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红螃蟹的婴儿服
2020-08-17小课
小课
故事一
我叫苏珊·道格拉斯
□ 道格拉斯·西格尔
电话铃响了。我等着电话答录机来接,但不知为何,它没接上。我吐出一口气,很不高兴,这个电话要么是打给我妻子苏珊的,要么是第300个推销员打来的,要卖我一些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的玩意儿。可是,十分钟前,苏珊送女儿艾利丝上学去了。
“喂。”我接了电话,有点烦躁。
“爸爸,是我,”是12岁的女儿艾利丝,“妈妈刚刚出了车祸。”
我的心跳停了一下。
“你没事吧?”
“我没事。”
“妈妈好吗?”
一声深长的抽泣。“我不知道……我说不清……快点来。”
我冲出家门,跑过几个街区,然后看到了仿佛拍摄灾难片的现场。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横七竖八停在街上,天上有直升机在盘旋。一辆公交车逆向停在那儿,车头前面,是苏珊那辆被撞毁的车。
苏珊被卡在仪表板下面动弹不得。挡风玻璃没了,实际上车子前半截也没了。艾利丝站在角落里哭着,浑身是玻璃碎片,谢天谢地,这孩子没有受伤。
苏珊就没那么幸运了。但她还活着,医生检查后说,苏珊体内的骨头几乎都被撞断了。
在医院里治疗了三个月后,苏珊慢慢康复。
两年后的一天,苏珊和我去参加一个活动。活动中,音乐总监丹尼快步来到我们面前,兴冲冲地说:“今晚上这里有一位女士,你们必须见见她!”他转头带着一位黑人女性回来,脸上笑容灿烂。
这位女士告诉我们,她就住在当时苏珊车祸现场旁边的一幢公寓楼里。那天早上,她听到动静,顾不得身上只穿着浴衣就冲到了街边,看见艾利丝已经被消防员救出,正站在撞坏的汽车旁边,使劲哭。
她走过去问艾利丝:“车里的是你妈妈?”艾利丝点头。
这位女士对艾利丝说:“那我们一起为她祈祷吧。”
艾利丝说她想打电话回家,让爸爸赶紧来,可自己的背包和电话被压在车里了。这位女士就把手机借给了艾利丝。所以,那天我接到的电话,是用这位女士的手机打来的。
她说,车祸发生后,她一直在为我们全家人祈祷。
我们对她千恩万谢,还一起合了影。告别的时候,她热情地拥抱了我们。正要挥别的时候,我们才同时发现,丹尼都没来得及给我们双方做一个正式的介绍。
她对我说:“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我告诉她,我叫道格。
她顿了一下,像是没听明白。我重复一遍:“道格,道格拉斯那个道格。”
她看着我们,对我妻子说:“等一下,你是叫苏珊吗?”
苏珊点点头。
“你名叫道格拉斯?”她再次跟我确认。
我点头。
这个女人把手放在心口上。“上帝啊!”她说,“我的名字,叫苏珊·道格拉斯。”
我只想说,爱有天意。
故事二
番茄仙女
□ 艾米丽·韦斯特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在本城的一家冰淇淋店做暑期兼职。
我工作的岗位,是一个专门给路过此地的司机们提供服务的“免下车窗口”,就是那种司机可以把车开到窗口前,然后我把食物递给他们那种。
有一天,一位老太太开着车来买冰淇淋。当我把她要的巧克力圣代递给她时,我一眼瞥见她的车里放着一盒看起来像紫色番茄的东西。是的,如果你曾经在过“免下车窗口”卖过食物,你就会知道,当你和对方差不多脸贴脸,彼此的距离只有十几厘米的时候,你很难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车里。
那一瞥,忽然间让我暗吞口水。
我把巧克力圣代递给老太太,顺口说:“您的那些番茄,肯定很好吃!他們是什么品种的?”
她咧了咧嘴,我以为她马上就要笑话我馋嘴了,但她却回答说:“来,吃点吧!”
几秒钟之内,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捧漂亮的紫番茄。
“噢,您不用给我的,我就是随口问问!”我尴尬地说。这些番茄个头饱满、颜色鲜艳,肯定很贵。
“拿着,多吃点!”她坚持要塞给我。然后,六只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最饱满的番茄,就在我的手里了。我无力地试图抗议:“真的,您不用给我,我已经很感谢了。”
老太太又笑了,说:“希望你爱吃。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这些番茄是我妈妈以前种下的,是我们的传家宝。所以它们的口感跟你在商店买的大不相同。”
我又说了声谢谢。看着她驾车离开,我觉得她就像一个传说中的仙女,我不过是卖给她一只冰淇淋,她就给了我这么漂亮这么美味的番茄。
大约两周后,有一天,我正好没有上班,冰淇淋店的老板给我发来一条短信:“我要告诉你,你的园丁给你送来了一大盒蔬菜!”“我的园丁?”我被搞得一头雾水。
那天晚上,老板把一个大盒子搬出来给了我。盒子里面,满满的装着西红柿、黄瓜、绿豆和西葫芦。番茄仙女回来了!我又高兴又困惑。为什么这个老太太对我这么大方?
我心心念念地想要见到她,感谢她。可是,我再也没见过她,我的售货窗口再也没出现过她驾车的身影。但从那时起,我开始默默地做别人的“秘密园丁”,把我种的花果赠送给陌生人。所以,你要是把我喊成“番茄仙女”我也很高兴。
我想要的回报,不过是一只蛋卷冰淇淋。
故事三
绣红螃蟹的婴儿服
□ 莎拉·穆拉卡德
我最好的朋友科琳怀孕38周时,我陪她一起去儿童商店买东西。
科琳发现怀孕的时候,正是我发现我永远不能生孩子的时候。我才29岁,但医生说我想要怀孕,有太多的医学挑战,更不用说把胎儿孕育到足月。
为了分散对自己悲伤的注意力,我开始兴致勃勃地为她未出生的宝宝忙前忙后。我给宝宝买了婴儿淋浴器,为婴儿房缝制了床单被套和窗帘。现在她唯一需要的就是换张婴儿小桌子,我们就是来买桌子的。
正当我们往家具区走时,一件灰白色条纹的婴儿连体衣吸引了我的注意。连体衣的背上绣着一只红色的螃蟹,螃蟹眉开眼笑,眼神明亮,像在告诉人们它有一个秘密。
这只红螃蟹引发了我童年的回忆:小时候,我曾经和家人一起,在墨西哥湾的沙滩上挖螃蟹,在巴尔的摩的码头上吃螃蟹,还假装我是小美人鱼……换做另一个时间,这只螃蟹肯定会让我开心地笑起来。可是此刻,我满心悲伤。
我对科琳说:“如果我有个儿子,我希望他能穿上这件连体衣。”
科琳停下脚步,抓住我的手腕。“莎拉,你把这件衣服买了。”她说。
我摇摇头。不,我不想让别人想起我不能拥有的东西。当然,我和丈夫约翰谈过收养问题,但我担心最后无功而返,只会让自己更难过。
那天晚上,我告诉了约翰那套衣服的事。“也许你应该买下它。”他说着,抱住我。
我告诉他,不买了。
下一个星期天,我和约翰去了教堂。那是十年多来我们第二次去教堂。在一个人群来来往往的城市,我们期盼能与其他人发生一些联系,而这座以包容闻名的教堂,也许能帮我们达成愿望。
当我们走进教堂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小婴儿依偎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她的一头白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婴儿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背上是我八天前见过的那只红螃蟹。
我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我转身对约翰小声说:“这就是我告诉你的那件连体衣。”
他扬起了眉毛。在整个教堂活动中,我一直被这个金发碧眼的婴儿吓得目瞪口呆。我想抱他入怀。我太想了。我只好默想着雪山上闪闪发亮的雪线,来驱散心里的渴望。
活动结束时,白发女人抱着婴儿到牧师身边。
“如果我有个儿子,我希望他能穿上这件连体衣。”我心里又响起这个声音。
牧师说:“你们大多数人都认识这个女人,很多人也知道她女儿的情况。但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星期四之前,这个婴儿需要有一个家。”
我不敢出声。
牧师接着说:“如果你或你认识的任何人正在考虑收养孩子,请在活动结束后来告诉我们。”
我感觉到一只手放在我的腿上。我看着约翰,他眼里也含着泪水。
“你是在想我正在想什么吧?”他低声说。
我们拿起外套,十指交缠,走到一群妇女和婴儿聚集的地方。
白发女人向我们招手。我第一次看清了孩子的样貌:圆圆脸,杏仁眼,嘟嘟嘴。约翰勇敢地把他抱到怀里,但我没有。白发女人記下了我们的电话号码,说她的家人会跟进的。
那天晚上,他们来到我们家。白发祖母我们已经认识了,年轻的母亲抱着她的孩子,深深地看着我们的眼睛。我不认识她,但我想拥抱她。
在大家坐下之前,年轻的母亲问我要不要抱抱她的孩子。这次我答应了。他在我的怀抱里一副很舒适的样子。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得知他刚四周大,已经有十二个家庭自愿收养他。年轻的母亲说,她面临很多实际问题,使得她没办法履行做母亲的职责。但她不愿把孩子交给政府的抚养,而是选择把做父母的权利让给最好的家庭。她说,如果她最终选择了我们,她希望我们能让她以某种方式介入孩子的生活。
我们全心全意地同意了。
我一句也没提到那件绣着红螃蟹的连体衣。我希望她能在不受这个巧合影响的情况下做决定。
他们一家人要离开时,我把抱着的孩子交还给了年轻的母亲。我和约翰向他们的车挥手告别,然后我们转向对方,默默地拥抱了彼此。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刷牙时,电话响了。
我只听到那边说:“我们选了你们。”
两天后,孩子来到了我们家。六个月后,我们的领养手续全部完成。时至今日,我们六岁的儿子仍然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惊喜的礼物。而那件红螃蟹连体衣,仍然整齐地叠在我的梳妆台抽屉里,我打算一直让它放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