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对我们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张丰

疫情期间，每当有人做出囤米这样的傻事，我都不为所动，甚至非常鄙夷。我每天都到小区门口的商店，看到那里的大米、方便面和各种零食，就会感到心安。

曾经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在那里向老板娘夸耀他买的酒精。他块头比我还大，但是言语中却流露出恐惧，老板娘淡定的微笑，多少让他安静下来。老板娘告诉他，用酒精给家里消毒，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喷洒，更不要抽烟。

虽然可以一次买很多堆在家里，我却还是选择每天出门。我常买的东西是鲜牛奶和酸奶，这都可以在网上买，我却坚持要到店里。有一位生活在南京的画家朋友，坚持每天去一家店里买草莓。我们买的不只是商品本身，还包括一路的所见所闻。小店就是疫情的晴雨表，从2月中旬开始，我看到那些小店渐次开门就感到欣喜。相信很多人都有同感，有家串串店生意本来一般，恢复营业的第一天，却是人声鼎沸。人们摘下口罩，畅所欲言，恐惧也就烟消云散。

有一次在五金店买插板，老板说给我的价格很低，“我这铺面是自己的，不像他们，还要交房租。”这个区域算是城市的边缘，商业并不发达，房租也不高。相同规模的小店，每个月房租2200元，但也足以成为一个盈利的门槛。一对开修脚店的小夫妻，丈夫已经考虑出去做兼职了。

很多人都羡慕小店店主的生活。这个城市有不少小咖啡馆，老板娘往往气质都很好，有的看上去也很文艺。但是，真的要开一家咖啡店，可能并不浪漫。我了解过几家，店主几乎每天守在店里，一个月扣除成本，所得不过几千元，也就是城市普通上班族的工资水平。换句话说，开咖啡店，就是挣了自己一份工资。

但这种职业仍然是迷人的。作为店主，至少不用每天打卡，可以自主掌握营业时间。经营一家小店，“上班”时间通常比白领更长，但是却并不会太过劳累。工作中的自主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几乎每个店主，都会不断和顾客进行交流，帮顾客看一下物品，有时候还需要照看顾客的宠物甚至小孩，这种信任带给人的满足，是写字间里的白领体会不到的。

手机发明之前，小店还是信息发布和流通的主要场所。两百年前，巴黎的咖啡馆就是人们看报、聊天的地方。那时报纸还比较昂贵，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起，于是在咖啡馆听一些八卦消息，就成为都市人生活的必需品。和乡村相比，都市人更依赖各种信息，有些信息还能帮人们在股市中赚到大钱。

移动互联网的普及，在很大程度上摧毁了小店经济。如今，人们不出家门，就可以在网上买到各种东西，这让小店存在的价值遭到怀疑。有一次我路过小区门口，碰到牛奶公司的人来推广，他们承诺可以把牛奶送到家门口；还有一次几个年轻人在发传单，承诺买菜和水果可以送货上门，关注公众号就送价值10元的水果。我接过传单，路过小区第一个垃圾桶时就丢掉了。

简？雅各布斯在著作《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把小店看成街区活力和安全的源泉，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次疫情让我明白，小店不仅仅是商业，还是小区精神生活的一部分。电商当然是一种趋势，各种“送货上门”也是无法阻挡的潮流，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可能靠外卖送达的。如果小区周围的小店都凋敝了，那种荒芜对每一个人都是损害。人们必须为自己想要的生活付出行動，每天早上我都会带着狗去一家早餐店，认真开始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