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燕京图书馆藏焦循批校本《文选》初探
2020-07-17南江涛
南江涛
摘 要 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有一部焦循批校本《文选》,保存了焦循批阅《文选》的具体情况,在过录前贤何焯等人批校的基础上,焦循将己见书于眉端,虽然不多,但吉光片羽,分外珍贵,故将其分类移录,并进行适当的分析,对焦循批校《文选》的目的作出初步判断。
关键词 焦循 哈佛燕京图书馆 《文选》 批校本
Abstract Harvard Yanjing Library has a collection of Jiao Xuns edited version of Wen Xuan, which preserves the specific situation of Jiao Xuns comments on Wen Xuan. Based on the records of his predecessors He Zhuo and others, Jiao Xun put his own opinions on the brow of the book. Although there are not many, they are extremely precious. Therefore, this paper classifies, records, and analyzes them properly, so as to make a preliminary judgment of the purpose of Jiao Xuns work.
Keywords Jiao Xun. Harvard Yanjing Library. Wen Xuan. Edited version.
0 引言
焦循(1763—1820)是清代“揚州学派”的代表人物,是继王念孙、汪中之后的一位学界领袖,阮元所作《通儒扬州焦君传》 可以说是当时学术界对他的中肯评价。焦循根柢经史,学问渊博,著作十分丰富,涉及经史、历算、诗赋、戏曲多个方面。
焦循对《文选》 一书的研究和撰述,在阮《通儒扬州焦君传》 和焦延琥《先府君事略》中只字未提,但这并不意味着焦循没有关注和阅读过《文选》。他在《复姚秋农先生书》云:“扬州之学,如曹、李之于《文选》,二徐之于《说文》,此二书为万古之精华,而扬州洩之;为天下学者之性命,而广陵兼之。”[1]卷十三足见焦循对《文选》 一书的重视。《中国古籍总目》著录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一部抄本的焦循所撰《选学镜原》,然而经过刘建臻先生数年考察,《选学镜原》非焦循撰著,而是一部抄袭梁章钜《文选旁证》的托名之作[2]。据沈津《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中文善本书志》著录记载,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有一部焦循批校本《文选》,保存了焦循批阅《文选》的具体情况[3]1993-1994。在过录前贤何焯等人批校的基础上,焦循将己见书于眉端,并标以“循”或“循按”,共有32条,虽然不多,但吉光片羽,分外珍贵,故将其分类移录,并进行适当的分析,对焦循批校《文选》的目的作出初步判断。
1 焦循批阅本《文选》的辗转经历
《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中文善本书志》载:“《文选》六十卷,梁萧统辑,唐李善注。明末毛氏汲古阁刻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钱士谧重修本。十一册。清刘师安录清何焯批校;蒋宗海校并跋;清焦循批校;清汪鋆跋。半页十二行二十五字,左右双边,白口,单鱼尾。”[3]1993是本存五十五卷十一册,缺卷第三十至三十四。卷内钤印有 “焦氏藏书” “砚山过眼”“仪征汪鋆砚山书画印”“郑道乾审藏”等。据封面英文记录,此本乃哈佛燕京学社于1932年6月份收得。现将各家跋语及焦循题识抄录于此并略加考证,可知此本流传批校之概况。
李善《上文选注表》末有蒋宗海跋文:
义门校《文选》六十卷,余亡友江都刘师安宁世所手录也。师安未死时,费强子借去二十卷(十二卷至廿一卷、五十一卷至六十卷),余四十卷存江子裕中架上。裕中以余与师安笃好,遂举以为赠。余屡求之强子以冀复合,而卒不可得。因取别刻补完。假程氏桂宧藏本补录并重校一过,合成十册,庶亡友之手泽不致散轶焉。时乾隆庚辰十月既望,蒋宗海识于淮阴寓斋。
蒋宗海(1720—1796),字星严,号春农,江苏丹徒人。乾隆十七年(1752年)进士,官内阁中书。工画,兼精篆刻,尤擅鉴藏,清代著名藏书家。年四十,即乞养里居,先后主讲过如皋雉水书院、仪征乐仪书院、扬州梅花书院等。主持修纂《金山志》等,著有《春农吟稿》等。除了这则跋语,如其所言,卷内尚有其补校之语,如卷二十二末徐敬业《古意詶到长史溉登琅邪城诗一首》“岂如霸上戏,羞取路旁观”,其补校语:“《汉书·地理志》注:沂水出蓝田谷,北至于霸陵入霸水,霸水亦出蓝田谷,北入渭。师古曰:兹水秦穆公更名以章霸功视子孙。今按:兹,古书中或作滋,惟霸字从未作?者,近时项刻《水经注》号称精善,亦妄增水,何不考之甚!宗海。”
跋中所云“刘师安”,从跋语可知其人也是江都人,约与蒋宗海同时,传记资料俟考。据此跋语,除十二卷至廿一卷、五十一卷至六十卷,余四十卷皆为刘师安录何焯校语。检卷二十七《白马篇》“右发摧月支”有“月支一音肉氐,又月氏一音月支,注皆国名。师安。”(15叶上贴条)的批注,在卷四十三嵇叔夜《与山巨源绝交书》“嵇叔夜”下也有批注:“此书与唐李怀琳所摹《绝交书》草帖微有不同。张彦远云尝见叔夜自书《绝交书》。董长斋以为此书唐世尚存,怀琳见而摹之,可卷尾又有右军字,不知何故。师安。”(2叶下)可见除录何校,刘氏也有少量按语加诸书眉和文中。
费强子为费天修,费锡璜之孙,费冕之子。承累世祖父之传,学有渊源。小传见《嘉庆江都县续志》卷六。江裕中,俟考,蒋宗海此书即其赠与。程桂宧,指程晋芳(1718—1784),清代经学家、诗人。初名廷璜,字鱼门,号蕺园,歙县岑山渡(属安徽)人。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进士,由内阁中书改授吏部主事,迁员外郎,被举荐纂修《四库全书》。有藏书楼“桂宧”,藏书数万卷,编有《桂宧》二卷。与商盘、袁枚相唱和,并与吴敬梓交谊深厚。晚年与朱筠、戴震游。著述甚丰,著有《蕺园诗》 《勉和斋文》 等。翁方纲撰有《翰林院编修程君晋芳墓志铭》。
何焯批校《文选》的成果被后人整理刊刻者,主要有成于乾隆三十四年的《义门读书记》中《文选》部分、乾隆三十七年叶树藩海录轩刻本、乾隆三十七年于光华《文选集评》本等,从跋文落款时间“乾隆庚辰(二十五年)”我们可知,刘师安过录所据“何批本”,当在三种版本之前,当是未刻之传录何批本,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何批的旧貌。如卷一《两都赋》天头云:“宋本各卷无目录,亦各本不同,亦各有误字。据善注不去赋甲及第三卷京都中诸名目则卷前当有目录,削之者非宋本之善者也。”据范志新《文选何焯校集证》[4]4,第一句源于余萧客《文选音义》,而后半句申述善注,未见于各本。
又:如卷二十五卢子谅《答魏子悌》“俱涉晋昌艰”录何批:“此即指越石晋阳之败。越石父母为令狐所害,谌父母兄弟亦皆为刘聪所害也。晋虽设晋昌护匈奴中郎将,考匹生平未为此职,注安得从而附会耶?况晋昌乃敦煌所分,远在陇右,而匹方为幽州刺史,尤如风马牛不相及邪。丙寅。”
又:“《晋书·地理志》:惠帝改新兴郡为晋昌,统九原、定襄、云中、广牧、晋昌为五县,在并州所统一国五郡之中,不必改太原国之晋阳县。注以为敦煌之晋昌,则大误耳。壬申。”
又:“细寻越石《本传》,为晋阳之误无疑。后说以广晋昌异同可耳。丙寅。”
这三段文字,《义门读书记》 仅见第一段,叶树藩刻本录第一第二两段,姚范《援鶉堂笔记》存第二、第三两段,然均不记时间。范志新先生校证云:“方东树载此二条何自记岁时,前注‘壬申,即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后注‘戊寅,为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于此略可窥何氏批校成书过程多历数年。”[4]617这一处更可以看出此批校本对何批旧貌的保存之全。在对比过程中,此类例子甚多,不一一列举。
书前贴有汪鋆跋文一则:
右何《文选》缺三十至卅四五卷,从《杂诗》下起,至张景阳《七命》止。其中诗骚及枚乘《七发》均乌有焉。卷首有蒋春农先生一跋,谓原缺既补,而兹缺从何觅哉?谨就今存五十五卷重订一番,或不失抱残守缺之义云尔。光绪八年秋,仪征汪鋆识。下钤“仪征汪鋆砚山书画印”。
汪鋆(1816—?),字砚山,江苏仪征人。工诗善画,尤邃于金石。辑有《十二砚斋金石过眼录》《扬州画苑录》 等。
汪跋之后又有佚名跋文一则:
此本乃翻刻汲古阁本,以汲古阁原本校之,此本为善,于原本误字十改三四也。何义门太史旧有批本,刘师安录之,加详订焉。蒋舍人补录其所缺,亦间以己意改正之。又有曰葚原曰瀣川者,未识其姓名,专正何批之误。
按,葚原即冒春荣,江大键撰有《冒葚原传》:“字寒山,一字葚原,居城北柴湾之花源港,自称花源渔长,又曰柴湾樵客。家贫腹富,名通身隐。……时扬州秦黉、上元秦大士、彭泽令丹徒蒋宗海、芜湖韦谦恒皆推君当大魁南省。……无疾而逝,庚辰正月十七日也,年五十九岁。”[5]1625-1626其卒年为乾隆庚辰(1760年),时五十九岁,可知其生年为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他长蒋宗海近二十岁,二人为同社挚友,有书信往来。蒋宗海《蒋春农文集》(国家图书馆藏抄本,索书号:13442)有《答冒葚原书》,著有《葚原诗说》等。如跋语所言,卷内尚保留有其校语,如卷九曹大家《东征赋》“历荥阳而过卷”的批注:“校增武字,按注则无。葚原校云:旧本按,吕向云:荥阳、武巷,皆县名,可知应有武字,当从之。”按旧注见陈八郎本等。又如在卷四十一杨子幼《报孙会宗书》“恽幸有余力”的批注:有红笔将“力”校改为“禄”,其上云:“力校改禄,不详所据。”“明新都崔本力作禄。葚原。”按,葚原所言明新都崔本指明万历二年(1574年)崔孔昕刻本《六臣注文选》,今检国家图书馆藏本(索书号:04357),“禄”下有“五臣本作力”。
瀣川,疑即为瀣亭。程沆(1716—1788),字瀣亭,号晴岚、寿补,工文章,由举人官内阁中书,军机处行走,方略馆纂修。登乾隆二十八年(1763)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卷内偶见录其校语,如卷二十四曹子建《赠徐幹》“亮怀玙璠美,积久德逾宣”:“玙璠,本集作璠玙。瀣亭考。”卷二十六潘安仁《在怀县作二首》“不为好爵荣”:“荣作萦,为是铣注,不以好爵为荣华也。瀣亭考。”卷二十七谢玄晖《之宣城出新林浦向版桥一首》“归流东北骛”:“归林,林当作流。瀣亭考”等。
该本卷内焦循识语有数处之多,按顺序移录如下:
《文选序》末录何焯识语:“康熙辛巳秋日焯题。”又:“前有百□□此八字,末所书年月也,以所论涉批评家窠臼,去之。循。”
末一行:“江都焦循批阅。”
卷三末有录何焯识语:“两都赋,丁卯元日所阅。两京赋,至今辛未六月廿七日始寓目焉。学殖荒落为可戒矣。识之卷末,俾子孙鉴之。无勇。”其后有:“无勇,何氏之别字也,凡卷末所题皆録之,以见前人读书之勤。循。”
卷十九目录“诗”下: “诗甲。本无,然于廿一卷题曰‘诗乙,则此当为诗甲也。循。”
卷二十末:“批二十卷毕,时辛亥(乾隆,1791)十月廿八日灯下。天骤寒,两足如蹴冰中,未尝辍也。循记。”“嘉庆乙亥(1815年)十一月十七日阅,至此去辛亥已二十五年。”
以上六则识语,虽然仅仅寥寥数语,却向我们传达出不少重要的信息。首先,焦循于二十九岁(乾隆五十六年)到五十三岁(嘉庆二十年)间,至少两度批阅此部《文选》,即便天寒地冻,仍是不舍昼夜。比对笔迹,是为焦理堂无疑,这为我们研究其阅读《文选》 一书的时间和大致情况,提供了明确证据,在其后半生,《文选》 作为重要案头书,是焦循经常翻阅的对象。其次,焦循勤于校书,除了自身勤奋,也得益于前贤感召,其于卷三末的“以见前人读书之勤”可见一斑。
根据上述题跋识语,可知此本《文选》经历有清以来数人收藏和批校,清末民国时归郑道乾。郑道乾,据胡小林先生考证,约生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年),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尚在世。他的字为健庵,仁和(今杭州)人。性喜填词、藏书,擅长书法、篆刻、绘画,曾师从吴昌硕,为西泠印社成员。与吴昌绶、张祖廉、叶恭绰等交游。编纂《国朝杭郡词辑》《两浙词人小传续编》《武林第宅续考》《疑年别录初稿》等[6]197-198。其藏书印有汉大司农后、道乾之印、郑道乾审藏、健庵等。在郑道乾之后,该《文选》本转归哈佛燕京学社,后于1934年入藏哈佛燕京图书馆。为方便了解,简单列图示意,见图1:
2 焦循批校的内容
在此批校本《文选》中,焦循除了补录前人批校内容,留下6则识语外,还有32条自己的按语。卷内还有个别校语与焦循校语类似,但从体例看,凡焦循过录他人文献,一律不标“循”或“循按”,为严谨起见,本文也只对明确标注的32条按语进行讨论。焦循按语不多,为方便读者了解和复核,先依次将其移录于此,每条著录卷次、篇目、正文、注文、按语及所在该卷页码。
(1) 卷二,张平子《西京赋》:“尽变态乎其中,于是后宫不移,乐不徙悬。”循按:“近本无‘于是二字,‘其中下有‘变,奇也;态,巧也六注字。校者引此本云即汲古阁本康熙丙寅上元钱士谧重校者,原刻误处亦稍加刊正云。”(5下)。
(2) 卷二,张平子《西京赋》:“于是蚩尤秉钺,奋鬣被般。”善注:“毛苌曰:鬣、般,虎皮也。”循按:“苌乃长字之误。”
(3) 卷二,张平子《东京赋》:因休力以息勤,致欢忻于春酒:“今《诗》作‘为此春酒。循。”(12下)
(4) 卷四,张平子《南都赋》:嗣宗曰:前有杻后又檍,得毋重出耶?循按:“《毛诗》:鳣鲤并称,梓椅共举,词家正不拘耳。循。”(2上)
(5) 卷四,左太冲《蜀都赋》:羽爵既竞:“既,一作執。循。”(13下)。
(6) 卷四,左太冲《蜀都赋》:酌清酤,注:“毛苌《诗》曰:酤酒也。”“此诗字宜在上。循。”(14下)
(7) 卷五,左太冲《吴都赋》:“览将帅之拳勇,与士卒之扬抑”:“一本误作抑扬。循。”(11下)
(8) 卷十一,王仲宣《登楼赋》: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注:“暇或为假。”“作假字读为是。循。”(1下)
(9) 卷十一,鲍明远《芜城赋》:“孳货盐田”注:《声类》曰:孳、滋,古字通。“玩注则孳本作滋。循。”(6下)。
(10) 卷十一,鲍明远《芜城赋》:观基扄之固护,将万祀而一君:“《初学记》基作阶,将作傅。循。”(7上)。
(11) 卷十一,鲍明远《芜城赋》:若夫藻扃黼帐,歌堂舞阁之基:“《初学记》堂作台。循。”(7下)。
(12) 卷十一,鲍明远《芜城赋》:东都妙姬,南国丽人,蕙心纨质,玉貌绛唇。莫不埋魂幽石,委骨穷尘。岂忆同舆之愉乐,离宫之苦辛哉!……歌曰:边风急兮城上寒……:“《初学记》姬作姝,石作土,舆作辇,急作起。循。”(7下)。
(13) 卷十一,王文考《鲁灵光殿赋》:王文考上:“《汉书》引《博物志》:文考一字子山。循按:《汉书》下当有脱字。”(8上)
(14) 卷十一,何平叔《景福殿赋》:作无微而或违于水臬:“或一本作不字。循。”(19上)
(15) 卷十四,颜延年《赭白马赋》:觐王母于崑崙,要帝台于宣岳:“一本要字作墟字,校者于墟下增要字,崑下去崙字。循。”(3下)
(16) 卷十四,鲍明远《舞鹤赋》:振玉羽而临霞注:“江逌《扇赋》曰:瓊泽水鳞,瓊,亦玉也。”“亦字疑作赤字。循。”(5上)
(17) 卷十五,张平子《思玄赋》:鶗鴂鸣而不芳注:“王逸以为春马,缪也。”“马当作鸣。循。”(3上)。
(18) 卷十五,张平子《思玄赋》:氛旄容以天旋兮:“循按:容,《后汉书》作溶,此注亦是溶。”(10下)。
(19) 卷十五,张平子《思玄赋》:烂漫丽靡,藐以迭逿:分布远驰之皃,善曰:烂漫兮散皃,藐远皃迭逿也。“今本无正文八字,有分布远驰十九字。注接逿哭也,此本亦以旧刻之误以本文补之,而去其注以为地,以完之也。循。”(12上)
(20) 卷十六,江文通《恨赋》:千秋万岁,为怨难胜:“宋作怨作恨。循按,此五字有误,宜衍作。”(16上)
(21) 卷十九,韦孟《讽谏》:王赧听谮,寔绝我邦:“刘兆曰:旁言曰谮。”“循按:旁言即谤言。”(15下)
(22) 卷二十,《责躬诗》:庶立毫氂,微功自赎:“毫作豪。循按,毫,俗字也。”(3上)
(23) 卷二十三,目录“赠答上”,朱笔改为“一”,上批:“下既云赠答二,则此上字宜改作一。循。”(1下)
(24) 卷二十三,任彦升《出郡傅舍哭范仆射一首》:已矣余何叹,辍舂哀国均。注:“《毛诗》曰:尹氏太史,维周之氏。”朱笔校改史为“疏”,墨笔批:“本作史,何改作疏,然《诗》本文则师字也。循。”(16下)
(25) 卷二十四,陆士衡《赠冯文熊迁斥丘令一首》:有者弁,千载一弹注:“……毛苌曰:,弁皃也。”“皃旧改貌,此不必改。循。”(8上)
(26) 卷二十九,目录:“循按,此当云杂诗上。”(1上)
(27) 卷三十八,任彦升《为萧杨州作荐士表》:“思致恬敏”:“原本无思致恬敏四字,此增入而删其注。循。”(13上)。
(28) 卷三十八,任彦升《为范始兴作求立太宰碑表》:故精庐妄启,必穷镌勒之盛:“原本无‘之盛二字,此增入,删其注。循。”(15上)
(29) 卷四十,吴季重《答魏太子笺一首》:此众议所以归高、远近所以同声也:“一本无也字,此增入而删注‘周、曰二字。循。”(21下)
(30) 卷四十一,李少卿《答苏武书》:“意谓此时功难堪矣”注“《说文》作戡,戡,胜也。此堪是地名,今传俗用”:“地名谓堪舆。循按,《说文》云:堪,地突也。”(3上)
(31) 卷四十二,应休琏《与侍郎曹长思书》:璩白:足下去后,甚相思想:“何以甚相思句读。循读以思想连句为是。”(13上)。
(32) 卷四十六,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动邠诗:“旧改邠为豳,邠字见《说文》,不必改也。循。”(11上)。
3 焦循校读《文选》方法与目的
由上面罗列可知,焦循按语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校勘文字,二是释词解义,显然这是焦循校读《文选》 一书的具体方法,下面我们按类进行简要的分析,并结合焦循《毛诗草木鸟兽虫鱼释》等经学著作,探求他批校《文选》 的目的。
3.1 校读方法和治学精神
首先是校勘文字。焦循校勘《文选》是全面性的,既关注正文,也注意注文,并且对部分何焯校语做了发挥。如卷二张等16条,是对《文选》正文的校勘;第(2) (6) (9) (13) (16) (17) (25)等7条则是对李善注文的校勘;而第(13) (20) (22) (23) (24) (31)等6条,对何焯校语做了发挥,或加以佐证,或给出证据,加以反驳,言简意赅,要言不烦。其次,通过批校引书,可以初步判断焦循校勘利用的《文选》版本和其他古籍。他非常注意对新出《文选》版本的利用。如第1条中焦循所言“近本”,当为清嘉庆间胡克家刻本,检胡刻本《西京賦》此处,正与所述相同[7]。焦循尊重前贤却不拘泥,批校本中过录了何焯的校语,如前所述,他遇有不同处,参校众本,唯真是求。除了重视何校和《文选》版本的利用,他还注意对其他典籍的使用,如第3条用《诗经》、第(10)-(12)条采用《初学记》所载进行比勘。由此可知,他所用校勘方法既有版本对校、也有他校和理校,各种方法综合运用,相得益彰。
其次是释词解义。这部批校本《文选》,底本是李善注系统,焦循之前又已经刘师安等过录何焯批校,间有其他几位学者发明,大部分字词得到了较为妥善的释读。通过32条按语可以看出,焦循在批校过程中,非常重视对《毛诗》《说文》等经学著作的运用,如第(2)(3)(4)(24)(25)等条目直接引用《毛诗》相关内容,第(30)(32)等条直接采《说文》之说。焦循研究经学是有家学渊源的,这点在《上王述庵第二书》中有明确的记载,故而在校勘与释词中熟练运用经学著作,充分显示出他的深厚经学功底和以经为本读书治学方法。
张舜徽先生在《清代扬州学记》一书中曾讲到,焦循不仅善用思考,刻苦钻研,又能勤于动手,多作笔记;平日所览,不但重视古人的作品,对清代学术界的重要著作,也都十分重视[8]。通过简单梳理,此批校本充分体现了焦循善于思考、古人今人并重的治学精神。对整部《文选》一丝不苟地批读,更是他“勤于动手”的真实写照。
3.2 焦循批校《文选》的目的
焦循所处的时代,正式乾嘉朴学兴盛之时。当时一般的学者注重考据之学。对于此部《文选》,焦循的主要精力用在了文字“校勘”上。实际上,焦循对纯粹的校勘并不十分推许,他在《雕菰楼集》卷八《辨学》中将时人著书分为通核、据守、校雠、摭拾、丛缀五种,认为“五者兼之则相济”[1]卷八。那么他批校此部《文选》好像又成为了反证,其实不然。焦循反对考据等名目,并不是反对朴学,而是反对保守,反对偏执一端,提倡融汇和创新。他在《与刘端临教谕书》中说:“循谓经学之道,亦因乎时。……盖古学未兴,道在存其学;古学大兴,道在求其通。”[1]卷十三
既然如此,焦循批校这部《文选》的目的何在?如本文开始所引,焦循认为《文选》之学是扬州之学的精华所在,作为扬州学者,必然有深入骨髓的关联。焦循是经学大家,关于《文选》在治经史小学中的作用,穆克宏先生认为清末张之洞在《輶轩语》中总结非常到位:“《文选》宜看全本。……读《文选》宜看注(李善注最精博,所引多古书,不独记典故,于考订经史小学,皆可资取。五臣注不善)。”[9]故而我认为,焦循此举主要是为了熟读《文选》,是正文字,用以解经之助。原因有三:其一,从批校内容的数量看,仅仅32条,数量非常有限,相对于焦循丰富的著述,无法进行实质性比较。其二,从批校角度来看,主要集中在文字校勘,以其学识,考辨前人是非,增益自己观点,并非难事,而书内并没有这样做,足见其用意不在于此。此二条更佐证了后人托名焦循《选学镜原》的荒谬之处。其三,焦循经学著作对《文选》一书的征引利用,切实证明了他在解经过程中对《文选》一书的运用。焦循在少年时期诵读《毛诗》,先后撰有《毛诗地理释》 《毛诗草木鸟兽虫鱼释》 《毛郑异同释》 等书,后来删改定为《毛诗补疏》五卷。今仅以稿本《毛诗草木鸟兽虫鱼释》为例,其中焦循按语中不乏对《文选》 一书及李善注的征引。其撰《毛诗草木鸟兽虫鱼释》大致在1781—1799年间[10],而批校此本《文选》大致在1791—1815年间,二者重合时间近十载,作为焦循以《选》解经的实际例证,应当是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