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的29封信》(一)：半生敌人

三毛

爸爸，今天早晨，看见你的便条和联合报夹在一起，放在我睡房的门口。我拿起来，自己的文章在报上刊出来了。你的信是看完了这篇文字留给我的。同住一幢公寓，父女之间的谈话却要靠留条子来转达，心里自然难过。

你留的信，使我眼泪夺眶而出。爸爸，那一刹那，心里只有一个马上就死掉的念头，因为在这封信里你对我说——爸爸深以为有这样一枝小草而骄傲。

等你这一句话，我等了一生一世。

这一生，自从小时候休学以来，我一直很怕你，怕你下班时看我一眼之后的叹气。当年怕听到你回家来的声音，我便老鼠似的窜到睡房，不敢出来。那些年，吃飯是妈妈托盘搬进来给我单独吃的，因为我不敢面对你。强迫我站在你面前背<古文观止》、唐诗宋词和英文小说是逃不掉的。也被你强迫弹钢琴，你再累，也坐在一旁打拍子，我怕你，一面弹一面掉眼泪，最后又是一声叹气，父女不欢而散。爸爸，你一生没有打过我，可是你的忍耐，就像一层洗也洗不掉的阴影，浸在我的皮肤里，天天告诉我——你这个教父亲伤心透顶的孩子，你是有罪的。

你对我的期望并没有过分，只是要我平稳，以一个父亲主观意识中的那种方式请求我实行，好教你内心安然，我却无法使你平安。分別了长长的十六年，回来定居了，一样不容易见面。

那次大弟过生曰，全家人吃一次饭，已婚的手足拖儿带女的全聚在一起了。你下班回来，看上去满脸的疲倦和累。拿起筷子才要吃，竟然又讲了我。口气严重地提当日报上我的文章，你说：根本看不懂！我气了，答你：“也算了！”

全家人都僵住了，看我们针锋相对。

那篇东西写的是金庸小说人物心得，爸爸，你不看金庸，又如何能懂？那日的你是很累了，你不能控制自己，你跟我算什么账？你说我任性，我头一低，什么也不再说，只是拼命喝葡萄酒。一生苦守那盏孤灯的二女儿，一生不花时间在装扮上的那个女儿，是真的任陸过吗？你注意过我习惯重握原子笔写字的那个中手指吗？它是凹下去的——苦写出来的欠缺。

那天，吃完了饭，大家都没有散，我丢下一句话：“去散步！”不理任何人走了。我要整你，教你为自己在众人面前无故责备我而后悔。晃到三更半夜走得精疲力竭回家，你房里的灯仍然亮着，我不照习惯进去喊你一声，说我回来了，爸爸，我的无礼，你以为里面没有痛？

这一生，丈夫欣赏我，朋友欣赏我，手足欣赏我，都解不开我心里那个死结，因为我的父亲只是无边无涯地爱我。对我来说，一生的悲哀，并不是要赚得全世界，而是要请你欣赏我。

爸爸，你今天早晨留给我文章的评语，使我突然一下失去了生的兴趣。跟你打了一生一世的仗不肯妥协，却在完全没有一点防备的心理下，战役消失了。那个战场上，留下的是一些微微生锈的刀枪，我的假想敌呢？他成了朋友，悄悄上班去了。

在（账本里的中国）中，作者许德友讲述了真实的账本故事，感悟了70年的国家发展之路。

账本里的家事

1993年，梁顺燕的女儿出生，在那个福利分房的年代，他们申请到了一套带有简单装修的70平方米的三室一厅。

让梁顺燕印象深刻的是，女儿出生时值盛夏，天气非常炎热。丈夫那几天都在四处奔走，为家里装上了第一台空调，想给妻子一个惊喜。当年的空调供应货源十分紧张，需要凭批条购买。这台空调花费将近4000元，对许多家庭而言是当之无愧的奢侈品。

1996年，女儿已经三岁了，为了给女儿更好的居住环境，梁顺燕与丈夫决定要重新装修。最初夫妻俩的预算是10万元以内，但最后实际花费将近12万元。账本中记录着“买抛光砖7600元”，也代表着抛光砖的兴起。这次装修的最大支出是全屋造木家具6.5万元，包括造木和水曲柳。那时，人们特別喜爱实木家具，认为其质量好、非常耐用。

账本里的大学记忆

马卫红1975年出生于山西，上世纪90年代初考上了河北省的一所大学。那时候，学费虽然不多，但生活费十分有限。为了顺利度过大学吋光，必须有计划地进行消费，于是马卫红买了个小本子记录下大学时期的生活开支。

在大学四年的时光里，马卫红和同学们很少有娱乐休闲类的支出。那时不流行下馆子，吃饭都是在食堂解决，学校的伙食费从刚上学时的一天2元到毕业时的一天5元，也算是四年间翻一番了。

当时的物价总体不高，马卫红的账本上还清楚地写着入学当年1994年的。月，交了学费500元、住宿费100元。从家乡山西出发到河北坐的是石太线上的绿皮火车，单程车费只需要5元。

那时候大学生的日常生活很纯粹，没有网络、手机，同学们每天都有大量时间沉浸在学习中。马卫红在入学的第一个学期就花了35元去培训班学习电脑打字，要知道，那时候一名普通大学生每个月的生活费也只有100元左右。

账本里的乡村纪事

普光村隶属于浙江省嘉兴市南湖区余新镇。它一直保留着一套完整的村级经济账本。村民在衬里的收支情况、分红都完整地记录下来，账本见证了普光村的历史变迁。

村民记录的老账本是1962年至1982年的账目情况，这一套账本里主要包括了春花预分方案、早稻预分方案、年终粮食分配方案、年终经济分户方案和年终决算总方案五个部分。

家住普光村四组的翁守荣生于1946年，曾经担任普光村的生产队会计、队长。他说，老账本的起止时间“蕴藏”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农村的两个历史性事件。“1962年起开始实行生产资料归公社、生产大队和生产队三级组织所有的集体所有制经济。因此，1962年开始，大队开始记账;同样，1982年全国开始全面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大队也是在1983年正式分田到户，所以从1983年开始，集体账本就没有记录的必要了。”

生于1962年的施招霖是现任普光村党总支书记，他是这套老账本的“同龄人”。对于20世纪60年代时家里的情况，他只有模糊的记忆。他翻开自己出生那年的账本，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家里到年终一共分得5443元，这就是施招霖家1962年的全部经济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