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的惩罚

廖建蓉

塞尔赫斯特公园球场，弗格森愤怒地冲进曼联队的更衣室，朝坎通纳走去。但他突然放慢脚步。这位伟大的前曼联主帅似乎控制住了情绪，然后笑了。

前曼联右后卫保罗·帕克回忆说：“教练批评坎通纳，不是因为他铲球动作太大，或者传球失误。坎通纳腾空跃起，双腿飞踹一名球迷的胸膛……但教练突然咧嘴笑了，我们也开始窃笑。”

1995年1月25日，在客场对水晶宫的比赛结束后，曼联主教练弗格森和球员第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次日凌晨4点，弗格森坐在家里回放比赛录像，坎通纳飞踹水晶宫球迷马修·西蒙斯的那一幕才令他震惊了。

25年后的今天，在足球场上，没有任何一名球员的行为超越坎通纳当时的“疯狂”。弗格森承认，坎通纳飞踹球迷事件引发了“一系列灾难”，导致曼联在1994-95赛季后半段陷入挣扎。

令人担忧的禁赛

在曼联俱乐部历史上，1995无疑是最艰难的年份之一。前曼联主席马丁·爱德华兹曾形容那个赛季“完全是一场噩梦。”坎通纳被禁赛，并受到刑事指控，曼联在与布莱克本的联赛冠军争夺战中失去了队内最佳球员。同时，弗格森不得不面对更多问题：3名关键球员要求转会，球队主力阵容面临解体，俱乐部官员和许多球迷公开对他提出批评。

罗伊·基恩在个人自传中写道：“从来没有任何教练遇到过像这样的考验。菜鸟教练们可以扔掉关于执教艺术的教科书了。那时候，弗格森只能依赖直觉。”

曼联与水晶宫的比赛结束几小时后，爱德华兹与英足总足球事务总监大卫·戴维斯见面，问他：“我们不会讨论终身禁赛，对吧？”爱德华兹担心坎通纳在英格兰的足球生涯已经结束了，就连弗格森也承认，他的第一反应是“让坎通纳离开球队”。

许多曼联球迷写信给弗格森，请求他留下坎通纳，其中包括玛莎百货总裁理查德-格林贝利。这位铁杆曼联球迷认为坎通纳很有个性，将他与美国网球运动员麦肯罗相比。

这也反映了事情的严重性。俱乐部律师莫里森·沃特金斯警告说，如果曼联采取强硬行动或公开道歉，可能令球员难以立足。但曼联认为除了保护球员，还需要维持俱乐部的道德标准，所以，必须传递正确的信息。

经过一天的会议讨论，曼联宣布对坎通纳禁赛4个月。

弗格森原本觉得如此迅速而严厉的动作可以让坎通纳免受英足总的追加处罚，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英足总仍然传唤了坎通纳，将他的禁赛期延长至8个月。

弗格森对听证会的结果感到愤怒。坎通纳倒很平静，但他的表情与往常不太一样。帕克说：“坎通纳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很后悔。当时，他在思考自己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

法庭对坎通纳判处监禁两周，后来减刑为120个小时的社区劳动。沃特金斯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坎通纳“承受着巨大压力”。坎通纳本人说出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海鸥跟着渔船飞行，那是因为它们以为沙丁鱼会被扔进海里。”

谁都不明白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连弗格森和爱德华兹也说不知道。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坎通纳已经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他根本不愿意参加新闻发布会，不想被媒体记者追着问这问那。

错失联赛冠军

更重要的问题是坎通纳是否希望留在曼联。1994-95赛季，曼联与布莱克本为英超冠军展开了激烈竞争。就在曼联1比1战平水晶宫的前3天，曼联1比0战胜布莱克本，坎通纳打进制胜球，帮助球队在冠军争夺战中抢回了先机。但由于坎通纳被禁赛，曼联突然失去了队内最佳球员。

前布莱克本球员克里斯-桑顿回忆说，当时他和队友们都很兴奋，因为“曼联的护身符消失了”。

尽管如此，曼联在赛季余下场次比赛中展现了惊人的韧劲，在积分榜上始终紧追布莱克本。弗格森在自传中写道：“我不想拿坎通纳被禁赛做文章。我的看法是布莱克本已经完全掌握主动，只有自己疏忽才会丢掉冠军。这也许是一种非常老套的心理策略，但值得试试。”

布莱克本确实感受到了压力，联赛最后几轮表现平平。赛季收官战前，弗格森告诉曼联球员，布莱克本完全有可能“功亏一篑”。然而，曼联最终仍以1分的劣势输给了布莱克本，屈居联赛亚军。

在坎通纳遭遇禁赛后的17轮英超联赛中，曼联5次被对手逼平，包括末轮1比1战平西汉姆。与西汉姆一役结束后，爱德华兹和前曼联后卫加里·帕里斯特都感觉糟透了。一周后的足总杯决赛中，士气低落的曼联又以0比1输给了埃弗顿。赛后，弗格森在更衣室里大发雷霆：“如果某些球员让队友失望，无论在场上还是场外，他们待在老特拉福德的时间恐怕不会太长了。”

1995年夏天，弗格森在曼联董事会的一次会议上宣布，他想将中场球员保罗·因斯卖给国际米兰。弗格森后来回忆说：“在场的人都感到震惊，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试着用手指堵住水坝漏水孔的小男孩。”

球队被迫重建

当时，弗格森已经决定送走坎切尔斯基，原因是这名俄罗斯边锋的行为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据弗格森透露，坎切尔斯基的经纪人埃绍伦科曾经告诉他：“如果现在不交易坎切尔斯基，你在这里就待不久了。”

埃绍伦科还试图用4万英镑贿赂弗格森，“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但弗格森把那笔钱还给了他，将坎切尔斯基卖给了埃弗顿。

至于因斯，弗格森听说国际米兰对他感兴趣大吃一惊，但他确实对这名中场球员的性格担忧，觉得因斯太孤傲，纪律性越来越差，拒绝接受战术安排。虽然曼联高层对弗格森的决定提出了质疑，但他仍然将因斯交易到了国际米兰。

弗格森没打算卖掉马克·休斯，但由于出场机会越来越少，球员本人不愿续约，1995年夏天转会切爾西。

送走3名关键球员后，人们普遍怀疑弗格森能否重建一支有竞争力的球队。弗格森没有签约能够替代他们的球员，而是大胆提拔年轻球员，逐渐将他们培养成球队的核心。

1995-96赛季英超联赛首轮，曼联1比3不敌阿斯顿维拉。赛后，阿兰·汉森说：“光靠一群孩子，永远拿不了冠军”。爱德华兹承认：“不止他一个人这样认为。”球迷们担心曼联的阵容太单薄，对弗格森渐渐失去了耐心，甚至有人要求他离开球队。

弗格森不得不面对来自俱乐部高层和球迷的质疑，但他坚持自己的想法。在那段时间里，由于长期无缘比赛，坎通纳一度考虑转投对他感兴趣的国际米兰，后来，他还是接受了弗格森的挽留。

爱德华兹在自传中写道：“弗格森不希望坎通纳在曼联的生涯以这种方式结束。我从来不认为坎通纳会离开，因为他深爱这家俱乐部。”帕克说：“最重要的是他和教练的关系很好。在当今足坛，只有一位足球教练能够像弗格森那样与球员建立亲密关系，他就是克洛普。”

距飞踹球迷250天后，坎通纳终于迎来了复出。在曼联2比2战平利物浦的比赛中，他打进了一记点球。

坎通纳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回状态，不过几名年轻球员已经在球队站稳脚跟，包括贝克汉姆、巴特、内维尔兄弟、斯科尔斯和吉格斯等。

这是弗格森的一项长远计划。他在1993年就说过：“我有七八个孩子正在耐心等待机会。他们还很年轻，但都渴望登上大舞台。我相信他们能够实现这个梦想。”

当然，久经沙场的老将坎通纳也在队中扮演了重要角色。1995-96赛季，坎通纳在9场比赛中进球，其中5个进球帮助球队1比0战胜对手，包括在足总杯决赛中打进利物浦的那记点球。

罗伊·基恩将坎通纳形容为最出色的一对一终结者。帕克说：“坎通纳和弗格森很像。他们无所畏惧，永远不会让人觉得是在赌博。他们充满信念，相信一切美好的事情都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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