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生活的理解多了一点

李晓

经历了这段日子，让我对这个世界的灾难苦痛、同情悲悯、相守相助有了直抵灵魂的感受。哪怕是让我窄窄的心房大了一厘米，也是命运的馈赠。

今年春天的经历，让我对生活的理解多了一点。

这些日子里，我理解了人类一地鸡毛中的声音。平日里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生活的人，马路上车流的声音、空调滴水的声音、手机微信没转换成静音的提示声、楼上邻居深夜起来咳嗽的声音，这些声音都让我烦躁不安，影响我的冥想状态，影响我敏感的睡眠。但这些日子以来万籁俱静的生活，让我对声音的期待，却是那么急切。

有天晚上在单位加班，一时没联系上回家的车，我一个人走在夜里的大街上，除了沿途看见守楼人在微光下沉默的模样，基本没听见什么声音。一瞬间我几乎有点梦幻了，我拿起手机给朋友老孙打了一个电话：“孙哥，睡了吗？”老孙起初一惊，他没想到我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感叹说，这些日子来，你是第三个给我打电话的朋友，大多数人都是在微信里互相问候一下。一路上我跟孙哥聊开了，从疫情到健康，从饮食到运动，从高血压到按时体检，从家里事到世界形势。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敞开心扉的一次聊天。

回到家，妻子还在灯下默默独坐，她在等我回家。相隔一米多的距离，我戴着口罩同她招招手，她嫣然一笑。我顿觉有些凄楚。这些天来，我从正月初一一直上班，接触的人多，于是同妻商量，我在书房小床睡。坐拥书房的日子，我这个有安静癖好的人，却读不下去书了，世界如一個卷起的漩涡将我彻底地吸了进去，连书写也是凌乱的。木心关于从前车马很慢的意境我是进入了，但忽然之间就拒绝着这样的生活。相反，对他的“云雀叫了一整天”的生活倒是有了向往。

车马喧嚣的生活，市声荡漾的日子，风吹雨打惊雷声，楼上那人睡不着半夜起来哼唱京剧声，甚至周胖子火锅店里深夜喝酒的划拳声……所有的日子、所有的声音都回来吧，我需要你们。

在这些日子里，我理解了万千声音的交融。人人都在信息世界里不断刷新着认知，努力表达着个体的存在。其实人生活在俗世，大多是在方与圆的交融更替中得以通行。保持恰当姿态，找到瞭望世界的窗口，或许是一种智慧的生活吧。

我平时其实是一个心胸不太开阔的人，患得患失，锱铢必较，时常把自己逼得喘不过气来。经历了这段日子，让我对这个世界的灾难苦痛、同情悲悯、相守相助有了直抵灵魂的感受。哪怕是让我窄窄的心房大了一厘米，也是命运的馈赠。我将以更宽大的胸怀来凝望这个世界，汇入热气腾腾的生活。

张彦摘自《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