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杨鸿

复  活

把带着我指纹的土房子

归还大地，我不再需要家

把嗅过我体味的衣服

还给桑麻和棉花

我已决定离去

在人们的口中沉睡

当骨头碰到黄土的时候

再留下这颗灵魂，复活

只祈祷不同的神给予

我不同的宽恕，我还得

捧一把月光，将它洗净

学猫种鱼

他们把外祖父埋在土里

还垒起一个标记

我问母亲

这是不是在学小猫种鱼

母亲沉默了许久，才说

是的，但一定会长出，一棵树

且上面会结出她的父亲

话毕，还不忘用泪水

灌溉面前的土地

仿佛要让苗儿长得更快些

心  房

我爱眼前这片土地上的孤寂

城市的风从这里开始刮起

芦苇在这里下雪

鸟虫在这里筑巢

我在这里揣着小心思

朝着心底的寺庙，忏悔，祈祷

远处的孤冢，不是新坟

是深渊里的暗礁

传来塞壬的歌声

唱着众神曾经在这片荒草上死去

蓝天下，一颗种子，着一身白衣

那么轻的东西，却又像一封书信

投进废墟上的邮箱里

微醺

有时候，我是很愿意

去和一群陌生人喝酒的

在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

住在心上的秋天不请自来

醉酒的人叫嚣着再喝一杯

清醒的人推辞自己已醉

口水已经干了的人

觉得沉默的人故弄玄虚

上唇躺在下唇上的人

认为喧闹的人耀武扬威

而我则愿意睡在一只蝴蝶背上

闭上双眼，用耳朵看他们

认真地一步步跌进

各自安详的梦里

扁  担

砍下一根粗大的树枝

在经过千刀万剐后

终于成了一根扁担

落在地上变成了路

为了不让家的这头倒下

外出的父亲离家越来越远

跑到祖母的脸上

就成了嘴巴上的几十道皱纹

撑起了一年四季的一日三餐

插在外祖父坟边，长出枝条后

一头担起蓝天，一头挑起黄土

碎语

毋庸置疑的是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朵玫瑰

会去炫耀自己的花粉

曾養活了多少蝴蝶

也没有一枝罂粟花

会为自己的血液

收割了多少灵魂

而深感愧疚

而人呐，自诩为万物之灵

却自卑到学一只蜘蛛

一辈子都困在一张

流言蜚语的网里

祖坟

他们告诉我

这是祖先的坟墓

我与祖先从未谋面

不知道底下是怎样的一个人

每个人脸上表情凝重

好像陷入了回忆

我也学着深思

插三炷香

点燃一对蜡

洒上一碗黄酒，弯下膝盖跪拜

听到细细的呢喃传来

祈求平安健康，幸福美满

倘若百年之后

我躺在祖先旁边

是否也会有今日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