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新发地：病毒从哪儿来

郭煦

新发地市场暴发聚集性疫情以来，北京已经累计确诊新冠肺炎300余例。在6月11日出现确诊病例之前，北京56天没有本地确诊病例。病毒的来源，一直是大家关注的问题。

当确诊病例指向新发地的时候，疾控人员很快对患者和新发地环境进行采样，并对采集的毒株进行测序。

北京目前新增确诊病例均与新发地有关，不少人因此将此次新发疫情与武汉联系起来，因为武汉最初疫情发生地，曾一度被指向华南海鲜市场。

6月17日晚，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溯源专家组成员在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内采集样本。疫情发生以来，这是病毒病所第三次进入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开展病毒溯源工作。作为病毒病所赴武汉开展病毒溯源工作的溯源组组长，刘军此前曾多次进入武汉华南海鲜市场，此次也是他第三次进入新发地市场。

刘军介绍，两个市场存在一定共性。如环境比较湿冷，病毒怕热不怕冷，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很久;封闭，通风不好，对病毒的传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他指出，病毒的源头在哪，和疫情为什么在海鲜市场集中暴发，是两个不同层面的问题，不能下结论说病毒一定源自海鲜市场。

中国疾控中心生物安全首席专家、病毒病所党委书记武桂珍提出，过去在做病毒溯源时一直在寻找中间宿主，这次疫情在北京反弹，也是集中暴发于批发市场，有可能源头就是一个感染者或者被污染的食品，而海鲜市场的环境给它造就了快速传播的机会。

为何是新发地？

接连有病例确诊之后，又陆续有相关病例出现，且相关病例均与新发地有关。

6月12日北京新增6例本土病例中，均有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活动史。在当日北京市进行的农贸批发市场大排查中，5424份环境样本，新发地有40份核酸检测呈阳性;517名从业人员中，45人咽拭子阳性。

6月13日，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暂时休市，警方对周边进行交通管控。《小康》杂志、中国小康网记者了解到，自从此次疫情发生后，在北京凡是去过或途经新发地的人都接到了来自社区或民警的电话。对方表示通过大数据筛查，确认被调查者近期路过或去过疫情高风险地区。

北京市丰台区相关负责人介绍：“街道通过大数据筛查，分析高风险人群，把信息提供给社区，社区组织居民定时定点通过大巴车到达筛查点。人员按照一定的顺序，筛查完以后，通过单循环方式离开，乘大巴车回家。”

此外，北京市大興区官方发布消息称，为坚决阻断传播渠道，遏制疫情扩散蔓延，深入细致开展流调和病毒溯源工作，6月15日至16日，大兴区新冠肺炎防控领导小组办公室协调三大运营商，向有可能在5月30日以后路过新发地批发市场的市民发送配合填报信息的相关短信。

为迅速阻断疫情传播，从6月12日开始，北京市对相关人群开展大规模核酸检测。

为什么在56天后，再次出现新的病例，为什么发生在新发地这样的批发市场？对此，联合调查组通过对市场工作人员按照职业分类，发现卖水产感染的人数比较多，其次是卖牛羊肉的。从病人的诊断报告时间、发病时间来看，卖水产一类的工作人员发病时间较早。

卖水产的工作人员发病早有什么原因？联合调查组又对市场很多地方进行环境采样，将采样的结果和病例结果放在一起分析，结果显示，污染比较严重的地方还是水产和牛羊肉大厅。初步分析，卖海鲜的地方温度低，湿度大，有可能适合病毒存活。至于为何这里会成为传播中心，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靶心 6月11日，北京市报告1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6月12日，北京市疾控中心专业人员通过对病例进行详细的流行病学调查，借助信息化等手段，很快判断出新发地市场可能为此次疫情的风险因素。

参与北京市此次新冠肺炎防治调查的中国疾控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吴尊友表示，研究人员日常在采集带有病毒的生物样本时，通常都是在低温下保存。温度越低，病毒存活的时间越长。在批发市场，很多海产品都是冷冻储存，在这样的环境下，病毒能够存活很长时间，传染人的几率也更大。另外农产品批发市场每天都有大量人员进出，只要有一个人携带病毒，若未能被发现而进入市场，就可能造成疫情的扩散。

6月28日下午，在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第135场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丰台区委副书记、区政府代区长初军威表示：“经专家评估，新发地牛羊肉综合大楼相关人员为疫情极高风险人群”。

6月26日、27日丰台区新增的25例确诊病例均来源于集中隔离点，病例全部为新发地牛羊肉综合大楼地下一层的从业人员。在筛查病例中，牛羊肉综合大楼地下一层从业人员确诊102例。自6月11日以来，截至6月28日24时，北京累计报告确诊病例318例，也就是意味着超3成确诊患者为新发地牛羊肉综合大楼地下一层的从业人员。

中国疾控中心副主任冯子健表示，新发地市场存在污染物传播，在新发地牛羊肉交易大厅的环境样本中检测出病毒阳性，说明新冠病毒在特定环境中造成了严重污染。

病毒来源是欧洲？

“依据既往的知识和经验初步判断，北京突然出现本土新冠疫情，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批发市场里被新冠病毒污染的海产品或肉类是源头。批发市场很多海产品、牛羊肉等都不是北京本地产的，而是外地输入的，包括海外进口。目前全球每天有十几万新增新冠病例，新冠病毒感染者在处理海产品或牛羊肉等时可能会造成污染。第二种可能，有其他的传染来源。新发地批发市场人流量非常大，市场上的人员来自四面八方，出入新发地批发市场的人是传染源。至于到底是市场里被污染的海产品或肉食品是最初的传染源头，还是出入市场的人是传染源头，这两种可能都存在。但根据北京目前的状况，第一种情况可能性更大。”6月14日，吴尊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如是说。

本轮疫情到来后，在新发地新冠病毒追溯的同时，武汉病毒来源也重新回到公众视野，因为两者似乎有相似的“关联”，上述两个市场同为人流聚集较大的批发市场，也都与海鲜市场有关。

新发地市场相关负责人透露，三文鱼案板曾检出阳性，此后，三文鱼一度成为舆论热点。中疾控专家也曾透露，他们还在一整条三文鱼的口腔拭子及旁边的水沟、地下一层的海鲜店、离水产交易市场两公里以外的地方采集到了阳性样本。

同心同行 降低感染率、切斷传播链，靠的是每个人高度的警觉意识和持续的自觉行动。虽然时至盛夏，天气炎热，但北京广大市民还是要坚持戴好口罩，勤洗手，不扎堆、不聚集，严格遵守防控要求，保持合理社交距离，积极配合采样检测，坚持“非必要不出京”。

北京此次突发疫情的病毒溯源调查，第一阶段进展顺利，很快明确了病毒源于欧洲流行毒株。北京市的这次溯源，表明病毒毒株最接近欧洲流行的主要毒株，也就是说北京的源头找到了，关键是要弄清楚欧洲流行毒株是如何被带到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的。

目前，新冠病毒的源头，相关研究人员还在努力寻找之中。病毒溯源是一个严谨的科学问题，需要一个漫长的阶段，需要流行病学、病毒学、动物学等多学科专家联合开展。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所长助理张勇称，可以通过对病毒的全基因组测序，来分析病毒流行时间的早晚。从基因组流行病学的初步研究结果看，这个病毒是从欧洲来的，但是它跟欧洲当下流行的病毒又有一定差别，它比现在欧洲流行的病毒要老。

张勇分析了几种可能性。如病毒潜伏在了进口的冷冻食品当中，在从境外到境内的整个存储、运输的期间，病毒由于被冷冻没有发生进化，所以它不会发生变异;也有可能病毒是在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等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潜伏下来，没有被消毒、灭菌，在一定时间内突然暴露感染人，导致进化速度变慢。至于在欧洲流行的老病毒如何被带进北京新发地，仍在研究之中。

对于新冠肺炎来说，流行还不到半年时间，现有的科学研究证据提示，新冠病毒源于自然。病毒溯源工作，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特别是当前新冠病毒仍然在全球肆虐，迫切需要全球各国团结一致，努力尽快控制住疫情蔓延扩散。

“这次北京出现的疫情应该是一次比较突然的、小范围的暴发，暴发力度目前仍在可控范围内。”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判断，中国整体“抗疫”情况在国际范围内是做得比较好的，将来中国任何地方出现散发病例，我们都有能力、有信心把它控制住。

中国工程院院士张伯礼表示，本次聚集性疫情暴发由于北京市政府及时果断的防控，目前疫情扩散势头已经基本控制。由于早发现早隔离早治疗，轻型普通型患者占90%以上，重症患者病情相对稳定，总体来看预后可期。

上述专家指出，从目前已知的信息看，此次北京疫情反弹，集中在新发地市场周围。在新发地工作的员工及家属、密切接触者，以及就诊医院的医护人员、相同时段就诊的病人，核酸检测扩展到这些范围就比较精准了。目前病毒的活动范围没有扩散到整个北京，没有使全市2000多万人口受到威胁。

截至记者发稿时，本轮新发地疫情已持续4周多时间，北京疫情防控成效显著，据国家卫健委最新通报，7月12日，北京市无新增报告本地确诊病例，这已是北京连续7天零新增。

疫情虽可控 严防严控不放松

多年来，新发地因为有火热的人气和浓厚的烟火气，到这里买菜，是不少北京人的生活习惯。

从2008年开始，新发地就在北京城区建便民菜店，并提供蔬菜直通车业务。新发地的蔬菜水果可以辐射京城上千个小区。

到2018年，新发地已经发展成为占地1680亩的亚洲最大的批发市场，有150多个足球场那么大，开车穿过市场也要几分钟。市场拥有管理人员1500名，固定摊位2000个左右，定点客户4000多家，日吞吐蔬菜1.6万吨、果品1.6万吨、生猪3000多头、羊1500多只、牛150多头、水产1800多吨。

2019年，新发地批发市场年交易量1749万吨，交易额1319亿元。在全国4600多家农产品批发市场中，新发地市场交易量、交易额已连续17年双居全国第一。

新发地批发市场，不仅是北京的“菜篮子”，也是全国农贸市场的“地标”。除了北京之外，全国各地还有诸多“新发地”。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具有连锁性质的北京市新发地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它分布在全国各地，共有10多个分市场，其中以黄淮海平原地区最为集中，例如高碑店、保定、盐山、长垣、亳州、泗县、蒙城、宿松、兰考等地。

另外，浙江德清、福建龙岩、海南海口、辽宁盘锦、甘肃瓜州、山东的滨州德州烟台、湖北襄阳和武汉、河北的唐山固安等都有名为新发地的相关果蔬生鲜农贸批发市场。

为有效应对北京市近日突发的新发地聚集性疫情，坚决防止疫情输入，全国各地纷纷出台最新管控措施，严控疫情扩散。

6月16日，黑龙江省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指挥部办公室下发《关于实施应对北京市等重点地区疫情反弹防控措施的通知》，要求各市（地）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指挥部、省直各有关单位精准快速排查风险人群、严格实施隔离管控措施、全面落实常态防控要求，确保第一时间发现病例，防止疫情扩散。对5月30日以来到过北京新发地、京深海鲜、顺鑫石门、怀柔万星、平谷东寺渠、朝阳松榆东里等批发市场，以及北京市中、高风险地区抵返黑龙江省人员进行全面排查。自5月30日以来，从北京市或经由北京市（停留12小时以上）抵返黑龙江省人员实施隔离管控措施。

6月13日，河北省唐山丰南、曹妃甸、遵化、迁安、滦州、玉田、乐亭、滦南，张家口、蔚县、宣化区，以及定州等地密集发布通知，要求凡是近15日内去过北京市新发地市场人员，应主动向各地防控办、疾控中心或属地乡镇、街道、社区、村报告，并严格遵守相关防控要求。

此外，廊坊广阳区还要求与北京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京深海鲜市场有业务往来的企业、餐饮业立即向主管部门报告，如实登记信息，主动配合医疗卫生机构进行检测。

与此同时，记者梳理发现，其他各省也对来自北京市中、高风险街道人员进行了严格管控。

北京市交通委员会副主任容军介绍，6月19日起，北京所有省际客运站运营的省际班线全部停运，已购买车票旅客全额退款。

近期召开的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会议强调，对全国农贸市场、餐饮等场所及物流等环节集中开展消杀。

6月13日，武汉市对部分超市和农贸市场进行环境采样检测，1590个样本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6月14日，继续对全市各超市、农贸市场等环境进行采样检测，同时抽检部分海鲜产品。

自6月13日起，郑州市立即组织对全市批发零售进口海鲜等水产品、进口冷冻肉制品的农贸市场和大型商超进行全面排查，并对食品和从业人员进行核酸抽检。

南京市场监管局近期下发《关于开展食品经营环节安全大检查的通知》，对农贸市场、生鲜超市、餐饮单位、水产品批发部等经营海鲜的单位全面排查，重点检查生鲜、冷冻猪肉、牛肉、羊肉、鸡鸭肉等畜禽肉类、水产品及其制品。

为了评估广东省疫情风险，6月13日上午，广东省21个地市疾控中心已开展市场环境、重点食品品种以及从业人员应急监测。广东全省21个地市疾控中心共在348个综合市场、水产零售批发市场、超市等地采集环境和重点食品表面涂抹样本5341份。

多位专家认为，北京在防控措施方面做到了快速处置与精准管控，防疫强度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确保了整个北京的有序运行，除了暴发疫情的街区外，其他地方仍维持正常的社会运行。这种及时处理、不影响全局的防控模式，为将来中国各地防控散发病例而又不影响社会运转提供很好的样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