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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失和

2020-08-19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0年4期
关键词:项英叶挺军长

抗日战争期间,新四军军长叶挺和副军长项英之间,出现了严重的矛盾。项英一看到叶挺,就用有色眼镜看他,一直把他作为统战对象来看待。所以在新四军中,出现了军长的命令需要副军长批准的怪现象。为此,叶挺忍无可忍,曾于1938年、1939年两次离开军部出走,后经劝解回来。周恩来还亲赴新四军军部,调解叶挺、项英二人矛盾。“皖南事变”悲剧的酿成,与新四军最高领导层的失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新四军中,出现了军长的命令需要副军长批准的怪现象

新四军的前身是项英、陈毅领导的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作为中共六大选出的中央政治局委员,项英理所当然地成为新成立的中共中央东南分局和军委新四军军分会书记,同时兼任新四军唯一的副军长。

在实行党委负责制的新四军军中,项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权威,而作为国共两党商定的新四军军长、非党军事干部叶挺,在新四军里的地位则有些尴尬——党内的重要报告他不能听,无法参与党委的决策,中央的重要文件也不能看,他作出的决定没有项英点头是无效的。日积月累,叶挺和项英两人的矛盾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叶挺、项英二人在新四军创建初期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他们在新四军的改编、组建、集整训等工作中,有过密切的配合。这一时期,他们的分工很明确:叶挺主要管外,跟国民党打交道,同时争取港澳和海外侨胞的支持,军内工作则侧重于军事训练、作战指挥;项英主要管内,与党中央、东南分局的直接上级长江局打交道,军内主要抓干部配备、党的建设等。

叶挺、项英的分歧,是从怎样执行党中央有关迅速挺进敌后,独立自主发展游击战争这个决策开始的。叶挺认为党中央的这一决策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非常正确,应该及早执行,但项英对此犹豫不决。令叶挺最难以接受的是,对这类与军事作战密切相关的问题,项英在与中央磋商的过程中,根本不征求他这个军事首长的意见,也不向他通报中央的有关指示,好像这是什么“党内机密”,对他这个“党外人士”和“统战对象”需要保密。

叶挺的处境十分困难,陈毅在《1938年至1943年华中工作总结报告》中十分尖锐且贴切地指出:“项英对叶挺军长不尊重,不信任,不让其独任军部的工作,一直到包办战场指挥,强不知以为知。”

项英不仅在军事上不尊重叶挺,在日常工作和生活方式上,对叶挺也颇多微词。

叶挺到部队视察时,喜欢以马代步,带的副官、参谋、卫士等随行人员也比较多,前呼后拥一大帮。项英到部队去则习惯于轻车简从,所以他认为叶挺是摆官架子,有旧军人作风,不符合红军官兵一贯的作风。

叶挺仪表堂堂,穿着整洁,平时不是穿黄呢将军服,就是穿皮夹克、西装等便衣,很少穿新四军的深灰色制式军装。项英则剃光头,无论冬夏,新四军制式军装不下身,隆冬时节也只是穿一件旧棉大衣。叶挺单独吃小灶,还从广东带来一个厨师。他还酷爱摄影,闲暇时,常挎上一架从国外带回的德国产相机拍摄驻地附近的风光。国内外人士来访时,他也总爱拍一些照片以作纪念。叶挺的交际活动较多,常叫厨师做些广东客家名菜,邀请军部领导同志、来访的国内外人士、国民党第三战区驻新四军的联络参谋,以及随他来新四军工作的老朋友一起聚餐。项英也被邀请去吃过一两次,但后来感到不妥,就再也没去过。他认为这不是无产阶级的艰苦奋斗生活作风,还提醒其他人尽量少去,军部的人就渐渐和叶挺疏远了。

叶挺是一个自尊心极强、性格极倔强的人。广州起义失败后,他不服从中央李立三和驻共产国际代表王明的压制,愤然脱党出走,就是这种性格的典型反映。叶挺的这一性格,在他出任新四军军长前夕,几乎淹没了他过去的光荣和贡献。项英一看到叶挺,就用有色眼镜看他:“他对党对革命还能忠诚吗?他能接受党的领导吗?”这些想法,中共中央领导人开始也有过,项英也知道毛泽东、党中央开始对叶挺并不了解,可是经过面谈和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对叶挺已经完全信任。

但项英的思想一直没有转过弯来,一直把叶挺作为统战对象来看待。所以在新四军中,出现了军长的命令需要副军长批准的怪现象。

毛泽东也曾多次致电项英,提醒他“对新四军的政治领导不能改变,但应尊重叶挺的地位和作用”,“军事指挥交由叶挺来办”,“在新四军中进行教育,以确定对叶挺的正确态度”,“请始终保持与叶挺同志的良好关系”。但毛泽东的提醒,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周恩来心细如丝,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提醒人们,要尊重叶挺的革命历史,尊重他在新四军的地位

叶挺在新四军内,职权行使受到一定限制,作为党在新四军的最高领导人,项英始终以关门主义的态度对待叶挺,与叶挺的关系搞得非常僵。叶挺逐渐产生了想摆脱项英,离开新四军的想法。

1938年6月初,叶挺为继续解决新四军的经费问题,来到武汉。他向驻汉的中共中央长江局负责人周恩来、叶剑英等汇报工作,倾诉了自己虽是军长却有职无权的苦衷,并建议成立一个共同议事的新四军委员会,以解决这一问题。对于叶挺的困难处境,周恩来和叶剑英很同情,也很理解他的心情。他们当天便向延安发了一个电报,请求中央批准叶挺的建议。

党中央很重视叶挺的意见,很快作了批复,回电表示“同意组织新四军委员会,项(英)为主任,叶(挺)为副”。但由于项英对此抱有抵触情绪,新四军委员会虽然成立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叶挺依然没有发言权。自尊心很强的叶挺感到难于忍受,遂致电长江局,表示准备辞去新四军军长职务。

8月28日,王明、周恩来、博古复电表示挽留:“项英赴延安开会,新四军工作请你实际负责。待会议结束后,我们拟去一人帮助检查整理新四军工作。”9月,項英去武汉述职,随后又由武汉去延安参加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叶挺遂离军出走,回到广东老家。

在粤期间,叶挺接受执掌广东大权的国民党广东绥靖公署主任余汉谋的邀请,准备出任东江游击队司令。但对于这一任命,中央认为不妥。中央认为,华中的战略地位比华南更重要,若叶挺不回新四军,势必引起蒋介石的不满,从而影响国共两党的统战关系。中央通过在粤的廖承志,将这个指示传达给了叶挺。

叶挺的出走,在国民党方面也引起很大的反响。蒋介石得知此事后,既害怕又生气,因为他担心共产党在华南又建立一支新四军,于是严令立即撤销这项任命,让叶挺离开东江。

12月,在西安开会的蒋介石召见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主任林伯渠时说:“是你们共产党排挤、打击叶挺,逼他出走与辞职。这样一位优秀人才都不能与你们合作,将无人能与你们合作。”国民党当局扬言,将对新四军采取两种办法:一是另派更难相处的军长;二是改新四军为游击队,减少军款2万元。

在這种情况下,刚参加完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接替王明出任中共中央南方局书记(原长江局撤销)的周恩来一回到重庆,便发电报请叶挺返回重庆。鉴于此,叶挺只好回到了重庆。周恩来把党中央希望叶挺留在华中发挥更大作用的意见,再次面告叶挺。

叶挺表示,愿意顾全大局,但仍有与项英难以相处的种种顾虑。他问周恩来,可不可以让他到八路军去直接带兵打仗,如可以,不论到哪个师,担任何种职务,他都愿意。周恩来坚持认为华中重要,而且经过两党商定的新四军军长职务,不好随意变动。同时他告诉叶挺,党中央同意新四军委员会改由叶挺任正职,项英为副职,军事工作多交叶挺办理,项英实际为政委,并在全军再次进行教育,确立叶挺的军长权力。

周恩来推心置腹的几次谈话,使叶挺深受感动,最终表示愿听从党的指示,回新四军工作。周恩来高兴地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动身,我送你回皖南。”

1939年2月23日,周恩来和叶挺到达安徽泾县云岭。从这天起,周恩来便在新四军军部住了下来。在长达20多天的逗留当中,他在军部及其所属机关、部队中,进行了许多重要活动,并向新四军高级干部传达了中共中央关于叶挺工作安排的重要指示。他与叶挺、项英等军部领导人和陈毅、粟裕等支队指挥员亲切交谈,听取他们的汇报,并走访云岭地区的各个工作单位,与广大的基层人员促膝谈心。

到云岭后不久,叶挺和项英举行了一次欢迎周恩来的小型宴会,在云岭的高级干部们也都应邀作陪。周恩来坐在主宾席上,叶挺和项英分坐两旁。宴会开始,项英首先起身举杯说:“我代表东南局全体党员和新四军全体指战员,向中央代表敬酒!”周恩来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悦,依然坐着不动,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在正常情况下,项英作为党委书记或者说是政委,首先站起来向主宾敬酒,也是顺理成章的。但在当时周恩来正在融洽他和叶挺关系的情况下,项英又摆出党和新四军的代表非他莫属的口气和姿态,周恩来心里当然不太高兴。叶挺见状心知肚明,赶忙站起身来举杯提议:“我和项英同志代表新四军指战员,欢迎周恩来同志前来指导工作,并为你的浙皖视察一切顺利干杯!”周恩来立即站起来与叶挺、项英等一一碰杯。

接着,周恩来又示意早在大革命时期便是叶挺部属的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和副参谋长周子昆,让他们向自己的老上级叶挺敬酒致意。周恩来心细如丝,他是在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提醒人们,要尊重叶挺的革命历史,尊重他今天在新四军的地位。叶挺深知周恩来的用意,他在后来谈起周恩来时,还动情地说:“周公总是那样关心人,了解人,帮助人。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

为了彻底化解叶挺和项英之间的矛盾,增强新四军内部领导层的团结,周恩来在皖南期间还多次找项英谈话,做他的思想工作。针对项英提出的叶挺平时生活上行为有失共产党人风范的问题,周恩来说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不能只从表面上看人家,对人家的言行看不惯。不从主要方面看,越看越不顺眼……”

周恩来就叶挺与项英的关系问题批评了项英,认为项英应该承担主要的责任。他说,广州起义失败后,党内出现极“左”思想,个别人实行惩办主义,处分叶挺等一批领导同志是不对的,这个错误做法很快就被党中央纠正了。叶挺在那以后脱离了党,但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党内的苛刻责难和对他的冷落。尽管这样,叶挺脱党10年,政治上一直是好的,他的心始终是向着我们这边的。现在全国抗战,他通过参加抗日接续他的革命生涯,并以他的资望和影响,在国共两党之间发挥极其重要的、别人无法替代的特殊作用。绝不能因为他现在还不是共产党员,就不信任他。中央认为叶挺作为党外人士是暂时的,这对国共合作更为有利,如果不是考虑这一点,他的党籍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周恩来恳切地对项英说:“党中央、毛泽东同志都很重视叶挺的政治风范和军事才干,希望你能和他搞好关系,一起合作抗日。”

周恩来的谈话对项英曾一度产生了影响,项英开始对自己以往的行为有所反省,他亲自在叶挺面前作了一个自我批评。两位新四军主帅的关系融洽了许多,新四军暂时统一了内部领导,在皖南站稳了脚跟。

1939年3月15日,周恩来离开云岭,叶挺亲自送行。临别之际,叶挺用他那架高级照相机,在麻川河的竹筏上,拍了一张他与周恩来的合影;又在黄山小补桥头,为周恩来拍了一张“游黄山”。如今,这两张珍贵的历史照片,成了周恩来与叶挺革命情谊永远的见证。

“高敬亭事件”后,项英认为叶挺好冲动,容易上当,于是又大权独揽,两人的关系再度跌入低谷

正当叶挺、项英二人关系开始缓和时,“高敬亭事件”发生了。

高敬亭是原鄂豫皖红28军军长。红25军长征后,他临危受命,独立领导红军游击队千余人在湖北与河南、安徽边境坚持了极为艰苦的三年游击战争,发展壮大了队伍。新四军组建时,红28军改编为第四支队,高敬亭任司令员。高敬亭对敌斗争坚决,作战指挥上有自己的一套,但在长期的游击战争环境下,养成了谨小慎微和顾虑多疑的性格。

新四军实施东进政策之后,高敬亭一直舍不得离开大别山,担心东进后被国民党军队吃掉。叶挺对此很生气:“高敬亭目无中央,蔑视军部,骚扰友军,太不像话了。”叶挺在新四军委员会上提出,自己准备亲往江北解决第四支队的问题,如果高敬亭仍然抗命不从,将以军法制裁。项英不同意叶挺的意见,他提醒叶挺说:“高敬亭是一位功臣,只是抗日后思想僵化,跟不上形势,执行中央指示不坚决。你要以教育为主,好言相劝,讲清楚去皖东作战的战略意义。如果他万一不听劝,可以给予适当处分。但是,如何处分一定要报请毛泽东同志批准,不能擅自作主。”

叶挺来到庐江县东汤池后,主持成立了新四军江北指挥部,限第四支队7天之内开赴皖东指定地区。见军长发火了,高敬亭不得不有所行动。翌日,高敬亭带着第四支队7团、9团和手枪团开拔。两天后,叶挺接到高敬亭急报,说第四支队发生了7团团长杨克志、政委曹玉富率团投奔桂军李品仙(国民革命军第11集团军总司令)的事变。叶挺立刻飞马赶往出事地点,与新四军政治部副主任邓子恢主持第四支队连以上干部大会。高敬亭因病缺席。本来会议的主题是进行反杨克志、曹玉富斗争,但很快大家就聯系到了高敬亭的责任问题。对于高敬亭,许多人很有意见,只不过平日不敢说,现在见军部首长来了,便纷纷揭发他。

1939年6月21日至23日,新四军在青龙厂连续3天召开有近千名指战员参加的公审高敬亭大会,决定对高敬亭处以死刑并报中央。叶挺疾恶如仇,但做事欠思考,容易为表象所迷惑。他同时致电延安的毛泽东和重庆的蒋介石,要求严惩高敬亭。蒋介石接到电报后立即批转叶挺:“所请将高敬亭处以极刑照准。”叶挺收到蒋介石的批复后,在没有得到延安毛泽东回电的情况下,仓促地将高敬亭处决了。

叶挺回到军部后,项英责备道:“希夷(叶挺字),你怎么这样不冷静,冤杀高敬亭,上了蒋介石的当。你看,他高兴得要向你发奖章了。”此时,叶挺才得知中共中央有教育挽救高敬亭的指示,感到自己太鲁莽了,但为时已晚。

“高敬亭事件”后,一度趋于好转的叶挺、项英关系又出现阴云。项英认为叶挺太单纯,好冲动,容易上当,新四军的大事还是得自己掌舵,于是又大权独揽。叶挺也感到放不开手脚,又生去意,两人的关系再度跌入低谷。

针对日军是一支高度现代化军队的状况,叶挺提倡加强新四军的正规化建设,克服游击习气,以提高战斗力。但项英对叶挺这个主张不以为然,担心叶挺反游击习气,会把新四军应该永远保持的优良传统也一起反掉了。叶挺认为这完全是糊涂观念,因而非常生气。

1939年8月,叶挺赴重庆,就新四军经费和江北部队扩充后的编制问题与蒋介石进行交涉。叶挺这次出行,内心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再次要求辞职,离开新四军。辞职的原因,在外部是由于国民党五中全会以后执行防共、溶共、限共、反共政策,不断地制造进攻、限制新四军的摩擦事件,国共关系愈来愈紧张,他在两党两军之间调解的作用愈来愈小;在内部则是他和项英的关系恶化,“高敬亭事件”后,项英对叶挺的不信任加剧,使他觉得当这个军长,实际上徒有虚名。

叶挺应召去见蒋介石后,立刻提出辞呈。以前叶挺要求辞职,蒋介石都是讳莫如深,但这次却一反常态,爽快地答应了,还假惺惺地向他征询新的军长人选,叶挺说最好是叶剑英。蒋介石很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随后,叶挺去了香港和澳门。

叶挺辞职后,蒋介石借机大做文章。他召见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主任林伯渠,又扬言要另派新人当新四军军长。毛泽东得知叶挺辞职后,当即致电周恩来,指示他立即找叶挺做工作,彻底解决新四军的领导问题,要叶挺主动收回辞呈,打消蒋介石重新委派军长的企图。

1940年5月,从苏联疗伤刚刚归来的周恩来和叶剑英一起,找到了已返重庆的叶挺。周恩来向叶挺指出了蒋介石的险恶用心:利用叶挺要求离职这个机会,另派一个所谓“能够完成他的希望”的人担任新四军军长,借以达到既可从政治上打击共产党,又可为以后进攻新四军作准备的罪恶目的。他们希望叶挺能从他的去职,会给新四军和抗战前途带来什么后果、影响去考虑问题,不计个人处境困难和委屈,与新四军同呼吸共命运,坚持抗战到底。叶挺听后很感动,爽快地答应了。

征得中央同意后,周恩来致电项英,要他派一名高级干部来重庆接叶挺,并与南方局讨论彻底解决叶挺在新四军的实际地位和实际职权的问题。对于这封电报,项英非常重视,立即指定政治部主任袁国平马上启程赶往重庆。

袁国平抵渝后,周恩来对他做了大量的工作,指出:“党中央从组建新四军开始,便要求项英处理好与叶挺的工作关系。但项英做得很不好,以致搞得叶挺感到呆不下去了,再三要求辞职。党中央要求项英必须立即改正对待叶挺的错误态度,尊重他军事首长的地位和职权,避免再发生叶挺出走的事。”

周恩来还告诉袁国平,如果项英以后继续坚持不改,可以在团级以上干部的范围内,批评他的“左”倾“右”倾错误。“右”倾就是害怕国民党,不敢斗争;“左”倾就是排外,关门主义,不团结叶挺。但周恩来这个指示在实际中很难贯彻,项英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东南局书记,袁国平一个政治部主任怎么能随便批评一个党的高级领导人?

7月底,叶挺回到了皖南。这次叶挺回来之后,项英主动向叶挺表示友好,工作上尽量做到多和叶挺商量,生活上也有所关照,隔三岔五还到叶挺那里,和他一起吃顿小灶,有时饭后还要下几盘象棋。

叶挺为了顾全大局,也做出了友好的姿态。经过一番思考,叶挺给自己定下了行动准则:

凡属于自己职权范围的事情,应该做而又能够做的,一定要努力做好;凡属于他和项英两人职权范围的事情,自己应该做,但项英不采纳他的意见,或不愿让他多参与的,那就满足项英“大主意由我来拿”的欲望,让他去做决定。

项英为了执行中共中央有关尊重叶挺地位、职权的指示和表示自己的坦诚,所有电文都送叶挺过目,由两人联合签署,并将自己与中共中央的分歧告诉了叶挺。

对于中共中央早已确定的新四军向东、向北发展的指导思想,项英一开始并不积极,犹豫不决。出于对军部安全的殷切关怀,中共中央屡次致电项英,提出“皖南军部以速移苏南为宜”。刘少奇、陈毅、粟裕等人也纷纷给项英发电报、写信,劝他早点下决心,争取主动,尽快把军部迁往江北或苏南。但项英由于长期从事游击战争,害怕东进、北上深入敌后无山地依托,难以生存与发展,仍然下不了转移决心。他给中央发了不少很长的电报,还是强调转移有困难,有危险。

叶挺认为,中共中央立足全局提出的军部转移的要求,及时而重要,应当坚决执行,不应从中作梗。他向项英明确表示,他理解党中央的意图,拥护党中央的指示。但叶挺也清楚,自己一个党外人士的意见又能算得了什么?他抱定这样的态度:自己有意见要说明白,项英听不听,那是他的事,他有决定权。

叶挺把自己的处境比作“像是夹在两个轮子中间的一粒沙子,很不好过”

1940年10月,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已布置了“围剿”新四军的方案。国民党方面以7个师8倍于新四军的兵力,在贵池、宁国、泾县、郎溪等地,布成袋形包围圈,企图歼灭新四军。但项英还没有下定决心按时北移和在北移中打破顽军围攻,他的思想还在撤和不撤两者之间打圈圈。叶挺处在这样一个两难的境况下,心情极其难过,把自己的处境比作“好像是夹在两个轮子中间的一粒沙子,很不好过”。

1940年11月21日,中共中央给叶挺、项英作出指示:“你们可以拖一个月至两个月(要开拔费、要停止江北进攻),但须认真准备北移。”24日,中共中央致电叶挺、项英:“你们必须准备于12月底全部开动完毕。”30日,毛泽东做了如下分析:“日(本)蒋(介石)决裂,日(本)汪(精卫)拉拢,大局从此有转机,蒋(介石)对我更加无办法,你们北移又让他一步,以大势判断,蒋(介石)顾(祝同)是不会为难你们的,现在开始分批移动,12月底移完不算太迟。”

1940年12月,皖南的形势日趋严峻,项英急电中共中央:“近顾忽令我军改道,而桂、李在江北之军事布置,皖南顽军之暗中调动,对我包围,阻我交通,并故意对弹药遣散之推诿,如此情形,是否彼等有意阻难我们,而便于进攻江北,然后可再借口对付皖南……部队早已整装待发,两方交通因敌顽两方面不能顺利北渡……情形如此,我们的行动应如何?请考虑后即速示,以免陷于进退两难之境地。”

毛泽东代表中央书记处致电项英等人,严厉批评道:“全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你们这样迟疑犹豫无办法无决心的。在移动中如遇国民党向你们攻击,你们要有自卫的准备和决心,这个方针也是早已指示你们了,我们不明了你们要我们指示何方针,究竟你们自己有没有方针,现在又提出拖还是走的问题,究竟你们主张的是什么,主张拖还是主张走,似此毫无定见,毫无方向,将来你们是要吃大亏的!”这个批评深深震动了项英。叶挺作为军长,在新四军收到中共中央严厉批评后,感到惭愧,立即致电中共中央,坚决请辞。项英极力劝解,叶挺才打消去意。

随后,项英开会传达中共中央电报。电报念完后,项英心情沉重地说:“大家再议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针。”叶挺严厉地指出:“什么时候了,还要讨论行动方针?现在需要的不是讨论,而是决定走哪条路线。”项英也感到自己说得不妥:“就按军长说的,挑选决定一条路线。”参谋长周子昆提出三条路线供选择。但在确定突围路线上,叶挺、项英再次出现严重分歧,会议不欢而散。

最终的突围路线是按照项英提出的方案走的。由于转移时间和转移路线都是在受到党中央批评之后临时决定的,因而全军的序列编组和政治动员也都显得很乱。

出发前,新四军皖南部队共有9000余人,编成三个纵队,分三路开进。新四军前进到安徽南部的茂林地区时,已经进入国民党顽军袋形包围圈之内。叶挺主张付出一些代价突破在前堵截的星潭(安徽省泾县浙溪乡)顽军防线,项英一直犹豫不决。

在形势十分危急的情况下,新四军领导层为讨论是否攻打星潭的会议,一直从下午3时开到夜间10时,长达7个小时。会上,叶挺首先发言,其他干部也纷纷谏言提出突围方案,但都被项英一一驳回,同时他自己又拿不出意见来。就这样,7个小时过去了。7个小时早已给足国民党时间,来更充分地准备和部署对新四军的进一步包围,使新四军失去了突围的最后时机,这就是“皖南事变”中令人惊诧的“七小时紧急会议”。

叶挺终于忍无可忍,气愤地对项英、袁国平、周子昆说:“现在我们陷入了重重包围,不打一场恶仗,不花一些代价,是冲不出包围圈的。时间就是胜利,不能总是犹豫不定,总是没有决心。你们的意见到底怎么样?请快说出来。我的态度是,错误的决定我也服从。现在请项副军长作决定吧,你决定怎么办就怎么办。”

最终,项英没有同意叶挺攻打星潭的主张,决定部队重新由原路折回,改向西南前进,使得已经取得一线转机的新四军陷入绝境。

听到项英死讯后,叶挺称“项英也是一有志气有才干的英雄”

1941年1月9日,阴雨绵绵。新四军军部到达高坦(安徽省池州市贵池区西南部)后,项英与袁国平、周子昆、秘书长李一氓等人听着茂林方向传来密集枪聲,感到形势不妙。这时军部参谋叶超建议军部首长在一起再研究一下行动方案,周子昆即让他去请叶挺。

这时,项英一行未及等到叶挺,在雨中听到密集的枪声,错误地以为敌人很快就会逼近,便与一行人爬上北面的山坡。叶超去回复项英等人时,人都不见了,又再去报告叶挺。

叶挺找当时来东南局任副书记才两个月的饶漱石商量。两人马上向中共中央发电报,报告项英等“率小部武装不告而去,行踪不明”。中共中央电告叶挺:“中央决定,一切军事、政治行动由叶挺军长、饶漱石二人总负责,一切行动决定由叶挺军长下。”

在失去星潭突围这一最好战机之后,叶挺根据中央的电报精神,组织部队分批突围,以保存实力。9000余人的皖南新四军部队,最后突围出去的总共才2000余人。在饶漱石的建议下,为营救被困在山上的部队,叶挺下山与敌谈判,结果被扣入狱。项英、袁国平、周子昆三人在离开部队后,见满山都是敌人,又折回来随大部队行动。当日,袁国平受伤后,为了不拖累战友而自杀。3月14日,项英与周子昆被叛徒刘厚总杀害。

听到项英的死讯后,已被关押在江西上饶集中营的叶挺对探狱的朋友说:“项英也是一有志气有才干的英雄。他的重大失误不是与我合作不好,而是对中共中央一再要他提高政治警惕性的指示置若罔闻,竟然完全按国民党顽军设计的陷阱走,最后铸成大错。”

(参考资料:《项叶失和与皖南悲剧》《湘潮》2007年第2期、《周恩来倾力化解新四军主帅叶挺、项英矛质始末》《红广角》2009年第1期等;作者:何立波、杨飞、周鑫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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