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考
2020-08-04唐诗
文/唐诗
去考试的地方听说是市区,我们一行50 人,除了我,都是俊男美女。去之前,我让介绍人开车送,她也算爽快,答应了。
路上,走错路后,介绍人与一辆电动车撞到一起,电动车划花了小车的保险杆。这事,啊,车主说我是会让她倒霉的人,每次载我都会让她发生不好的事。说这话时她或许忘了去年曾对我说过,她介绍一个人去培训考试,得到了两千块介绍费。朋友说之所以这么邪门,都是因为介绍人自己的报应,她如此多金,快50 岁的人找个30 岁的情人,为那男人花尽冤枉钱,却奇怪地想方设法想从身边人口袋里赚钱,连我这样的穷人也不放过。我笑起来:“那钱给谁赚不是赚呢?”
内心对介绍人的为人着实是担了点心。上火车前,我给同事去电话报平安,出发前我开玩笑说也许这次碰上了人贩子,交了钱后被人给卖了出去。走之前,把所有情况给同事交待清楚,我半开玩笑半认真:“我若没按时回来,你们帮我报警呀。”同事连连称是,并说了一些有可能的异常状况,比如突然杳无音讯,短信息不回,电话联系不上,到了目的地没报平安,等等。然后,问了我几个其他的联系方式,细到校方的好几个老师的电话,以及我所有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等我到火车站一看,浩浩荡荡大部队啊。最让我放心的是漂亮妞儿多了去,要卖也不会轮到我这黄脸婆呀。这一想,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坐的是慢车,每个小站都要停那么几分钟,中间还有临时停车的情况,让人心情压抑。我想记住每个停靠站的名字,从深圳西到东莞东到惠州站到河源站……女生一律是硬卧,男生们则买的是硬坐。票分到我手上是上铺,对床的两个中铺的美女在靠窗的位置坐着聊天,我不着调地在过道边上站着,不知道这会爬到上铺能做什么。有人说让我将随身包暂时放到下铺先聊会天,我将包放下时随口问下铺的美女:“等你要睡觉时我再将东西拿走好吧?”对方回我一个冰冷的眼神。我想了一下,还是将随身包放自己上铺比较好。等爬到上铺便笑自己敏感,敏感的人当然比较容易受伤,这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看看其他的人,她,还有她,她们都是这样,往别人的床上一坐,聊天、嬉笑,甚至盘腿坐到床中间的位置去,她们才不去管这床上的暂时的主人会是怎样的态度,是欢迎呢还是讨厌。管那些干什么呢?今朝一别或者彼此再也见不着了。在意那恼人的表情,还让不让人自在地活了?这一代的人着实放得开啊,若床上睡着的是男人也并不太在意,照样能坦然抬高屁股坐下去。
小姑娘小伙子刚认识没多久就能搂着,男女朋友般了,也是性格的豁达罢。而我,我在意陌生人的态度,还有旁边人的观感。就连网络这种东西,我也是这般小心翼翼,从不敢轻易对电脑那一头的人发火或是怎样。我似乎会在乎年轻人都不在意的东西。
再见到下铺的美女,我便打定主意,不再冒然说话或者微笑,彼此绷着个脸,怪好笑的。女人与女人之间为什么这么奇怪啊,我对自己说。迷迷糊糊在上铺睡了一会,感觉好些人陆陆续续爬上床休息了,靠窗的那些位置都空下来,我悄然下床去。
在座位上伸直了腰,那个该死的上铺矮得令人连腰都直不起来。
隔壁的女生在大声聊天,她们的声音张扬、清脆,有着85 后才有的大胆。声音最大的女孩子说:“他玩弄我的感情,你们想啊,我这种有内涵的女孩子,能被人轻易玩弄吗?”接着她说了一些他们之间的事,说到那个男人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她说那条短信的意思太明白了,那就代表了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就代表他在玩弄她的情感。她诉说着这段刚过去的恋情时,旁边的女生说了一段经典的对白:“我是你的优乐美?”“对啊,这样我就能把你喝掉就立即丢掉了。”
她们开始吃泡面。吃面的时候,那个情感剧中的主角还在讲自己的情感经历,她身边的女生让她将汤喝掉,她的回答是:“吃面是为了活下去,汤就不必喝了。”我笑起来。这当儿,我怀疑自己从未年轻过,因为我从未如此大胆,我说的话从未如此犀利。
早上六点四十分左右到达目的地。这个小城镇刚从睡梦中醒来,不,它还没有醒来,是我们这些外地人醒来了。说是市区,在我眼里,这个市远不及我家乡一个县城那般繁华和崭新、干净。一下车,周边冰冷的气息扑向我,我不自觉地发抖,尽管穿了三条裤子、雪地靴,还有同事借给我的羽绒服。我夸张地戴了帽子,全身都肿着,脸也是。同行的美女穿得都没有我多。我不能同她们比,我老多了。
到达校方预订的宾馆,好多人还没退房,我们要等人退了房才有房子住。临时腾出一个单间让我们堆在那,男生们呼地爬到唯一的那张床上睡下了,床边或站或坐的全是女生。好在有电视,大家一道看电视剧,由一个大方开朗的姑娘领着换台挑节目看。
广告时间,女生问昏昏入睡的男生昨晚过得怎么样?爱和女生打闹的小个子说:“甭提了,一晚上愣是没敢挪步。班上那大个子看见没?他呀,那个河南仔,他想喝水。我们这不在4 车厢嘛,要跑到14 车厢才有开水,他那身板的人才有勇气义无反顾地去,奶奶哎,整整一个钟头啊,这孙子硬是没回来。那人挤人呀,想想,你们想想。其实我们都渴,不都忍着的嘛。”
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一行人去吃饭,一桌坐不下,有人开始发牢骚,说:“每次都这样,原本说十人一桌,现在要十五人挤一桌,怎么能这样。”叫服务员倒开水,叫了半天没人理。后来解释说没开水了,正在烧的水还没烧开。
“为什么每次都安排我们来这家饭店吃?这家饭店的开水为什么每次都还在烧?”女孩子大声嚷,男孩子纷纷附和。饭菜端上来,孩子们都嫌饭不好,菜又难吃,嫌它们是青菜两盘,豆腐两盘,发黄的饭两盘。
“这些菜也一成不变,难道它们是店里的招牌菜吗?老板啊,我看你这些菜三十年后还是不会变的,看来你这店能开三十年呐!”男孩子大声说,女孩子掩嘴笑。我也觉得不合胃口,只是不说。我渴得要命,又冷又饿,该死的是,大姨妈提前了好几天,没带卫生棉。
茶水上来后,我边吃饭边拼命灌水。水都喝饱了,饭没吃两口。这熟悉的境遇、陌生的地方让我难堪。
下午有好些人要考试,我明后天才考。吃完中餐后总算有了房子歇息,就这还是和我同住的小姑娘争取到的。她找到领队的老师软硬兼施,磨了一阵嘴皮子,碰巧人家退了这间房。房子分到手,几个男生和女生闯进来我们房间,要求分给他们,一阵热闹。
吵闹声掀开房顶了,我侧身躲到边上去。他们在路上行走时也会如此,一阵打闹和追逐,我也总要侧身闪到一边去,怕被撞飞开了,掉队。我跟这群孩子显得格格不入,我站在角落里观察他们。看他们脸上的变化,看他们的快乐、活力和毫不遮掩的好斗以及轻率。
到下午仍然没有分到房子住的男生女生们纷纷动怒,抱怨声一阵一阵,声浪盖住了电视的声音,又找领队的老师理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考试了。这次自考,他们报考的是大专,我考本科。我比他们少考几门。
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要洗个热水澡。拧开水笼头,竟然一滴热水也没有。宾馆的人说热水供应不及,要到晚上六点才有。这难不倒我,我至少要用热水泡脚、洗头,还有处理一下大姨妈带来的烦恼。两个小时,我用1.5 升的热水壶烧了八壶开水,四壶洗头发,两壶洗脸,还有两壶对付大姨妈这件事。对,就是这样,我要用这样平静的方式沉默地处理一宗又一宗现实社会带给我的难堪,这是无奈的,那些孩子们又何尝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