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班的男生飘过
2020-07-23李柏林
李柏林
谁的青春不迷茫,只是未到十字路口
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见过那个男生了。我只记得在校园里走着,一个女生突然指着前方说:“看,那就是隔壁班最会画画的男生。”他高高的个子,头发略长,穿白衬衫。他没有回头,我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子。那时,班里传阅的小说都是《天使街23号》《泡沫之夏》《麻雀要革命》之类。每天上晚自习之前,我们总要把书夹在课本里偷偷地看。那晚,我看着《泡沫之夏》封面的男孩,我想,他大概就长这个样子吧!
学校有两块光荣榜。每个月都会有书法比赛,但凡字写得好的人,都是抄歌词的最佳人选。旁边是作文光荣榜,文章写得好的人都是学校的情书担当。那只是两块普通的光荣榜,我从未感觉它们有任何不同。直到他路过后瞅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同学小汪,他的字每次都会被贴在上面。他的字看起来,就像庞中华的字帖一样。而很意外的是,他们认识。那天放学,他在教室的窗户旁趴着喊小汪打球。落日的余晖反射在他的脸上,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光芒。我偷偷地瞟了一眼,他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像漫画里的发型。好几个同学抱着篮球走了,一堆女生跟着去围观。而我却没有勇气,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我在课桌上一笔一画地抄歌词,我想他打球的场景,应该跟漫画里的男主角一样吧。
后来有一次,他叫住准备进班的我,让我帮他把摘抄本递给小汪。我听了,脸一下子红了。他是让小汪给他抄许嵩的歌词,许嵩的歌词美而长。他的本子又大又厚,因为都知道他画画好看,所以那本子在班里传来传去。传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像打开宝藏一般,我看到了《泡沫之夏》的手绘图。那天下课,我用那周省下的吃早饭的钱,去学校的超市买了最好的笔记本。
数学课上,我把书堆得高高的,拿着剪子,看见哪篇是名家的文章,立马剪下来。哗啦啦,一堂课剪不完,下节课接着剪。我觉得我像偷吃东西的老鼠,咔嚓一下,偷偷看一眼老师,但心里满是小欢喜。就这样,我把好文章都剪了,贴在本子上。我的这些行为,还是被语文老师发现了。那天下午,他让我们拿着辅导书预习,而那被我剪得乱七八糟的书啊,是怎么也不敢拿出来的。后来老师站在我的面前命令我找,当看到被我剪得乱七八糟的书时,老师生气地把我叫进了办公室。他理解不了我的行为,他奇怪一个从来都规规矩矩的学生,竟然做出这种事。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他问不出所以然,只得叹气让我走了。他肯定觉得,我是因为讨厌他的课才如此的。
当我的摘抄本贴满文章,也抄好了许嵩的歌词时,我去找小汪,请求他帮我找那个画画的男生,给我画幅画。开始小汪并不同意,后来我答应给他踩空间,给他空间里的花浇水,他才松了口。才几天工夫,小汪就把本子还给我了,一幅山水画,没有留名字。我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暑假到了,我哪儿都没去。当清晨的第一朵喇叭花盛开的时候,我就已经起床了。我端着小板凳,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一笔一画地练字。我在家里读着席慕容、安妮宝贝,夏天的雨急而猛烈,我看着房间后面的爬山虎,喝着雨水疯长着,我仿佛也在雨季疯长着。
我把课外书里好的段落能剪的都剪了,笔记本越贴越厚,而我想开学的心思也越来越重。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是阳光下的那个侧脸?还是白衬衫的背影?夏天的傍晚,我穿着白色连衣裙坐在窗前,任头发披散在肩上,看那些叶子出神。突然听到自行车铃声,楼下的男生骑着自行车从我家路过,打着铃声,冲我坏笑,喊我的名字。我懒得搭理他们,我突然想到他,他肯定在家里画画吧,或者是和我一样剪着杂志。我第一次感觉到牵挂。那两个月的暑假好漫長,像整个青春一样。我天天在家练字,看小说,趴在桌子上幻想我们下次见面的场景,是否可以看清他的脸?是否可以知道他的名字?
开学了,我好几次装作不经意地从他们班的窗前走过,却没有看到他。后来还是有同学问小汪,怎么那个画画的没有找你打球?我竖起耳朵听,才知道他转学了,准备学艺术,好好画画了。我想起穿着白衬衫的他,漫画发型的他,落日余晖中的他,不知姓名的他。他去了别的学校,也很受欢迎吧。
那个学期,学校照常举行了作文竞赛和书法比赛。一天下午,同学们看到窗外,几个老师把光荣榜擦干净,书法榜的玻璃里放进了新稿纸,广播里公布着获奖学生的名字,我的书法和作文都获奖了。同学们喊着我的名字起哄,而我却高兴不起来。
下课时,我看见隔壁班有的学生故意放慢步子来看我是哪一个,我在教室里做着题,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放学时,我从光荣榜走过,看见很多同学挤在那儿看。我听见有人在读我的作文,我听见有人在夸我的字,我听见有人在问我是谁。广播里放着那首《致青春》,我突然想到那个背影,觉得很委屈,眼眶涩涩的。
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有了秘密,想把他藏起来,就像过年时的压岁钱,藏着藏着,却忘了放哪儿,也许变成云彩飘远了。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