限爱,尽付无言高歌。

让我们向中国核潜艇总设计师致敬!

(摘编自中信出版集团《开讲啦·科学卷:改变世界的中国力量》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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