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去信

董贺

谷 雨

四月，眼前的镜面愈加模糊

热气腾腾的日子，属于乡村

在这儿，杜鹃花艳，油菜花香

田垄和菜畦，等待着心愿

喜讯，在路上

你，在我葱郁的期待之中

来吧，用一场雨，梳理

事物纷乱的外表，和你焦躁的本质

来吧，把一次孕育，放进

琐碎的梦境

一排排杂色的纽扣

即将，系于春日的长衫

像你，紧紧地拥抱着我的肩膀

那么轻快，又那么沉重

山中去信

摊开信纸，我开始留意窗外

那些摇曳的灯盏、鸟鸣和涛声

持久的问候，像一片叶

拥抱另一片叶，像一阵风

寻找另一阵风

我看到，有碾碎的词语

有模糊的片段，从笔端

呼啸而来。夹着南方枇杷樹

和芭蕉叶的清香，夹着

工地铁架上的汗水，夹着

我刚刚偷抹的眼泪

昨日天晴。山坡上开满了杜鹃和山杏

卷柏和地丁，一个个钻出来

像我，有很多的话要对你说

—— 鲜红的，洁白的，嫩青的

你嘶哑的声带，会传出磁性

像无比期待的：我们哪儿都不去

就在这儿，就在家乡的

山水之中

倒挂着风

整个冬天，蛰居、失眠，数着雄狮

的戾气与紧张，在寂静中追赶虚无

你说，春天快来了，桃花都托出了骨朵

就是瘦弱了些。几根细葱要探出头来

有绿色的声音，抵达耳鼓

你说，安然接受吧，送信的雪

一次次来，月光被洗得更白

我寻不到，虫鸣、鸟叫，和

你来寻我的脚步声

多少次，倒在马车轮下的三叔

会出现，他捧着糖葫芦，笑着

听我说话，如今在雪中

寻找着旧址。可老房子

已然变卖易主，风不再是

原来的风

只有，门口的几株老杨树

还在摇摆，像怀旧的词丛中

伸出的一根手指

朝向遥远，朝向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