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2020-07-29马婉
马婉
四月的上海天色阴沉,淫雨霏霏,行人们打着伞,裹紧外套,却挡不住随风飘散、无处不在的绵绵细雨。
在这些行人中,有一个人看起来既普通,又不同,一身西装礼帽商人打扮的他却不留意街头形形色色的商品,也不关注商户们叫唤的行情,一路压低着伞檐,行色匆匆。而且,他还走街串巷,故意绕了好几圈,来到英租界戈登路望志里,才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了看周边的情形,与一楼的一对夫妇对了对暗号,径直上了楼。进了房间,把帽子一脱,露出一张年轻又透着老练的脸,他就是当时的中共中央秘书长邓小平。而这次秘密之行正是他向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罗亦农汇报日常工作。
汇报结束,邓小平如往常一样,从后门撤走,刚刚关上门,就听见屋内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心里不由得一惊,赶紧与门前乔装成擦鞋匠的特科同志对了对手势暗号,果然出事了。原来,邓小平前脚刚走,英租界的特务洛克就带着几个巡捕冲了进来。洛克用德语与我党驻守在这个联络处的工作人员贺稚华说了几句话后,便举起手枪对准罗亦农,恶狠狠地叫道:“你就是罗亦农,我已经注意你两三年了,跟我们走吧!”遇到此景,罗亦農倒是不慌张,反而神态自若地朝门外走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早一点儿离开,前来见面的同志就少一分危险。
罗亦农被捕了!除了担忧、伤心,大家还疑团重重,为什么特务只抓了罗亦农,在场的其他人员均未被捕?为什么特务只抓了人,而对屋子没有进行搜查,放置在抽屉中的中共文件都未被抄走?这显然是获得了准确消息,直接冲着罗亦农来的。到底是谁透露了这个消息,谁又是党的叛徒?
会不会是党内有人秘密自首,出卖了罗亦农?但是党内知道罗亦农行踪的并不多,会不会是居住在此处一楼的联络员何家兴、贺稚华夫妇?但是又有什么真凭实据呢。谁是叛徒?大家越是讨论,越是迷雾重重。
查找叛徒的行动就此开始了。中央特科先通过各种途径,把知晓罗亦农行踪的党内同志一一进行排查,最后剩下嫌疑最大的联络员何家兴、贺稚华夫妇。为了查明真相,中央特科将二人搬离戈登路联络点,切断他们与党内其他同志的联系,默默观察他们俩的动向,找出叛变的证据。
而另一边,营救罗亦农行动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中央特科先是打算以4万元的巨款买通英捕房,争取释放,但考虑到由于是叛徒告密,罗亦农的身份已暴露,公开营救可能很难成功,甚至会弄得人财两空。因此,决定改用武装夺人的办法,大家买了口棺材,将枪支藏在棺材中,特科的队员们则伪装成送葬队伍,罗亦农的妻子李文宜扮作死者的家属,披麻戴孝走在棺材后面,等到由英捕房押解罗亦农往龙华看守所的囚车经过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棺材中取出武器,袭击英捕,把罗亦农抢回来。这次劫囚计划布置得非常周密,但是缺少了引渡的确切时间这一关键线索。
于是,中央特科一面启动英捕房的内线,探测罗亦农的引渡时间,一面利用这个事情,让李文宜去探探何家兴夫妇的态度与口风。
李文宜遵照组织的交代来到何家兴夫妇的住所,等了好几个钟头,才看到贺稚华从外面回来,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长袖丝绒连衣裙,披着一条粉红色的纱披肩,格外妖艳。李文宜满眼期待,希望他们能够帮助罗亦农,但是贺稚华却并不以为然,还学外国人的样子,双肩一耸,两手一摊,不等李文宜开口就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哭。随后,又眉飞色舞地讲述罗亦农被捕时的情况,还说幸亏靠她,才保护了前来接头的同志和满屋的文件。但当李文宜求她,让她用她熟练的德语,去洛克那里探听一下罗亦农引渡时间的时候,贺稚华却不说话了。李文宜只好失望而回。第二天,李文宜再去,情况亦然。显然,贺稚华并不想帮忙救出罗亦农。幸而,特科从其他渠道确定了罗亦农的引渡时间。
到了4月18日,罗亦农被引渡时,中央特科布置完毕,准备营救,但谁料租界巡捕和国民党双方似乎有所警觉,突然加强了警卫力量,并且改变了押送路线。武装营救计划无奈落空。
没过几天,饱受酷刑的罗亦农毅然走向刑场,英勇就义。牺牲前,还用暗语留下了两封遗书:一封给妻子李文宜,希望她“学我之所学,以慰我”;一封信给中共中央,以“勉励在外同志继续奋斗”。
罗亦农的蹊跷被捕,营救计划的意外落空,引渡后的迅速被害,以及何家兴、贺稚华夫妇的异常举动与事不关己的态度,都表明他们有着莫大的嫌疑。果不其然,不久,英捕房的内线传来消息:告密的是一个女人,说话带着四川口音,长得很漂亮,而且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这不就是贺稚华嘛!
大家无比愤恨,但又不禁有些担心。因为这对叛徒夫妇除了知道罗亦农的情况,还掌握了党内其他秘密机关和重要人员的情况,如果继续叛党,将对党组织的安全造成严重威胁。因此,必须严惩叛徒。
当然,在闹市区惩治叛徒,也是对特科人员的一大考验。于是,党组织做了周密的计划。在一个清晨,中央特科同志假装办喜事,一边在何家兴、贺稚华夫妇居所的门口大放鞭炮,一边潜入卧室,搜出机密文件,并用鞭炮声掩盖枪声,惩治了叛徒。这次行动保护了党内机密,也告慰了牺牲的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