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象棋藏品的陆永成
2020-07-27汪兴福
汪兴福
我原先与陆永成素不相识,和他相识后感觉是件很开心的事。
今年,在毛六棋社举办的一次周周乐比赛巾,老棋友王兆维将同样来自江北的陆先生带到我面前,说他一生爱棋,家里还有一些诸如旧象棋报纸之类的收藏品。陆先生和我好像自来熟(老南京话)一样,没一会儿丁夫就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手机号码、家庭住址,特地注明了从市巾心到江北家中的乘车路线,立马要加我为好友。面对陆先生的盛情,我答应他一定择日登门拜访。
在一个阳光睛朗的日子,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又转乘公交车,终于来到陆先生的家。家住附近的王兆维也闻讯赶来,我们三位老棋友聚在他家的院子里,顿时有了非常快乐的气氛。待我們坐定喝了一会儿茶后,陆先生走到二楼的储藏室,首先将一大摞全部泛黄的旧报纸抱了下来,大概有100多张。我一看,这是上世纪80年代广州出版的《象棋报》,每一张都是大四开的尺寸,一期四版,上面设有棋局、棋评、棋诗、棋联、棋人轶事等诸多栏目,内容丰富多彩,刚刚翻了几张就令我非常兴奋。不一会儿,陆先生又上楼抱来了一百多本有关象棋的几种期刊,我说你先放一边,先让我们翻一下老报纸。在他二人的细心帮助下,我边看边选,最终挑了30多张《象棋报》,并跟陆先生说要带回去看。在他家待了近3小时后,因为王兆维说他还有事,我也表示要回城里了。临走之际,陆先生说你们今天来去匆忙,还没有来得及看他收藏的百十本象棋书籍,就先把自己藏书登记的小日记本借给了我。
回家后,我展开《象棋报》,有些自己过去不知晓的旧闻趣事,尤其是一些典故,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比如说,我作为一个老南京,却不知南京的玄武湖和莫愁湖内有很好的棋联,更别说广州和其它各地一些棋闻轶事了,真感谢陆先生给我补了一课。于是我把一些珍贵的资料都认真记了下来,留着以后慢慢研读,也好作为写作的重要参考。虽然这让我花了好几天时间,但无疑是一次心情愉悦的学习机会。
一个礼拜后我再次光顾陆先生的寓所,当我将借阅的报纸与登记本交还给陆先生后,他又上楼将象棋杂志搬了下来。杂志一共有5种,分别是:黑龙江出版的《象棋研究》与《北方棋艺》,另有《上海象棋》《鹿城棋苑》(浙江温州)《成都棋苑》,加起来也有近二百本。说实话,这些杂志包括广州的《象棋报》,都是我过去没有订阅的,许多象棋知识也是头一回晓得。我仔细浏览一番后,真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而后,陆先生按照他的棋书小册子向我作了介绍,如古籍巾的《桔巾秘》《梅花泉》、南宋的《象棋神机集》,涉及残局的有《适情雅趣》《心武残编》等。陆先生还有百岁棋王谢侠逊登坛趣事的书,以及民国高手周德裕的遗局,到王嘉良、胡荣华与众多特级大师的专集,解放后不同年代的对局选,介绍象棋的初巾高级教程等。这些书和他收藏的棋刊一样,上面没有灰尘,像一队队整齐干练的士兵,随时欢迎象棋人的检阅。
讲起何时结识象棋,陆先生说那是1975年,那一年他高中毕业,因为是家中的独子,就没有上山下乡去当知青。在家等工作分配的一年里,他和邻居吴长琪一道学了象棋。陆先生说他玩了一阵后没有继续钻研,而老吴却没有放弃,后来到了省电台当了记者,还经常参加各种级别比赛,水平显然比他强。1976年,20岁的陆先生进入国企南京大厂副食品公司,当上了一名营业员,每天从清晨3点上班,到货柜做各项销售准备,到天亮后开始卖肉,一忙下来要到中午才能回去。好在每天下午都不用上班,给了他较多的空闲时间。他上班几年后,开始订阅象棋报纸与杂志。那时候,一些象棋报刊在“文革”期间中断,到“文革”结束后才逐渐复刊。陆先生是个细心人,看过的报纸杂志不乱丢弃,所以也就越积越多了。
对于陆先生至今仍保留那么多的棋书与报刊,有些人认为没什么用,不如卖掉算了,省得在家中占地方。对此,陆先生给我讲了一件事:原先在南京朝天宫摆棋摊的河南人许老头,生前收藏了不少棋书,尤其是一些古谱更是世上少见,南京一些棋手在其生前想向他借阅很难,更别想从他手巾购买了。后来老许去世后,家巾的象棋藏书竟然被居委会当成旧货送到收购站去了。陆先生说,这些象棋藏品怎么能和废品同日而语呢?陆先生说他之所以搞象棋收藏,因为这些大大小小的作品都是象棋文化的结晶,越是年代久远越有价值。他认为自己收藏的都是弥足珍贵的,有很多东西就是有钱在市面上也买不到。何况象棋藏品对增加象棋知识、丰富业余生活诸方面都是有益无害的。别说自己和老伴都有稳定的退休收入,即使一贫如洗的话,也不会随便将现有的宝物抛售的。
陆先生是一位性格开朗、快言快语的人,和他谈象棋说到“七省棋王”和“锦马超”,他立刻回答是周德裕与万启有。而他说起旧上海棋坛“四小”,即老大林荣兴,老二雷海山、老三叶景华、老四董文渊时,竟让我一脸茫然。讲到旧时广东棋仙钟珍领衔四大天王与“粤东三凤”的故事,简直是如数家珍。扯到民国棋手的命运,他认为相对好的是百岁棋王谢侠逊和江南高手周德裕,而以“棋仙”钟珍为代表的一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名手,贫困潦倒的却不在少数,这和当今棋手的生活条件,简直难以相提并论,真是新旧社会两重天。此外,陆先生不管是说起“东北三虎”的缠斗佳作,还是“岭南双雄”的巅峰对决,都充满了敬佩之情。讲到1985年在南京举办的全国象棋个人赛巾的“两华”(胡荣华与高华)夺冠,他对高华拿到“迟来的桂冠”记忆犹新,认为人做任何事,都要有决心与恒心,不一定能迅速成功,但大器晚成也值得称道。在我看来,陆先生搞象棋收藏的最大好处在于,他比一般人掌握了更多的象棋知识,也有许多独到的见解。
陆先生说他在单位时和同事相处得很友好,做了多年生意,既不在称秤上短斤少两,也没有和顾客红过脸,和邻居相处也是相安无事,门口人见他都叫他“永成”,称呼很亲切。陆先生说他有好脾气,既是上学时老师的严格教诲,也得益于良好的家风,还和他的象棋收藏不无关系。问他为什么,他说你们想呀,我平时有空闲就呆在家里摆弄棋书棋报,极少到人多的场合,尤其是无事生非的地方,而在家巾安静的环境下,就非常有利个人的修养。作为一名老高中生,陆先生和我一起吟起了宋代诗人苏轼“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诗句。他说自己虽然读的不是诗书而是棋书,但一旦饱读了棋书的精华,同样能让人高雅光彩。因此,自己能优雅地生活,也就多了一些文明的气质,随时随地又能按规矩办事,别人也乐意接受,恐怕你想和人争吵都很难。再说了,有朋友,特别是一些相处多年的棋友,只要上门来借阅棋书与报纸,他也是有求必应,在友好的氛围巾与人和睦相处,也是增强个人良好品质的一个途径。
今年63岁的陆先生,身板结实,声音宏亮,性格上更是爽快大气。陆先生说他现有的两层楼共160平方米的房子,仅他与老伴两人住是足够宽敞的。由于女儿在澳门从事音乐教学,女婿也是文职人员,还有两个外孙也在那里,老两口会不时地去南方转一转。人在家中的時候,老伴爱跳健身操,还积极参加社区的公益活动。而陆先生的生活规律是,每天清晨去锻炼,主要是走步与玩双杠等。他回家后会练习一会儿书法,先后学过不少字体的写法,但这二年主要是学著名女书法家周慧琚的。他称赞周先生用笔明快、章法奇妙,书风更是劲健纵横、流畅通达,自具风貌。他认为下棋人不妨学点书法,能健身养心,更能增强下棋的悟性;棋手若能达到周先生书法“八面灵动,八面出峰”的境界,那水平就十分了得。再有空闲的时候,陆先生会读书下棋。陆先生喜欢在明亮的院子里,泡上一杯茶,翻阅保留下来的棋书、杂志与报纸,看到好的对局与排局,也会在棋盘上摆棋子对照,进而领悟其巾的棋理。陆先生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人和象棋打上交道,既是艺术的享受,更有精神的快感。他一再强调,对于现在存有的象棋藏品还会继续保留,一件也不会出售的。
说到南京人的象棋收藏,比较有名的就是棋书作家与收藏家郑平平,还有厂长棋手王福生,我在《棋艺》上也作过介绍。老实讲,陆先生和这二位相比,无论在收藏的种类与数量,还是在主要收藏品年代诸方面,都有很大的差距与局限性。但我之所以要称道陆先生,是他那种对象棋收藏非同寻常的坚守,也有对中国象棋独特的爱,且数十年如一日,不忘初心,默默地做了别人想做而没做的事。因为我俩成了互相交往的好朋友,在年龄上比我小10岁的陆先生叫我大哥。我在客观评价了他的象棋藏品后,希望他今后有空上各种书店,包括去旧文化市场,还是可以继续淘一些象棋的古籍、旧杂志及报纸,尽量弥补以往之不足,丰富已有的成果。我在送给他一本2016年6月的《棋艺》后,建议他从2020年起订阅此杂志,以利个人象棋收藏上的与时俱进。更希望我和众多棋友再光顾他家时,能看到他家成为介绍象棋文化的活动室。此外,我在和陆先生切磋过程中,发现他不仅大局观好,而且行棋有板有眼,至少有市级三流棋手以上的水平。因此,我建议陆先生也不要成天在家中“闭门造车”,不妨经常到外面和人多下一下棋,趁现在身体尚好、精气神足,也可以上城里有选择地参加一些比赛,从而做到棋理与实战相结合,更能领悟一些新见解、看到一片新天地。唯有如此,才能丰富个人喜爱的象棋生活,全面感悟象棋艺术的奇特魅力。听了我的这番话,陆先生一再点头赞同,并表示马上就到邮局订《棋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