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中印经济合作恰逢其时

中印两个最大发展中国家应以建交70周年为契机，以睦邻关系共同应对当前世界经济面临的难题和挑战。

当前，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原油价格大幅波动，美国股市接二连三“断熔”，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相互干扰，国际经济形势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不仅全球贸易、投资和旅游受到重创，而且还将严重冲击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对各国经济的影响强度可能超过2008年金融危机。现在看来，世界经济增长持续放缓已不可避免，每个国家都无法独善其身，包括近年来经济快速增长且同处于经济转型期的中国和印度，各自面临的挑战和风险也将同步上升。

处于转型关键期的中印经济

中国自1978年开启改革开放、印度自1991年實施经济改革以来，两国相继成为新兴经济体中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国采取积极举措稳定经济，经济率先实现企稳回升。2010年，中国GDP总量约6万亿美元，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与此同时，经济增长过程中释放出来的结构性难题，也倒逼中国调整经济发展方式，以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为了突破发展困境，应对资源瓶颈、结构性改革瓶颈、环境瓶颈等挑战，中国积极推进经济结构转型，迎来了追求经济增长但更加注重增长质量与增长可持续性的“新常态”发展阶段，中国经济进入转型关键期。2018年以来，受中美贸易博弈和世界经济增长动力不足影响，中国经济增速放缓。2020年初，中国经济遭遇新冠肺炎疫情挑战，虽然目前来看冲击总体可控，但经济增长面临巨大压力。

值得一提的是，2010年印度经济增长率达到8.9%，诱发外界普遍以购买力平价（PPP）来衡量印度经济，认为按照购买力平价印度已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但在2011-2013年，印度经济并没有出现预期的增长速度，反而出现了较大幅度回落。特别是2011-2012财年，印度卢比大幅贬值，私人投资枯竭，GDP增速仅为4.1%（后调整增速为4 9%），印度经济增速创十年以来最低水平，“金砖”褪色明显，一时间“印度奇迹”似乎已成海市蜃楼。

2014年5月，莫迪赢得大选，这与其在古吉拉特邦执政时的经济业绩密不可分，而莫迪实现经济增长的竞选承诺也正好迎合了民众求新求变的心理，使他们看到了印度经济崛起的希望。莫迪的确也“不负众望”，在其执政之后，不仅相继推出了“印度制造”“智慧城市”“数字印度”“清洁印度”等发展理念和规划，还大胆实施了“废钞”，并开启了商品和服务税（GST）的艰难改革，为鼓励私人投资和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付诸了巨大努力。尤其是，莫迪高调启动“印度制造”计划，以期为每年进入印度劳动力市场的超过1200万年轻人提供就业机会。2014年，印度经济以7.4%的增长率赶上了中国。2015年，印度经济增长率高达7. 6%，首次超过中国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莫迪第一个任期，印度年均经济增速超过7%，成为引领全球经济增长的火车头。

2 019年5月，莫迪再次以压倒性优势赢得大选，宣布了2024-2025财年实现GDP总量5万亿美元，以及2030年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的增长目标。但是，印度基础设施落后，制造业发展缓慢，无论营商环境改善还是“人口红利”的释放并不十分明显，阻碍了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此外，印度贫困人口基数大，就业问题仍很突出。而且，2019年印度宏观经济指标出现剧烈波动，经济增长速度放缓，以制造业为突破口的经济转型压力增大。

贸易投资合作与两国体量不符

中印是正在崛起的两大新兴经济体，也都是全球最受欢迎的投资市场之一，两国人口总和超过27亿，且互为邻居。2019年，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GDP总量突破14万亿美元，人均GDP首次超过1万美元;印度GDP总量2.9万亿美元，超过英国成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印度人均GDP约为2100美元。2019年受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影响，两国经济增长受到影响。在最新的报告中，2019年中国经济增速为6.1%，尚处于预期之中，但印度经济增长则出现大幅滑坡，增速或降至4.8%。中印两国相比，中国的比较优势集中在基础设施和制造业等领域，印度的比较优势主要在服务业、信息技术和制药等领域，两国经济互补性强，经济合作潜力巨大，且具有良好的合作基础，理应是“天然的合作伙伴”。但事实上，多年来两国无论在基础设施建设、制造业领域还是相互投资方面的合作犹如逆水行舟，处于且行且慢的状态。

2018年，中印双边贸易额达到了955亿美元。根据中国海关最新统计数据，2019年中印双边贸易额927亿美元，没有达到1000亿美元的普遍预期。截至2017年底，中国累计在印度直接投资47亿美元;截至2018年底，印度累计对华实际投资额9亿美元。尽管中印双边贸易和投资都在上升，但是与两国27亿人口市场带来的巨大消费潜力和经济合作优势相比，双边贸易和相互投资非常有限。中印无论贸易还是相互投资，都存在规模与两国经济总量和人口体量不匹配现象。

其中，贸易不平衡是近年来制约印度扩大与中国之间经济合作的一个主要障碍。2019年中国对印度贸易顺差560亿美元（印方统计逆差600亿美元），占印度对外贸易逆差总额的30%。这不仅制约了印度发展双边贸易的意愿，也影响了投资互信。究其原因，中印产业结构互补性强的优势并没有在双边经济合作中得到体现。而且，两国商品贸易竞争性与互补性共存，商品贸易和服务贸易的互补空间也没有得到很好利用，有限的投资也存在与产业相脱节现象，没有找到最佳的利益平衡点和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

无论如何，贸易不平衡问题既需要在扩大双边贸易和相互投资中缓解，也需要在金砖国家、RCEP等区域多边合作机制中加以化解。简单的增加出口额和减少进口额并不具有可持续性，贸易保护主义并不能真正解决贸易不平衡，改革与开放依然是解决经济问题的最佳途径，这也是被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的经验所证实的。尽管当前世界经济面临危机，但经济全球化不可逆转，世界市场最终会变成一个相互联系、相互依存和相互融合的“地球村”。在此背景下，国际贸易与国际投资将日益呈现出高度融合的态势，相互投资将成为解决贸易不平衡的有效手段之一。

中印合作应对挑战恰逢其时

今年是中印建交70周年。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对中印经济和世界经济造成的剧烈冲击，面对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贸易保护主义，面对中印经济结构转型的迫切需求，中印以积极的心态推进经济合作，共同应对全球挑战恰逢其时。

事实上，特朗普贸易保护主义政策不仅针对中国，同样针对印度。2018年6月，美国对印度钢铝分别征收25%和10%的关税，对印度造成2.41亿美元的影响。2019年5月31日，白宫宣布美方于6月5日取消给予印度的普惠制待遇，此举意味着大约56亿美元印度出口美国的零关税商品，将被取消普惠制待遇。2020年2月24-25日特朗普访印，也并没有在印度热切期盼解决的贸易分歧问题上做出实质性让步。这说明特朗普的政策具有可变性和不可预测性，在真正涉及利益的问题上是“一视同仁”，并未特殊照顾印度的利益。

一个积极的趋势是，中印领导人通过2018年武汉非正式会晤与2 019年金奈非正式会晤，正引领中印关系向好发展。中印在能源领域、医药、信息与软件，以及包括瑜伽、电影在内的人文领域的合作正呈现出积极稳定的发展势头。“莫迪经济学”的内涵是创造友好投资环境以吸引各国投资，兴建基础设施并大力发展制造业以创造尽可能多的就业机会，这正好是中国的发展经验。中印两个最大发展中国家应以建交70周年为契机，以睦邻关系共同应对当前世界经济面临的难题和挑战为背景，以探究两国如何突破经贸关系建设中的瓶颈为重点，开辟新能源、数字经济等合作新方向新领域，短期能够增强两国经贸合作，中长期则有利于中印在新一轮国际经贸规则重构中发挥发展中大国的作用，在国际舞台上更好地发出有利于发展中国家的声音。

中印应该相向而行，避免用放大镜去审视彼此之间存在的分歧和问题而错失合作机遇。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是，中印合作不仅具有双边意义，更具有地区和全球意义。中印虽然各自都是全球经济增长的主动力，但中印合璧才能创造世界经济增长的奇迹，这也是赢得当前这场世界战役的唯一选择。

本文作者朱翠萍为云南财经大学印度洋地区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