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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纪兰的“遗产”

2020-07-23高伊琛发自山西长治、晋中、太原南方周末实习生严胜男

南方周末 2020-07-23
关键词:西沟党总支遗产

南方周末记者 高伊琛发自山西长治、晋中、太原 南方周末实习生 严胜男

2020年5月22日上午,申纪兰来到人民大会堂,准备出席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开幕式,这是她最后一次出席全国人代会。                新华社供图

★长治新提拔的处级以上干部和平顺县新提拔的科级以上干部,都要到西沟进行廉政宣誓。

2019年12月检查时发现是胃癌晚期。拖着病体,申纪兰依然参加全国人代会,赴京前先在当地一家宾馆隔离。

西沟村党总支书记郭雪岗说:“老人家走了以后,实打实地说,中央和省一级的领导,可能来西沟就少了。”

这更像一场私密的告别,没有公开时间,不能拍照录像。

2020年7月3日,是申纪兰的出殡日。前去与她作最后告别的人们,等在西沟村口那棵大槐树下,挨个走进申纪兰的家中献花、鞠躬,然后默默离开。

于6月28日去世的申纪兰,是山西长治市平顺县西沟乡西沟村人,连任了13届全国人大代表,“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活化石”,用3年时间完成《口述申纪兰》的山西省社科院研究员刘晓丽说,“她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但又不仅仅是一个农家妇女,是连接中国基层群众和国家重器的有效纽带。”

出殡3天前,遗体告别仪式先在长治殡仪馆举行。受场地限制,只有10名同村村民被允许进入馆内,但外面自发送别的民众超过万人,安徽小岗、山西大寨、江苏华西等村都送了花圈。

“老人家虽然走了,但是她留下的东西很多。”西沟村村委会主任赵爱亮说,他们正在配合申纪兰的家属整理遗物,市里县里也派了人,要对老人生前的文件资料归档。

在当地人眼中,“纪兰精神”是她留下的最大财富。

一个时代过去了

新中国成立后到“文革”结束前,和申纪兰同时代的人中曾涌现出一批来自底层的政治明星,他们当中大部分已过世,少数健在者也淡出了公众视线。

申纪兰是个例外,自25岁第一次当选全国人大代表起,便一直活跃在政治舞台上。随着91岁的申纪兰离世,那个时代过去了。

2020年7月10日下午,申纪兰的外孙张璞回到西沟村,在村支书办公室埋头填表。他正在跑各种手续,以便捐献申纪兰获授“共和国勋章”后得到的补助。这是她的遗愿:一切丧事从简,补助全部用来交党费。

在生命的最后一年,申纪兰获得了国家最高荣誉。2019年9月,她与袁隆平、屠呦呦等8人,被授予“共和国勋章”,这是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首次集中评选颁授。

不久,山西省委组织部长曲孝丽赶到西沟村,向申纪兰宣读了中央组织部关于其享受相关级别医疗待遇的通知,叮嘱相关部门认真做好服务保障工作。

申纪兰生前身材高大,年过九十时走路仍快而稳健,爬坡不用人扶,自家庄稼都种得比旁边的高一截。在村民们眼中,老人家身子骨好得很。

儿子张江平也惊讶,除了贫血,母亲之前并无什么毛病。2019年12月发现患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2020年1月中旬召开的山西省“两会”,在北京住院的申纪兰没能参加。

这让以往参会时与她形影不离的大寨村党总支书记郭凤莲心里“沉甸甸”的,她原本想在春节前去探望,却因疫情,5月初方成行。在长治市人民医院,她见到输着营养液的申纪兰,感觉情况不大好,两人拉着手哭,聊了半小时。

拖着病体,申纪兰依然赴京参加2020年5月召开的全国人代会。

根据安排,她同山西团其他代表一样,赴京前先在当地一家宾馆隔离。到北京后,参加了山西团的预备会,参与小组讨论。同为山西团代表的郭凤莲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申纪兰住院前一天依旧在参会,“讨论发言,还跟大伙合了个影”。

5月24日晚上,申纪兰入院。四天后,在病床上“参加”了会议闭幕式。那天午饭过后,她特意换了白衬衣和黑西装,守着电视看直播。

从北京转院回长治后,申纪兰的最后一个月在病房度过,身体虚弱的她不大能说话。长治市原政协主席常福江前去探望时注意到,在最后的日子里,申纪兰最放不下的还是西沟。

她18岁时嫁到了西沟村。那是在中国具有特殊意义的一个地方:上世纪50年代的中国地图上,西沟村是唯一被标出的行政村。

西沟村成为符号,离不开李顺达,他是晋东南地区第一位公开身份的共产党员,1943年组织村中6名贫困户,成立了全国第一个农业生产互助组。

互助组后改为西沟农林牧生产合作社,1954年,李顺达荣获“爱国丰产金星奖章”,合作社随后更名为西沟金星农林牧生产合作社,李顺达任社长,副社长就是申纪兰。也就在这一年,申纪兰当选第一届全国人大代表,一当就是66年。

在西沟村,申纪兰当了整整50年的党总支副书记。西沟村妇女主任郭广玲说,申纪兰“所有的会都参加,除非自己不在家”,有时候他们觉得某个会议不太重要,不通知申纪兰,她还不乐意,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辈子都住在西沟的申纪兰,1973年被任命为山西省妇联主任时,也没有转户口,没有要住房,没离开农村。

常福江说,申纪兰并不想担任这一职务,担心自己文化水平不够,没有机关工作经验,但她服从组织决定。申纪兰曾向刘晓丽讲过当时的想法,她每天坐在办公室里边不知道干什么,心里老担着事,想着西沟。

临终前,申纪兰跟西沟村党总支书记郭雪岗谈了一个小时,“她说,你要办大事,要学会当一把手,要赶快把党总支副书记这个位置补起来。现在西沟铺的摊子也不少,要办一件成一件。千万不要让西沟塌台了。”

面子

申纪兰74岁的时候,乡政府给她配了一辆新的广本车和专职司机,专车经常被她当作“公用车”,很少自乘。

87岁的张买兴住在申纪兰家的斜对门,不仅用过申纪兰的车看病,还曾央求申纪兰亲自送他去医院,那是2018年4月。

张买兴开口后,申纪兰爽快地答应了,并推迟了当天的开会时间。张买兴的考虑是,“医院里的医生都认得她。司机去了不顶事,她去了能卖面子。”

村民及与其熟悉的人都觉得,1983年李顺达去世后,申纪兰就成了西沟的旗帜。上世纪90年代后,申纪兰的“面子”越来越大,尤其是在1998年3月后,参加九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的申纪兰,已成为唯一一名从第一届当到第九届的全国人大代表,而此前连任过8届的人大代表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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