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珺的时候……
2020-08-14李文凯
李文凯
我始终驻守着淡泊平庸,一路拾级的足音与光影,消散于阴霾。只因思念不会苍老,记忆潺潺,在岁月拐弯的尽头,如你偶遇我年迈驼背的身影,如我凝视着你干瘪了的乳房,如我心底里的新娘、你那永恒不变的模样……
——题记
到了垂暮,我不由得总是想起珺,虽然她早已远离于我,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一直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这在于珺像是我记忆长河里永不停息的流水,日夜冲刷着我的思绪,在我的脑海里愈加沉重与清晰。
我与珺的相处往来,算来有四个多年头。抚摸着我两鬓渐渐泛起的白发,日薄西山,我想该克服惰性去写些心里话了,一则给自己心灵寻求些许慰藉,二则在心底表达出我对珺的忏悔与思念,感怀一个过去从没提起的故事。
文字永远是情感的恋人。青春已经远离了我,但对于感情上的事,我总是处于一种单纯谨慎却又稚嫩懵懂的状态中。而立之年,在我遇到芳华正茂的珺时,内心的亲切感油然而生,隐约颤动的心跳预兆着这将会发生一个凄美的故事。由于珺选读着与我同样的学科,我因工作的变动被引进到了禺山,珺依然追随着来到我的身边。许是那时我们心有灵犀,对上了眼,没有半分的别扭羁绊,一切自然而成,相通而默契。许是上天注定终将要在我们彼此生命中插上一枝刺,让我们这一辈子永陷在悲情与哀恸中,以酿就成撼动我一生的伤感历程。
在珺之前,我曾有过几段情感,但每一个故事都是双方了断清白后,有缘再起,绝不前后交叉重叠,我严格地遵循着这一贯的原则。故我在不知不觉中拖延到如此大龄却尚未婚娶,其间也没恋情。这让2002年老父离世时惦挂着我与三兄还未成家而无法瞑目,四年后三兄终完成个人大事,于是家人便开始对我的婚娶愈加叨唠,到了这时,我知道这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好在其时珺来到我的身边,她轻盈、高挑的倩影,让青春靓丽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袭芬芳,清纯如水。她少有话语,常常一句“好的,好吧”的轻声来默默地陪伴着我,像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任我差遣。她又总是含笑着,对生活没见半点怨言,犹如我过去的恋人,总是给我无限的慰藉。我成了她命运的一切主宰,她的善良与温柔,差点儿把我纵容成一个恣意妄为的歹徒。
在世俗之下,我与珺的这份情爱却蕴含着无比的酸涩,我们彼此小心地呵护与隐匿着,可就算是如此委屈,珺总还是给予着我一向的迁就与默许。与珺的相处,总让我有着归家的向往,身心是放松的,一如珺放纵着我对她的肆无忌惮,一如我问过她以后的打算,她总是笑笑说道:“我只做好现在,把你照顾好就行,管不了未来呢!”故就算我无意伤害着碰撞出的情感生命,珺也会用一脸轻松来安慰我那罪恶的灵魂,绝不给我半点的悲痛与难堪,珺的这份天性,以致衍成我来世永无消失且沉重愧疚的情感枷锁。
那一次我外出参加文化交流活动,午餐主办方宴请,我无奈地被灌醉,不知怎样回到了住处。珺紧张又揪心地守着我,顾不上我满身酒气,与不时呕出的污秽,珺拿着湿毛巾不停地帮我擦拭着,看着我难受的样子,她轻轻地叹着气。午后的日光从窗口斜射而过,把珺包围在直光之中,珺淡淡的体香开始弥漫在我的周围,直至一缕缕的气息沁入我的脑海,让我浑身发痒。在珺心疼的表情中,她那嫩白丰腴的指尖不时地掠过我的脸颊,在我的心田里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温暖无比。她又不时俯身给我擦拭,光线穿过她单薄宽松的衣裳,如脂般洁白的肌肤,也像极一尊圣洁的女神,手动是罪过,看一眼是猥亵,我只能在半醉半醒间把她紧紧抱住,沐浴在阳光之下……
我仅仅是一个卑微的教书匠,习惯于平淡自省,厌恶追名逐利,冷思静心为我本性。虽也曾有立志,却少见激情昂扬,故倘未见着我有多大的伟业成就。珺还未立足社会时,我有意无意地向她提起了家人催促我成婚的事。于是珺鼓起勇气厚着颜脸尝试着向其家人介绍我,自然是受到了非议。以珺当时的身份和处境,我能体会到她的无奈,也反衬出我的无赖。2008年那个凄冷的春节,珺曾承诺会与我共度节日,我一人蜗居在刚买的房子里,万般思念着珺的到来。百年不遇的南方特大雪灾中,我却等来了更多的失落和无奈,在冰冻的寒潮中,我无法感受到新春的气息,我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把孤寂当成了习惯。
我知道,珺对与我的未来是无比信任与希冀的,她纯洁的身心,如她纯洁的灵魂,扼着我的咽喉,吞吐不得。于是,我开始想象着该如何去平衡抑或安排与珺的故事了。
长年繁重的工作让我倍感压抑难舒,把弄文字的小能力虽一直让我聊以自慰,却总是因为懒惰,苦心不足,故在文学的小圈子里还没得到过半点声名。在这个日渐寂寥的行业里了,我时常强迫自己去拜读那些大家名作,然而在那些散发着迂腐肤浅气息又不知所言的文字堆里,我品味不出半滴我所需要的精神共鸣,大失所望之下,我生活的路子只能是与文学渐行渐远。挥洒文字,指点江山,这曾是我以为傲的立足之本啊,没有了这个支撑点,我拿什么去拯救我的爱情、焕发我的生命?我还有什么资本去说爱珺或被珺所爱?
好长好长的时间里,我还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我的文字与记忆,直面现实的情感故事,像是血淋淋般撕裂着我的精神世界。我只得像逃避似的把与珺的故事珍存起来,任懊恼与无奈倍增,我在埋没与吞噬着自己。看到一拨又一拨的文学新苗破土而出,虽不见得有多少高度,但雄霸版面与市场的推广能力又不得不让我感到惊异。我想着不能再偷懒了,我必须为不多的未来去搏一把,为圆珺对我的愿望,我要丈量起文字的重度,以弥补我的错失,这也是我仅能为珺做的了。
直到现在,我如此大龄却未成家,80多歲的母亲常愁苦地对我念叨着:“唉,你啥时候才能给我抱上孙子呢,娘没多久的活头了。” 母亲这要死要活的牵挂实让我汗颜泪奔,乡下亲朋每每与我打电话,我个人的事也总是主要话题。回想老爹无法闭目的去世,更加深了我的负罪感。2006年暑假三兄结婚时我带珺回乡下贺礼,这是我第一次带姑娘回家,并郑重地把珺介绍给师友,珺说这也是她最开心的几天。在家人的期盼中,对于我的婚事,该是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
但想到我日趋病重的身体,又必会给珺的将来带去拖累与伤害,我终是给不了珺多少幸福,这让我揪心又无计可施, 珺不应该为我的痛苦去买单,我最好把失去珺的隐痛深藏起来,掩盖伤口,以相忘于尘世。
故我不敢去想象与珺的未来,因为我无法给予珺任何未来。珺正当青春,我却给不了珺等待的结果,没有婚姻纽带,最终必是无言伤痛的结局。故我只能狠心地离开珺,说不上是壮士断腕的痛苦,但我终是无法逃脱情感的煎熬与良心的谴责,面对珺,一切解释抑或安慰都是令人讨厌又如此虚伪。就这样,我只能违心地把珺封存起来,任时光的流水去打磨,像我心底为珺珍藏的鹅卵石,任由珺的真情对我的灵魂重重拷打。诚然我活着,却永无欢乐。
之后在2008年国庆节我农历生日的那天,初识同乡兼校友的四妗,我自认的大度与识见,看似不算老相的脸庞,外加一些身外之物,感觉多少还是有人愿意跟随的。四妗正在热恋着,却苦于生计无援,在我还未正式向她展开攻城池的气势,连糖衣炮弹还没来得及用上,她很快就沦陷,背叛旧情而给我缴了械。说不清太多的原因,四妗仅有的一次谈判式的交流速成了我情感上的又一个故事,而且,2009年1月的一次偶然,终酿出了因果。
但四妗的情变常常让我想起抗战时期的汉奸,背叛投敌绝没有好下场,心里也就深埋着对四妗的疙瘩与疑惑,之后感觉妗真不是我内心要点的那碟菜。她能闪电式卑鄙地甩掉多年的恋人, 在某个时候因某个缘故,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与我决绝,狠心劈腿,天性决定着本质,后来,这果然应验成真了。
而我对珺也不曾有过隐瞒,与四妗接触的事我简略地向珺提过,就像我向四妗谈及我与珺的事一样。我不想和珺掩饰些什么,可是珺以为我是在给她开玩笑,她还是对我初衷不变。直到她明了这故事已经改写,无可挽回,而伤心留言:“守候着最信任的人等来的竟是愚弄。”转身一别,终与我不再相见。我被珺视为感情上的拐子,我成了罪人,不可饒恕的恶棍,我还能去解释些什么?
我曾无耻地宽慰过珺说:“与四妗目前相处只能是权宜之事,她本性不稳定,你立足稳定后,我就抽身而出再与你汇合。” 但这话也只能是说给鬼听,常人听着也会感到是在忽悠。我不明白那时我为何如此,我只知道心里过得很苦,正如我所感知到的,四妗永远成不了贤内助,所谓八字不合,五行相克,以致她后来带给我伤害并且彻底地摧毁着我,这或许是我的宿命。我却明白,尽管珺已决绝离开,但她还是我的亲人,我心里不变的亲人。
我想必是这辈子都欠着珺的,生命对于我,就是在劳作中去享受孤独,多无眷恋。患病的躯体,感觉幸福总是如此缥缈,我想着法子去麻痹自己,忘却凡尘的苦恼。寻找解脱说来是一件好事,夙愿无力如期实现,但遗憾不也是一种绚丽的美么。与珺别离多年,音讯全无,便没有勇气乞求相见的机会,对比四妗带给的我无可理喻的感伤与疏远,这让我不时忆起珺给我的从无缺失的温顺和体贴。
直至如今病重时,我无尽地想着珺,想念着她浅浅微笑,她的美丽与伤愁,我只能梦盼着,再见珺的时候,也许,想必于我暮年。抑或,于我的魂里……
作者简介:李文凯(1976.12—),男,汉族,广东湛江人,本科,广州文凯传媒工作室,从事音乐艺术与影视文学的研究与教学,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文学创作,著有文学剧本、电影评论、小说、散文集、诗集等系列作品,并多次获得各级奖项。
作者单位:广州文凯传媒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