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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诗词中的神仙鬼怪

2020-08-19汪建新

新传奇 2020年30期
关键词:神女牛郎神话

汪建新

古人认为“鬼,归也”,人死为鬼,灵魂回到原来的地方。“怪”,《说文解字》释为“异也”,指自然界奇异怪诞的事或物。毛泽东诗词中有几处提到鬼怪妖魔,绝不是为搜奇猎怪或故弄玄虚,往往都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积淀了浩如烟海的神话传说,为历代文学创作提供了不竭素材。毛泽东诗词植根于传统文化的深厚土壤,蕴涵着丰富多彩的中国文化元素,其中也包含对古老神话资源的挖掘与运用。

毛泽东赋予神话人物以善恶、正邪、美丑等多种特征,表达了鲜明的爱憎情感和深邃的价值观念。毛泽东诗词中的神话内容,与诗意水乳交融,显示着他对神话原型的透彻理解和把握,反映出他对现实生活的深刻认识和感悟,也彰显了他对神话人物形象独具匠心的改造与超越,从而达到了“器大声宏,志向高远”的诗美境界。

“不周山下红旗乱”

1930年春,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次反“围剿”胜利后,毛泽东写下《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1962年《人民文学》发表这首词之前,毛泽东将最后一句“教他片甲都不还”改为“不周山下红旗乱”。毛泽东引用“共工头触不周山”的典故,还专门写了400多字的注释。共工是我国家喻户晓的神话人物,不同史籍和神话对其褒贬大相径庭:有的说他是治水英雄,尊为“三皇”之一;有的说他是一位恶神,最终被禹所杀。

毛泽东罗列了《淮南子·天文训》《国语·周语》《史记·补三皇本纪》等有关共工的史迹后,写道:“诸说不同。我取《淮南子·天文训》,共工是胜利的英雄。你看,‘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他死了没有呢?没有说。看来是没有死,共工是确实胜利了。”毛泽東一反历代史书对共工的非议,把共工演绎成为砸烂旧世界、创造新天地的胜利英雄。

毛泽东说“共工没有死”,是说他的精神不死。共工精神是坚忍不拔、宁折不弯的钢铁意志,是勇于挑战、敢为人先的创新意识,是义无反顾、舍生忘死的奉献精神。“不周山下红旗乱”,把神话故事与现实斗争、不周山与红旗、共工与红军紧密联系在一起,由一次具体战役引向整个中国革命的必然胜利。毛泽东用典妙绝千古,表现手法不落俗套,诗意境界焕然一新,赋予这个神话以全新的时代意义。

“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1956年6月初,毛泽东在武汉畅游长江之后,挥毫写下《水调歌头·游泳》,引发了“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的慨叹。“神女”,指巫山神女。相传赤帝之女瑶姬,曾助大禹治水,疏浚三峡功成后,就化为神女石。楚国宋玉《高唐赋》将其描绘成“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美貌仙女。毛泽东引用这一神话时,使之脱胎换骨而成为华夏山河沧桑巨变的历史见证者。

龟、蛇二山隔江对峙,是武汉市区长江河面最窄处,从辛亥革命到新中国成立前,曾有过六次筹建大桥的尝试,但江水涛声依旧,只有新中国才真正成就了“天堑变通途”。而“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的三峡工程,1919年就已见诸孙中山的《建国方略·实业计划》,毛泽东积极经营擘画,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于在2009年竣工。毛泽东借助神女的感叹,礼赞中国人民改天换地的精神风貌和惊天伟力,颂扬社会主义建设的巨大成就和宏伟蓝图。

血吸虫病曾经在中国南方省份长期肆虐,危害极大。1958年7月1日,毛泽东写了《七律二首·送瘟神》,其中“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一句极具特色。古典诗词中,吟咏牛郎织女相思之苦的作品不计其数,可在毛泽东笔下,牛郎不再是爱情悲剧的主人公。他出身农民,或许自己就染过血吸虫病,上天之后自然要过问“瘟神”情况。几千年来深受血吸虫病之害的,都是要下田、下水干活的贫苦农民。但牛郎的关心也只是枉然,悲者自悲,欢者自欢,只有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做到“纸船明烛照天烧”,真正送走“瘟君”。毛泽东通过牛郎的悲悯与无奈,反衬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帝子乘风下翠微”

20世纪60年代初,毛泽东的同窗、好友周世钊、李达和乐天宇三人相约送给毛泽东几件九嶷山的纪念品及有关诗词作品,引发毛泽东无限遐思,以浪漫笔触写了《七律·答友人》。作品开篇即把人引入具有神奇湖湘文化魅力的神话世界:“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九嶷山又名苍梧山,相传尧帝的女儿娥皇与女英同嫁舜帝。据南朝梁任昉《述异记》:“昔舜南巡而葬于苍梧之野,尧之二女娥皇、女英追之不及,相与恸哭,泪下沾竹,竹文上为之斑斑也。”二妃投湘水而死,化为湘水之神,得名湘妃。

自屈原在作品里将湘妃故事诗化表达,哀婉伤感几成后世诗作基调。可在毛泽东想象中,她们不再是投江殉情的悲剧人物,而是湖湘儿女饱受苦难的见证,如今却因三湘大地“旧貌变新颜”而悲喜交加,转幽居为入世。毛泽东曾坦言:“人对自己的童年、自己的故乡、过去的朋友,感情总是很深的,很难忘记的。到老年就更容易回忆、怀念这些。”

“百年魔怪舞翩跹”

古人认为“鬼,归也”,人死为鬼,灵魂回到原来的地方。“怪”,《说文解字》释为“异也”,指自然界奇异怪诞的事或物,庄子说:“人妖物孽曰怪。”《论语·述而》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毛泽东诗词中有几处提到鬼怪妖魔,绝不是为搜奇猎怪或故弄玄虚,往往都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

1950年国庆期间,毛泽东填了《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他用“百年魔怪舞翩跹”来痛斥近代中国的黑暗社会。1961年写的《七律·和郭沫若同志》,借“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神话故事,集中反映了毛泽东既不信鬼也不信邪的鲜明态度。“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正邪之争,不可避免。“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毛泽东特别推崇始终致力于降妖除魔的孙悟空。如果结合当时的国际斗争风云来解读这首诗,就更容易理解毛泽东的斗争精神与坚定立场。

(《学习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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