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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习惯了他们,不以名字的形式

2020-07-23曾永龙

散文诗(青年版) 2020年2期
关键词:团圆亲戚姥姥

曾永龙

团圆宴

家里的相框多年来一直空着

想拍张全家福。大家伙却怎么也湊不齐

不说忙。只说不巧。更不巧的是还做了一家人

分灶之后,各人都回家吃自己

不知道。自己怎么个吃法。他家的日头也与我家的不同

堂弟喜早睡,而我偏爱晚起

高堂老迈,更多的人正被缺席。爷爷离开之后

第三个年头,在他墓穴的四周,我百无聊赖

抬头一看,只有落日兀自地团圆

繁衍

前年。正月初四,表嫂把侄子给我照顾

他不到一岁。刚学会爬

在我怀里扑腾。那时我正和某位姑娘谈婚论嫁

我靠在沙发上,忙于和她虚度那个下午

也任由孩子来逗我

天渐渐暗下来,烟花煮沸了思绪

我忽然犯傻:让他在腿上撒了把尿

我有些恍惚

这是不是,多年后的那个夜晚

过世

八十一年后。时间在爷爷的身体

找到几处离开的理由

“落叶归根”,都是骗人

秋天是秋天的一次出走季

万幸。奶奶还在。因为早上的粥很好吃

她决定多留一会儿

前几天五一节,我放假回家

听她讲旧日的假牙又疼了

三年来。她终于舍得表达自己

隐秘的痛感。这一次,她无法再度咬牙坚持

沉  默

外婆唠叨了半辈子。还是不会

讲普通话

和外公生过三个儿子,有一个

送到别人家养大了。如今在火车站工作

愁人的是还没找媳妇

另有两个女儿。年长的那位

就是我妈。十年前的手术

摘掉了外婆部分的肺叶

此后,咳嗽遍斩不决。闲来无事

她乐于计算自己的年寿

并笑着问:“囝仔,你看,阿嬷还能吃几年呢?”

我不敢作声

只顾从厨房给她打来一碗米汤

给我的太姥姥

十几年了。就快记不清她的样子

我的太姥姥

那个见过我出生的人

已经过世。不知道是七岁还是八岁那年

河对岸。亲戚骑摩托捎来她葬礼的消息

家里人也不知道,太姥姥和我之间的对话

是否发生过,是以怎样的形式

也许那时。我真的同她说过什么

丢掉尿布之前

嗫嚅像一种母语

唠  叨

大约是唠叨的基因过于强悍

每次回家

都被迫和母亲反复说道。外出上学之前

我小心叮嘱,并耐心说明

智能的手机不抗晒。没防水功能

没电并不是坏了

前几年。她记性很差

经常把电话种在田边的小道上

大半夜打着手电去找

后来。她不太敢了。我们管来管去

没完没了

倒让时间钻了空。在车站外

母亲呢喃着。像一个从未长大的孩子

给父亲

二十岁后,和父亲的话忽然变少了

饭桌上。最多的话题是关于母亲

有时候谁也闹不清为何

纵使有一个人打过,骂过,甚至还挖苦过你

可是你也仍旧恨不动他,拿他没有办法

甚至,在青春叛逆的晚上

站在浴室镜前。目光打磨过的岁月

也正让你俩变得越来越像

记  名

身体认下父母

也就认下了生老病死

和一大帮陌生的亲戚

小时候。我去镇上买菜

遇见几位老人。他们朝我点头的当间

我忽然失忆,竟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不过对方也是如此

大概因为彼此身上的河流在某个朝代

交汇过几世。才让两对湖泊百转千回

也能流出同样的神色

很多年后。我习惯了他们

不以名字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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