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春天

2020-08-04周爱妩

南风 2020年11期

文/周爱妩

一

最是一年春色好，人间无处不尝鲜。

小时候的春天，是美的，美在花朵儿，美在有滋有味的野果。那时候的味觉，随着季节而变换。尤其是春天，在碧草如茵的田野上，在小河淌水的沟壑边，常常会有野果的异香，钻进我们的鼻孔，渗入我们的舌尖，妖娆了我们寡淡的味蕾，丰盈了我们饥饿的童年。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山里的各种野果相继而出。其中，有一种野果叫三月萢（每个地方的叫法不一样），类似刺萢，最受我们喜爱。它喜欢潮湿向阳的环境，多生长在田埂边，地堑上，或者灌木丛中。植株比刺萢要矮很多，枝条上有许多小刺，清明前后开花，花朵较小，纯白色。果实由许多个小核果组成，有点像蛇萢，但没有蛇萢那样聚合实在，显得松散一些，和草莓的形状有点相似。成熟的果实晶莹剔透，红得沁心，像一个个小小的红灯笼，点缀在翠绿的枝叶间，吃起来可口清甜，是我们童年最美的味道。

那时穷，我们饥不择食，一年四季在山上找吃的。一到春天，三月萢最先长出来，我们这群孩子就开始盼望着、忙碌着。每次，我们走在上学路上，一边叽叽喳喳，一边左顾右盼，目光从不会错过路边任何一棵三月萢。时刻关注它们开花，结果，看着果实渐渐长大，由青转黄，变红。那些花儿、果儿都长在我们的眼里、心里。只是那些萢儿，很少能等到红透，还在半红半黄、半生半熟之间，就被我们吃进肚子里了。那酸酸甜甜的滋味，虽然没有成熟后那么香甜，但总能满足我们对美食的渴望。

有时候，我们一路走着聊着，忽然发现路边灌木丛里隐藏着一颗红萢儿，几个眼疾手快的同伴不约而同地扑上去。抢到的人沾沾自喜连忙塞到嘴里吃了。没抢到的人愤愤不平，耿耿于怀。这个时候，总免不了一场争论，这个说，是我先望到的；那个说，先下手为强，怪哪个呢？……我们站在旁边看热闹，七嘴八舌，最后不了了之，一哄而散，依然回到从前的样子。

我生性柔弱，妈妈总叫我要礼让别人，所以和同伴们一起找野果，我很少能摘到。但是，每到春天，我总爱跟着妈妈去菜园。因为，菜地边长有很多三月萢，好像专门为我种的。每次来，娇嫩的果实都红得耀眼。我高兴地手舞足蹈，一惊一乍，小心翼翼采摘下，来不及清洗，用手将萢儿掰开，用嘴把里面和外面吹一下，就直接吃了。有时，吃不完，就用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将萢儿一颗颗穿起来，像一串红红的玛瑙。然后，提到妈妈面前炫耀，并把最大的那颗给妈妈。记忆里，妈妈从来没有吃过，倒是那片三月萢越长越旺盛，直到我长大以后还有。

我曾疑问，这不会是妈妈有意种下的吧？为我没有水果的童年，为我这张馋嘴。好在，那时的春天，从来没有辜负过我，把美食，把妈妈的爱统统给予了我。

春天的故乡，总是那么温馨和热闹；故乡的童年，总是那么贫瘠而快乐。那漫山遍野的野果招展着，除了三月萢，还有刺萢、楼豆、四月籽、茅针、青杏、桑葚……好像每一种果子我们都曾尝试过，酸甜苦涩，五味杂陈，填写了我们的童年。我们寻找着、欢呼着、无忧无虑，那没心没肺的开怀大笑，在暖暖的阳光下盈盈流动，漫过村庄、田野，注满整个故乡的春天。

那是童年的味道，故乡的味道，也是时光的味道。

二

不知什么时候，野果丢失了，一同丢失的，还有我们的老家和妈妈对我的爱。取而代之的是超市里琳琅满目的水果，一年四季，要啥有啥，应有尽有。童年春天的野果，成了我们终生难以忘怀的记忆。身居闹市，故乡成了一种精神的图腾，母爱成了我刻骨铭心的思念。

又是一年芳草绿，和煦的春风一夜之间吹醒了山山岭岭的野菜。不知何时，春天的美食渐渐由野果转变成了野菜。

“野菜初出珍又珍，送与安静病酒人。”那些勃勃生长的野菜，如荆芥、荠菜、水芹菜、白花菜、黄花菜、蒲公英等等，都被人们钟爱，成为餐桌上的珍品。这倒不是为了充饥，而是人们从它们身上获取了绿色和原生态，懂得了健康和养生，是对生活的另一种热爱和追求。

春天里，最早出来的野菜是荠菜，俗名叫地菜，是人们最喜欢的一种野菜。菜地边、田野里，都有生长。它的叶子长圆形或线状披针形，边缘有锯齿，向四周铺开，紧贴地面生长，内敛而安静。鲜嫩的时候，只要用小铁铲在根部一挑，用手捡起来就采得了。成熟后，从中心抽出细长的枝干，枝干顶端开一团白色的小花，素洁而朴实。

《诗经》曰：“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可见荠菜在三千年前，就已是如此地鲜美宜人，质朴可爱。每年，立春前后就有人开始采摘，用来做饺子馅、做包面等等，不仅是因为它味道鲜美，风味十足，吃到嘴里，满嘴清香，有种春天的味道，是餐桌上最早的春色。而且，它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富含蛋白质、钙、磷、铁及多种维生素和氨基酸。

《本草纲目》说它有利脾和中，养肝明目，补五脏的功效。我国北方流传着“春食荠菜赛仙丹”的说法，南方民间不仅有“阳春三月三，荠菜当灵丹”的谚语。还有一个风俗，每年农历三月三，家家户户清早去扯荠菜，洗干净，用来煮鸡蛋，并且鸡蛋要单数，说是可以治头痛，驱邪防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