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

孙丽丽

小时候，小伙伴们常猜一个谜语：“大门房前一棵菜，也能吃也能卖，就是不能腌咸菜。”谜底就是石榴。

每年春天，暖暖的风吹过，细细的雨下过，那些属于春天的花草，经不起撩拨，开始争先恐后地抽芽开花。可石榴树还是一派黯然，光秃秃的枝桠，却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在热闹的春天里，它显得冷峻而孤独。

到了春末石榴树才开始发芽，入夏，石榴似乎积聚了力量，一蓬蓬翠绿的枝叶间，火红的花朵灯笼般挂满树，绚烂锦绣，夺人眼目，可谓是“五月榴花照眼明”。石榴花确实美，远看，通红的石榴花像跳动的火苗，近看，又像少女嫣然一笑，难怪连古人也说石榴花“热情染腮晕，柔媚点娇蕊”。清晨淡淡的熹光里，或傍晚薄薄的暮霭中，那红红的石榴花，闪着耀眼的光华。

秋天，石榴树上的石榴红了，散着淡淡的香味，一打开，一股甜甜的香味直扑鼻翼，一颗颗石榴籽白里透红，玛瑙般的果实挨挨挤挤，晶莹剔透，好似珠玑。如古诗所赞“羡他开口处，笑落尽珠玑”。

一直那么喜欢石榴，密密麻麻的石榴籽，宛若一颗颗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着特有的光泽。裂开皮的石榴，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露出珍珠般的籽，像一排排整齐的牙齿。

石榴与其它水果不一样，吃石榴要细细品味，大口吃石榴籽，就煞风景了，那样吃起来也没味道。每个人吃石榴的方法不一样，但慢慢吃才能品味出石榴的甘美滋味。吃石榴像吃瓜子一样是一种休闲，闲暇时，将石榴籽一颗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果汁满溢，酸酸甜甜，回味无穷。

女孩子们则偏爱艳红的石榴花。汪曾祺笔下的小英子，发髻上一边插石榴花，一边插栀子花，一红一白，真是漂亮。

唐朝时，女皇武则天特别喜爱石榴，于是栽培石榴进入空前繁荣时期，一度出现长安“榴花遍近郊”的盛况。武则天在感业寺给当皇上的旧情人写信：“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然后，她被接回宫，再然后，唐朝被她的石榴裙掀翻。

当年杨贵妃在华清宫时，也特别喜欢石榴花，亲手在七圣殿周围，栽植了很多石榴树，以观赏石榴花的艳态美容，因此有了“贵妃花石榴”的美名。据说杨玉环爱穿石榴红的衣，除了爱吃荔枝，她还爱吃石榴。大臣们对她很不满，不愿意给她施礼，皇帝便下令，不跪贵妃者以欺君之罪论处。众臣无奈，只得纷纷下跪到她石榴裙下。这一跪，唐朝一下子“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繁华的盛唐渐渐走向衰败。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石榴花不争春日，桃李杏匆匆花事之后，这时石榴花才慢慢在五月的枝头绽放，以火红之势，夺人眼目，且花开持久，花盛开时，满树是花。石榴花红得自然而燦烂，透彻的红如火似血。唐代诗人白居易有诗赞曰：“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石榴花在阳光下，在初夏风中，如血珠滴地，如火焰烧人。杜牧的《山石榴》更是别出心裁：“似火石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小山上，那如火如荼的石榴花开得繁乱而闲雅，姑娘把一朵榴花插上发髻，那火红的颜色，似乎在燃着她乌黑的发髻。

有人说石榴花像舞女的裙裾，石榴与中国的服饰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梁元帝的《乌栖曲》中有“芙蓉为带石榴裙”之填词，石榴裙的典故，缘此而来。古代妇女着裙，多喜欢石榴红色，而当时染红裙的颜料，也主要是从石榴花中提取而成，因此人们也将红裙称之为石榴裙，久而久之，石榴裙就成了古代年轻女子的代称，人们形容男子被女人的美丽所征服，就称其拜倒在石榴裙下。

婆婆家有棵老石榴树，粗壮弯曲的树干有着岁月的苍桑，结得石榴特别的甜且大。每年石榴成熟时，婆婆都让人小心翼翼地摘下十几个，放在土缸里，等着小孙子回来吃。在家乡，石榴是吉祥之树，象征红红火火，多子多福。春节年画上，总有一个胖娃娃抱着大鲤鱼，身边堆满佛手、石榴等，意是“年年有余，多子多福”的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