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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卫星,赤子之心问苍穹

2020-08-20梁爽

莫愁 2020年23期
关键词:行星火星导师

文/梁爽

我国执行首次火星探测的消息振奋着所有中华儿女。然而,5月20日晚,中国首次火星探测任务“天问一号”的首席科学家万卫星却带着梦想将人生定格在了62岁。

万卫星曾在生前这样说:“三十年前我们也曾是寻梦的一代。我的人生之路就像一片帆船,一直追逐着那盏虽然模糊,却一直存在的灯塔……”

苍穹之问

“我觉得这个名字给我带来了好运。”1958年出生在湖北天门的万卫星,似乎注定要在航天领域与千万星光为伴。

按照太阳系行星的运行规律,每过26个月才能赶上一次最佳时机,也就是火星距离地球最近的时间。一旦错过今年7~8月的宝贵窗口,就要再等两年。为此,万卫星和其他科学家一直追着时间跑。

今年的4月24日是第五个“中国航天日”,就在这一天,中国行星际探测计划被冠以“天问”之名。而火星探测项目作为整个庞大计划的头阵,也因此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天问一号”。

“天问”,是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一首长诗的标题。两千多年前,诗人从日月星辰、自然规律,问到了历史兴衰、苍生社稷,有些问题至今仍是科学家们未解的难题。万卫星和屈原同样生于楚地,而历史赋予万卫星的使命,却比屈原更多一些。不仅要问,还要能答。如何把探测器送上火星,怎么落地,落地后做些什么,必须一一明确,分毫不差。

从2008年布局火星电离层研究开始,万卫星几乎把全部精力贡献给了科研工作。2017年,中国首个官方行星物理专业委员会成立,万卫星担任主任。他注意到,深空探测领域长期以来存在工程和科学“两张皮”的问题。研发设备工程师不知道这些设备将要执行什么任务,设定目标的科学家又不知道如何通过设备实现。

那年春天,万卫星为火星探测研讨会列了一份“五花八门”的名单,从国家航天局到各大高校,再到各个科研单位,不仅分量重,跨度也大,目的就是为了对症下药,让科学家团队与工程师团队知己知彼,精准配合。

重任面前,年轻时喜欢的足球、排球、围棋、桥牌通通放下了,万卫星的眼里只容得下火星、水星、金星、木星……和同事也只谈公事,不问其余。靠着他一点一滴的努力,中国行星物理学实现了从无到有的历史跨越。

赤子之心

科研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昔日在武汉大学与万卫星同窗的40多位有志青年,数十年后仍然坚持在空间物理领域工作的仅剩几人。而万卫星从一贫如洗的黄土地踏入航天之路,又是何其幸运和不易。细数过往的成长经历,再难的路、再窄的门,万卫星都闯出了一线生机。

上高中时,万卫星不知从哪找来一套物理教材,一头钻进了另一个奇妙的世界。一次,班上要交思想体会,万卫星不知怎么把自学的物理题集交了上去。老师又惊又喜,批改了他的“作业”。这是莫大的安慰和鼓舞,而万卫星也从中找到支撑自己的力量。

高中毕业后,万卫星感到前途迷茫。眨眼之间,同学们各显神通,各谋出路,万卫星成了失落的孤星。回到家乡后,他把心放回土地,不动声色,春耕秋收。直到第二年,当地政府组织劳力在工地修桥,万卫星再次崭露头角。修桥工程部的总指挥惊喜地发现,复杂到连工程师都头疼的测量工作,万卫星却驾轻就熟。

1977年恢复高考,万卫星成为第一批抓住机会、改变命运的人。在一次主题班会上,每个学生都要发言谈谈事业理想。万卫星激动地说起了陈景润,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攻克科学难题。而让万卫星惊讶的是,多数同学的回答都很“务实”: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为国家多作贡献。

大学毕业后,万卫星第一个阶段性目标就是考上中科院武汉物理所的研究生。为此,他投入了全部精力复习功课。可考试结果却不尽人意,有好几道题都答错了,万卫星自感没希望了,更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忽然有一天,学生宿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消瘦的老人对愁眉不展的万卫星说:“我看了你的试卷,虽然个别题的最后答案不正确,但是你的推导过程很独到,很有想法,我已决定录取你做我的研究生。”这位老人就是中科院武汉物理所研究员李钧。万卫星万万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不仅考上了研究生,还赢得了前辈的欣赏和器重。

万卫星不负所望,在国际上首次实现了电离层测高仪频高图反演电离层运动剖面和研究电离层扰动分析。电离层专家、美国洛厄尔大学教授瑞丽希看到他的论文成果后激动不已,在来华访问时伸出橄榄枝,邀请并资助万卫星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

这样的诱惑不可谓不大,但对万卫星来说,国外教授是被他的成绩吸引而来,而导师李钧才是第一个发现他这块不起眼的“原石”,耐心打磨他、锻炼他,启发他做出成绩、焕发宝石光芒的人。

万卫星放弃了出国机会,继续在李钧门下攻读博士,毕业后也一直跟随李钧,投身于我国第一个电离层声重波扰动观测台阵的艰苦创业中。

命运之翼

突如其来的危机总是让人迅速成长。1994年4月5日,李钧突发心脏病,在出差的列车上与世长辞。这让万卫星如临深渊,痛苦之余,一时不知所措。

万卫星幼年丧父,导师李钧恰是父亲一般的年纪,既是万卫星的恩人、贵人,又是科研路上的领路人。用万卫星的话说,他只是给导师“跑跑腿”,一直依靠着导师。导师的突然离去,不仅打破了万卫星的“舒适区”,进行到关键时刻的声重波研究课题组也将面临群龙无首之境。

导师走了,万卫星必须一夜长大。他一边扛起研究室的管理工作,带领导师的学生们一项项推进课题;一边从导师生前的笔记本中按图索骥,抓紧联系国内外在电离层研究方面的专家,取得前辈的支持和帮助。

从2008年布局火星电离层研究开始,万卫星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成了一颗绕着行星飞转的“卫星”。在之后的短短十多年时间里,包括万卫星在内的一批科学家发奋进取,实现了中国行星物理学从无到有的跨越。

从性格内敛、惯于听令的追随者,到统揽全局、协调各方的领导者,万卫星不仅成长为中国首次火星探测任务的首席科学家,也培养出了具有国际水准的年轻队伍,和他一道扛起使命,为了更高、更远的星际探索倾尽此生。当他离去,“后浪”们也会和他一样扛起使命,为了更高、更远的星际探索,奋起直追,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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