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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朴见真

2020-07-21陶立

苏州杂志 2020年3期
关键词:表姐张老师书记

陶立

一般来说,苏州孩子提起评弹,总会有些印象浮现出来。可能是走在街巷的时候,听见某家某户的录音机里,响起一声马嘶或者一段琵琶过门,也可能听见家里人随意哼了几句,就悄然间记住了。说不上对评弹熟悉,也不至于和评弹陌生。我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好,走得太近难免会因为些小事产生矛盾,离得太远又显得不近人情。最好就不咸不淡打了个照面,虽说一时间不会往心里去,但是日积月累下来,好像就多了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老朋友了。

我对评弹最早的印象是来自两个长辈,一个是我父亲,还有一个是张建珍老师。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某一阶段他突然就喜欢听评弹了,具体原因我记不太起来,好像是受到周围亲戚的影响了吧。只记得当时父亲买了许多评弹开篇的光碟,那段时间只要父亲开车,车里放的总是评弹。放得最多的是蒋月泉的《宝玉夜探》。一开始我不要听,结果听着听着觉得还蛮好听的,到后来我竟然也会唱了,那时候我读初中,我像学流行歌一样,就这么学会了第一只评弹开篇。

张建珍老师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粗粗算一下起码要十五年了吧,最早我是称呼张老师为阿姨的。念小学的时候,家里人喜欢去茶馆里喝茶聊天,大约一星期要去个两三次。应该是怕把孩子留在家里闯祸的缘故,所以每次都把我带着一起过去。到了晚上,马志伟和张建珍两位老师都在,夫妻两个偶尔会上去唱一段,没事就在台下谈谈家常,一来二去大家就互相熟悉了起来。

后来我表姐进了评校读书,家里为了让她功课好一些,就常常让她到张老师那里学习琵琶和唱段,类似于补习吧。那时候我经常跟着表姐去玩,开始会坐在旁边听讲,当然是听不懂的,所以坐不了多久便四处瞎玩了。早知道以后我也要学评弹,当初就应该和表姐一起好好学习,多听些张老师授课的啊。

表姐毕业正好是我进评校,等到读书后我看见张老师就不再叫她阿姨了,毕竟规矩要有的。如果我不学评弹,叫阿姨不要紧,进了这个行当,再叫阿姨就有点不太合适。另一方面也可以少些背后的风凉话,不然别人要说我的,这小子本事没学好,拍马屁倒是学到了精髓,大家都叫老师,只有他喊阿姨,这不是套近乎走关系嘛。

张老师是当过我领导的,我毕业之后进了吴中评弹团,她在团里担任书记的职务。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下好了,连张老师都不太好叫了,只能按照规矩改口叫张书记了。记得第一次叫张书记,我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像是熟悉的长辈突然陌生了一样,变成了不认识的领导。张老师让我不要这么喊她,说听上去一点都不自在,好在后来我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不过张老师每次听见我喊她书记,都觉得我在开她玩笑,叫我不要耍滑头,实在是冤枉我了呀。

张老师在舞台上的表演从不夸张,有种恰到好处的清冷,其实张老师在台底下也是这样的。她为人处世的态度不随和也不苛责,该说的该做的不会反复来和你强调,但只要和你说到事情,平平淡淡几句话会藏着很重的分量。比如我吧,从读书到进团,一直改不掉调皮捣蛋的坏毛病,张老师和我说过几次,她说男孩子要沉稳一些,你是大人了。我保证我肯定是听进去的,但比较容易转头忘。直到有次坐马老师的车回家,路上张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要收敛你的脾气了,外人对你的风评不太好,我从小看你长大,所以我有责任告诉你。

我在评弹上遇见什么问题,第一个麻烦的肯定是张老师。可能我觉得张老师就像自己家人一样吧,有困难麻烦外人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自家人就比较好说话了。前几年我为狮子林写了一个评弹开篇,结果写好了通知我要录音,要在狮子林里循环播放。我说这个怎么可以,没有金刚钻不能揽瓷器活,我录了音到时候放出去要丢脸的。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去找张老师。照道理我写的东西是不够资格让马老师和张老师唱的,结果她和马老师二话不说就免费把音录了,还鼓励我多写点作品出来。

☉ 张建珍

这次疫情期间,表姐让我帮她写个抗疫的评弹唱段,讲好一个人唱,我就给她写了。后来打我电话让我去她家一起排练录音,我说写的是单人的呀,她说两个人演更好。当时我是不同意的,结果她说是张老师要求的,我只好乖乖过去。平日里张老师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碰到专业问题,就不好说话了。总共五六分钟的作品,张老师陪着我们一字一句打磨了整整两天,最后我唱得喉咙都快哑了,张老师只好作罢。结束后张老师说,本来蛮好的一个作品,只要本事上争气点就好了。让你们平时不练功呀!恨铁不成钢,用来形容张老师真是一点没错。

那天和马老师张老师一起吃饭,马老师看看我,突然说在我身上看出了我父亲的影子。边上张老师说是的,活泼的时候和他爸爸一模一样的腔调,安静下来倒像他老伯伯。马老师又问我父亲去世多少年了,还没等我回答,他说,已经要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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