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的正确打开方式
2020-08-04任冠青
任冠青
有人说,试图勾勒一代人的生活往往会流于肤浅与偏颇,但其巨大的诱惑又吸引人们前赴后继。其实,对于人生“三字头”的图景,每个人都有权用不同的色彩去铺就,也并不存在所谓的标准答案。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更不喜欢被年龄“撞了一下腰”时,那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从这个意义上讲,所有的探讨和努力又是不可避免且极为必要的。
30岁,你准备好了吗
30岁真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年纪。在前后10年的年龄坐标中,30岁总是占据着绝对的C位。一过25岁,朋友们的生日感言中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马上要30岁了”。而一旦跨过30岁,后面的个位数似乎也会被虚化,因为他们会动辄使用起“过了30岁,人就会……”的说辞。
可人们对这一年龄的意识往往又是朦胧模糊的。就连大文豪梁启超也会在《三十自述》中暗自呢喃:“风云入世多,日月掷人急。如何一少年,忽忽已三十。”
其实,不论是国人对30岁这个年龄刻度的敏感,还是国外所谓的“四分之一人生危机”,反映的都是人在这个特殊时段展开的自我回顾。大学毕业后,年轻人渐次步入社会,30岁左右的年纪恰好是“阶段性复盘”的重要节点。我究竟“立”住了吗?是每个步入30岁的人都不禁会问自己的问题。
今年五四青年节,有关“前浪”“后浪”的讨论引发了社会热议。与父辈相比,我们这一届年轻人有着更为丰沛的物质生活,职业与人生选择也更加多元。不过,在“三十而立”的问题上,不少人并未表现出比上一辈更加坚定的自信,甚至有人会发出“三十难立”的感叹。这是因为,一代虽有一代的福祉,“后浪”却也在奔涌的途中遇到了全新挑战。
首先,在传统社会预期和现实境遇之间,存在着难以忽视的错位。在很多长辈的意识里,30岁几乎是“安定下来”的同义词。对于“安定”的状态,则沿袭着颇为一致的指标,比如结婚生子、买车买房、事业有成、有固定积蓄等。在传统价值观念中,只要其中一项没有达成,年轻人就仍需向“圆满”的路途不断奋进。
不过,现实生活中,能够在以上指标全面“打钩”的人生赢家实属少数,很多时候都要面临生活中的两难抉择。比如,30岁那年,我的朋友本打算辞职读博,可突然的怀孕生子让她只能暂时放弃学业上的追求,安心待产。在她看来,所谓的“工作生活两不误”实在有些理想主义了,必要时刻必须作出选择和牺牲。
对于在大城市工作的年轻人来说,传统的“三十而立”指标更有着实现难度过大的尴尬:高企的房价让人望洋兴叹,受教育时间的延长使事业起步期有所推迟,独生子女的养老压力有增无减,生活成本居高不下等问题,也成为年轻人在结婚生子前踌躇的重要藩篱。
此外,同龄人的人生轨迹,往往被视为自我对照的镜像,也成为不少人检视“三十而立”的参照点。当身边朋友都与自己处于同一状态时,30岁时的“我应该”问题还不会被放大。而当他们纷纷从单身到结婚,从租房到买房,从职场小白到事业有成,年轻人就会产生自己被遗留在彼岸的失落与不安,继而发出 “三十难立”的感叹。
步入30岁,无论是在个人财务、职业规划还是生活管理上,年轻人的角色都在全方位从被安排者过渡为决策者。对于集家人宠爱于一身,习惯于被照顾和被关心的80后和90后来说,这一转向必然要历经震荡与不适。不少家长就吐槽过自己孩子的“双标”:父母教导几句,他们就爱用“我已经30岁了,别告诉我应该做什么”来回怼;当房租不够时,又觉得向父母伸手是理所应当。
有人曾指出,在这一过渡状态下,年轻人更像是一个个“回旋镖”,他们穿梭于家庭庇护与自我独立之间,应对人生困境的方式也略顯稚嫩和无助。一旦问题难以解决,他们就倾向于卸下重负,转身回到习惯的舒适区。
除了物质生活,年轻人也同样面临着自我认知的新挑战。进入社会之后,眼界拓宽,选择更多元,人们反而难以确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在知乎等平台上,很多人也并不讳言自身的“悬浮”状态: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真正满意的岗位。“佛系”“低欲望”“社畜”等新生词汇,很多时候成为对抗人生迷茫、放弃努力的一种搪塞。
其实,人非AI,不可能一键达至“三十而立”的完美状态,从青春年少、懵懂无知走向真正自立总是需要一个过程。每个人都要经过自己的“奥德赛时期”,才能最终完成成人仪式。在某种程度上,也只有经历过这种困惑与磨炼,人生的基底才会更加稳固。迎接30岁所带来的一切,你准备好了吗?
三十而立,所立何物?
“三十而立”作为一个概念,有如“社会”“成功”等词汇一样,面临着语义学上的解释困境。我们对这些概念习以为常,可是若真要细究其涵义,却又往往语焉不详。
孔子在说此话的时候,人的平均寿命还不到50岁,30岁已然是中老年了,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如今我们讨论“三十而立”,主要还是站在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从更广泛的层面上进行自我衡量、省察与鞭策。
那么,在本世纪20年代,“三十而立”,究竟所立何物?
在立外物之前,年轻人首先要做的是立己立心,实现人格的独立和自我的定向。雅典德尔菲神庙的石碑上刻有3句箴言,其中一句便是“认识你自己”。它意味着自我意识的觉醒,不盲目迷信任何权威;它是启蒙运动所倡导的“勇敢地使用自己的理性”,直面生活中的不确定性。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步调与节奏,一个人能否成功、何时成功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若按传统的外在标准,导演李安可谓是“三十不立”的典型代表。成名之前,他在家里做了6年的家庭“煮夫”,依靠妻子的收入养活家庭。看起来并不成功,甚至颇为颓唐。
可是从立己立心的角度而言,李安其实早早就“立”住了:多次剧本投稿失败并未动摇他坚定的电影梦想,一时的拮据困窘也并未让他迷失自我。相反,正是那几年游弋于锅碗瓢盆间的经历,被他细腻的感知力牢牢捕捉到,此后一举推出《推手》《喜宴》《饮食男女》等“家庭三部曲”。
所以说,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芳华,只要自我认知明确了,那么即使一时收获不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也会培养起自身的定力与耐力,在更长线的时间段有所成就。正如李安在谈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时所说:“无论你遭遇到什么,要记得你心中的卧虎,它会警醒你坚持下去。只有你实现梦想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不会浪费。”
“三十而立”,立的还是自己的事业。坚定职业方向并不容易,步入社会之初,年轻人尽可以在不同领域和工作间摸索试错。《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在哈佛大学毕业后,就经历过长达11年的“无目的”状态。他当过教师,在父亲的工厂里打工,还尝试做过杂志销售员,结果都是草草收场。直到最后,他才发现了此后一生的志向所在
写作,并在31岁时出版了第一本著作。
当然,这样的摸索不该是无目的、无止境地跳槽,而是应当在不断尝试中寻找内心的确定性。人生其实只要专注做好一件事情就足矣,深耕一个领域,形成对行业格局、发展趋势的独到见解。
一位在美国新闻界工作了十几年的前辈告诉我:自己并不是一个很有职业“野心”的人,也不会把进入CNN、《纽约时报》等视为奋斗目标。可是在40岁之前,他更想被认可为一个“专业”的人。所以即使到了30多岁,他还是不断参加创意写作班、尽力做好每一个新闻专题。对于他来说,外在的成功与否也许难以把控,但是持续提高职业技能却是对自己的交代。
“三十而立”,还在立身,即主动适应周边环境,实现基本的经济独立,安身立命。曾国藩曾有言:“不蓄积银钱,使子弟自觉一无可恃,一日不勤则将有饥寒之患,则子弟渐渐勤劳,知谋所以自立。”
前段时间,我发现一位朋友虽然收入并非高薪,却总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每年还能带父母去世界各地游玩。后来他告诉我,自己此前也是月光族,手中的钱常常在不知不觉中花掉了,遇到事情的时候还要寻求父母的帮助。此后,他主动学习理财知识,每月都会把收入分为支出、储蓄和投资三类,尽管看起来不多,但日积月累也十分可观。所谓立身,就是要学会做金钱的主人而非奴隶,摆脱这种非理性消费方式和无意识的生活管理,学会量入为出,做好生活规划。
在“三十而立”的各项标准中,立家无疑是争议最大的一个。如今,年轻人的婚育年龄有所推迟,是否以及何时成家生子也取决于个人选择,不能一概而论。当下语境下的立家,更多的是看我们是否拥有承担家庭重负的责任感,能否从父母手中接下接力棒,开始参与甚至主導家庭决策。
在最近看到的一集播客中,主持人分享了今年回家过年的特别感受。她和父母去景点游玩,却发现他们已经不是印象中身体强健的样子。也是在那一次,她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个“宝宝”,不可以再拒绝长大。我们必须开始学会关心和照顾其他家庭成员,培养自己经营家庭的能力,早日实现心智上的成熟。
你需要成长的正确打开方式
梁永安教授曾说:成长必然带有某种沉重性,也许是学会与自我的缺陷共处,也许是打破一种完美的幻想。不过它的最终境界是达到自由,实现一种透彻的自觉。“三十而立”的本质,就是人在心理、经验和智识等各个方面的成长。也许我们一时难以达到各种外在标准,但是只要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成长打开方式”,就是在朝着理想中的“三十而立”进发。
具体的打开方式当然因人而异,不过也有着较为共性的方法论。比如,建立自己对成功的定义,然后制定计划,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如果一味倚赖外部的标准,满足他人和社会标准的期待,年轻人就很难走出迷茫。
前段时间,有一位热爱摇滚的朋友来北京出差,约我小聚。出国留学之后,她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老家,从事一份稳定的工作,看起来舒适且安逸。可是长谈之后,我才发现她其实并不快乐。她想要回到北京,却比几年前多了房贷、工作等重重羁绊。所以说,生活是自己的,归根结底要靠自己去实践和感受。只有找到人生真正的热情所在,才会永葆奋进的动力。
同时,要学会情绪管理,直面人生成败。梁文道就从这个角度解读过儒家“六艺”中的射箭之术。这项运动看起来与学做君子没有关系,可是细究起来就会发现,它所倡导的调整呼吸、情绪平稳、互相礼让、胜不骄败不馁等原则,都是在锻炼人控制情绪的能力。
当然,要想实现真正的“三十而立”,年轻人还要学会走出小我,成就大我,培养更为广阔的胸怀。其实,世界不只有自己,人只有在家庭、社会的担当中,才能收获更多自我实现的满足感。跳出小我的枷锁,反而能实现更大的自我价值。
中国老一辈文化名人中,张伯驹先生自30岁起收藏古代书画,除了个人爱好,更多的则是保护国宝的赤子之心。为了展子虔的《游春图》,他不惜变卖家产出资购买,随后又无偿捐给国家。
翻看梁启超、胡适、汉密尔顿等名人的传记,也会发现前人多是在大我的意义上体现人生价值。梁任公的《三十自述》,满目皆是“国家多难,岁月如流,眇眇之身,力小任重”的家国情怀;胡适作为100多年前的“90后”青年,更是在26岁的年纪就发表《文学改良刍议》,从此彻底改变了中国人的书写与表达方式。看看前人的追寻与成就,我们又岂能把目光局限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浑浑噩噩地度过最黄金的年华呢?
正如朱光潜所说:人生最可乐的就是活动所生的感觉,就是奋斗成功而得的快慰。人最悲哀的是身处伟大的时代而不自知,身处最好的年华却不知珍惜。
让我们从关爱身边的每一个人做起,关切这个社会的发展,尽情地发掘自己的潜能;让我们把自己的“三十而立”紧紧嵌入时代前行的齿轮,创造出一个个带有青年印记的高光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