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语义双关中铰链词的运用比较研究

仝海侠

摘  要：语义双关作为双关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汉语和英语两种语言体系中都是较为常见的修辞手法。铰链词是双关语中发挥双关功能的语言单位，它的恰当运用对双关语的生成起到了关键作用。通过对汉英语义双关中铰链词的应用进行比较，分析了二者在使用数量、应用方式与修辞效果方面的差异，从而对语义双关有更深入的认识和理解，为学习者更好地学习和把握汉英两种语言产生有效影响。

关键词：语义双关;双关语;铰链;应用;汉英比较

双关作为一种独特的修辞格，在文学创作、经济生活和日常交往中频繁出现，应用广泛。所谓“双关”，是指在特定的语境中，利用字词的音、义的多样性，精准传达出两层及两层以上含义，创造出言此意彼的关联效果。双关语发展到今天，不同时期的语言学家对它的界定及分类也不尽相同，如果简单划分的话，可以将其分为语音双关和语义双关两大类。

铰链（hinge）一词，来自古英语，是指发挥双关功能的字词，或更高层面的语言单位[1]（P27）。汉语双关的表现形式多是“一语双关”或“一语多关”，多是借助一个字词就能达到双关意图[2]（P35）。汉语双关中的双关词，即是铰链词，在多数情况下是一个词语，也可以是一个复杂的语言载体。这个语言载体既包括句子、句群，也包括段落、语篇。本文主要是对汉英语义双关中铰链词进行比较研究，分析二者在使用数量、应用方式与修辞效果方面的差异，从而对语义双关有更深入的认识和理解。

一、汉语语义双关铰链词运用

在汉语中，利用字词本身所具有的多重含义，从而形成一语两义或多义，言此及彼，这种现象被称为语义双关。本文根据铰链词表达含义的数量，把语义双关分为一语两义双关和一语多义双关两类。

（一）一语两义双关

一语两义双关在文学创作中应用非常广泛。例如：

（1）郎为傍人取，负侬非一事。摛门不安横，无复相关意。（南朝乐府《子夜歌·郎为傍人取》）

在例（1）中，铰链词“关”的字面含义是“关门”关闭”，而真正表达的则是“关心”“关爱”之意。

（2）音信阔弦朔，方悟千里遥。朝霜语白日，知我为欢消。（南朝乐府《读曲歌·音信阔弦朔》）

在汉语中，“消”有“消失”“消融”“消瘦”的含义。在这里，它的表面含义是写霜冻的“消融”，深层含义则是写爱人的“消瘦”。

（3）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汉乐府《饮马长城窟行》）

在例（3）中，“绵绵”的表层含义描写的是绵延不绝的青草景色，深层含义则是抒发闺妇对征人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

（4）她们的死，只不過是这一刻撒向人海里的几颗盐，虽然当时会使扯淡的大嘴巴们感觉有些味道，但很快还是淡，淡，淡。（鲁迅《论人言可畏》）

“淡”在汉语中既有味道清淡之意，也有冷淡、冷漠的含义。在这里，“淡”的表面含义是味道比较清淡，深层含义则是表示世态炎凉之情，显示出无聊看客对“她们的死”的麻木不仁与漠不关心。

（二）一语多义双关

一语多义双关在广告文体中应用较为广泛。例如：

（5）生活中离不开那口子。（口子酒广告）

在例（5）中，“口子”具有“一口美味”“方言中对配偶的称呼”“口子酒”等多重含义。其字面意思是生活中离不开“喝一口”的嗜好，也可以理解为生活中离不开自己的伴侣。当然，这则广告实际表达的是生活中离不开口子酒。由于运用了一语多义双关，看完这个广告后，人们自然会对它留下深刻的印象。

（6）生活原来可以更美的。（美的空调广告）

这是一则美的空调的广告语。“的”字同形异音异义，“美的”在这里可以理解为“美的（de）事物”“美丽的（de）心情”“美好的（de）明天”“追求完美的（de）”“美的（di）空调”等意思。可以说，它既宣传了美的空调这一品牌，又强调了美的产品力求完美的宗旨，还弘扬了美丽的心情、美好的明天等主旋律。这样就会在受众心理上形成完美的辐射。

二、英语语义双关铰链词运用

我们可以将英语语义双关界定为用一个词来暗示两种及两种以上意思或引起不同的联想，从而产生一种幽默效果。关于英语语义双关的分类，学界并不统一。本文根据铰链词的运用特点，把它分为一词多义双关、换义双关和歧义双关三类。

（一）一词多义双关

一词多义双关是指依据词语的多义性，发挥词义联想机制，作出多种句义理解的现象。它与换义双关既有相似之处，又有所不同。二者的根本区别是在于铰链词出现的次数：一词多义双关中铰链词仅使用一次，但会作两种以上含义理解;而换义双关中铰链词一定要重复出现，并作两种以上含义理解。二者往往是同源同形多义词和异源同形异音词在英语双关修辞中的运用，都具有同形多义的特点。例如：

（7）Ambassador is an honest gentleman who always lies outside of his homeland for interests of his country.（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

例（7）的字面意思是“大使是诚实之人，他停留在国外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其深层含义是“大使是诚实之人，他在国外说谎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此处的“lie”是一个同源同形多义词，具有“居住、停留”和“撒谎、说谎”两种含义。

（8）Mary：I really look pretty in the photo，dont I？

Kitty：Well，I think the truth stands in the negative.（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

在例（8）中，玛丽问：“照片上我真的看起来很完美，是不是？”凯蒂的回答表面含义是：“哦，我想真相在胶片里。”其深层含义是：“哦，事实是否定的。”“Negative”具有“反对、否定”与“胶片、相片、底片”多重含义，这里凯蒂含蓄地否定了玛丽的自我陶醉，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真实看法。

（二）换义双关

与一词多义双关相比，换义双关是指铰链词在句中多次出现，每次的发音、拼写都相同，但每次的含义都不同，即多次多义。它是异源同形同音词在语言应用中的完美体现。例如：

（9）Alice：Have you been engaged？

Lucy：It is out of your business.However，if you read this week's city news，you should know that the distinguished Augustus Boham is engaged to me.（Culture Communication Reading，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在例（9）中，爱丽丝问：“你忙完了吗？”露丝回答：“不关你的事。不过，假如你看了本周的城市新闻，你就该知道尊贵的奥格斯特斯·波汉姆已和我订婚了。”铰链词“engaged”在例句中出现两次，它具有“忙于做”“参与”和“已订婚”等含义，露丝显然将它误解为“已订婚”，爱显摆、喜炫耀的人物性格被勾勒出来，诙谐效果非常突出。

（10）Julia：Best sing it to the tune of “light of love”.

Lucetta：It is too heavy for so light a tune.（William Shakespeare，The two Gentlemen of Verona）

在例（10）中，茱莉亚说：“可是你要唱就按《爱的清光》那个调子去唱吧。”露西塔说：“这个歌儿太沉重了，和轻狂的调子不配。”“light”一词出现两次，它具有“光线，光芒”和“轻的，颜色淡的”等含义，在这里根据语境巧妙地转化为“清光”和“轻狂”。作者利用换义双关这一修辞手法，表达了较为复杂的情感。

（11）I finally understand how the government mechanism works.The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gives the bill to the Senate，the Senate forms the bill to the President，and ultimately we will get the bills for everything.（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

例（11）的意思是：“我终于了解政府机制是如何运转的了。众议院把清单给参议院，参议院形成议案给总统，最终这一切由我们来买单。”铰链词“bill”有“清单，账单”“议案，法案”“钞票”“票据”“鸟嘴”“广告”等诸多含义，它在句中连续出现三次，被赋予三种含义，讽刺意味跃然纸上。

（三）歧义双关

在英语中，歧义双关是一种特殊的语义相关，相当于汉语中的语境相关。它是指在特定语境中，利用英语词汇一词多义的特点，造成对句意的歧义理解。在歧义双关中，往往说话者本人在主观上并无双关之意，但由于词语的歧义，让对方引起误解，从而产生双关现象。例如：

（12）The Queen：Where can you find some flower？In the park，or lay the lake？

Alice：Well，It was not picked，Its ground.（Lewis Carroll，Alice in Wonderland）

在例（12）中，王后问：“到哪里采些花呢？公园里或者湖边？”爱丽丝说：“嗯呢，花儿不是捡来的，它是种的。”这种歧义的产生，是因为“find”具有多义性，铰链词“find”具有“发现”“找到”“查明”“求得”等诸多含义，王后问话的意思是“找到”，而爱丽丝故意理解成“求得”，于是有了“种的”回答，幽默效果溢于言表。

（13）Miss Green：Waiter，are the pancakes long？

Waiter：Round，Miss.（Culture Communication Reading，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在例（13）中，格林小姐问服务生，馅儿饼还要等很长时间吗？侍者回答说，是圆的。铰链词“long”的字面意思是“长的”，既可以表示“长时间的”，也可以表示“长度，长的”。格林小姐问话的意思是“时间长”，而侍者理解成“形状长”，于是有了“圆的”回答，令人捧腹不已。

三、漢英语义双关铰链词比较

在汉英两种语言中，语义双关的运用都较为广泛，下面对此简要列举对比说明。

（一）汉语语义双关应用

1.文学

汉语语义双关在文学中的应用有着悠久的历史。其中，在南北朝时期，南朝乐府民歌中就出现了大量的语义双关语。例如：

（14）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南朝乐府《子夜歌·始欲识郎時》）

例（14）中，铰链词“匹”的字面含义为绸或布，作者实际是借此来表达“相配”“匹配”的含义，流露出欲和心上人双宿双飞、相亲相爱的憧憬之情。

语义双关在现当代文学中也有应用。例如：

（15）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毛泽东《蝶恋花·答李淑一》）

例（15）中，铰链词“杨”与“柳”既是指杨花与柳絮，又是指杨开慧与柳直荀两位革命烈士，这样就把两位革命烈士的忠魂与杨花柳絮的轻盈飘扬巧妙地联系起来，寄托了作者对革命先烈的深切悼念和崇高敬意。

2.交际

在各种交际场合中，也常常运用语义双关，以此表达丰富的语义内涵。例如：

（16）张道士忙抱住问了好，又向贾母笑道：“哥儿越发发福了。”贾母道：“他外头好，里头弱。又搭着他老子逼着他念书，生生的把孩子逼出病来了。”（清代曹雪芹《红楼梦》第二十九回）

例（16）中，铰链词“发福”的本义是得到福气或好运，这里用的是其引申含义，即发胖的客套语。此外，“外头”“里头”本是方位名词，在这里分别指“表面上”“实际上”，意指表面上看起来身体不错，但实际上体质较弱。

3.广告

语义双关能够激发人们进行语义联想，形成对消费者的心理暗示。商家也正是意识到这种修辞手法的独特魅力，于是在广告语中经常使用铰链词，来吸引消费者的眼球，以达到推销商品的目的。例如：

（17）如果没有联想，世界将会怎样？（联想电脑广告）

（18）康乐为我出气。（康乐牌抽油烟机广告）

例（17）中，铰链词“联想”的本义是“由于某人或某种事物而想起其他相关的人或事物;由某一概念而引起其他相关的概念”。这则广告既契合了语意，又自然而然双关出广告品牌的名字，如行云流水，令人拍案叫绝。例（18）中，铰链词“出气”既表明了该产品的功能是排气，又暗示了产品的性能良好，能够为消费者解决厨房油烟的烦恼。这则广告巧妙地利用铰链词的特点，明暗结合，虚实相映，能够引起受众的关注。

（二）英语语义双关应用

1.文学

英语语义双关在文学创作中也经常出现，语义双关的运用，能达到出其不意的表达效果。例如：

（19）We must all hang together，or assuredly we shall all hang separately.（Benjamin Franklin）

这是美国《独立宣言》起草和签署人之一本杰明·富兰克林在签署《独立宣言》后讲的一句名言，也是富兰克林说过的一句著名的双关语，意思是：“我们大家必须团结一致，否则我们一定会被分开绞死。”铰链词“hang”一词具有“悬挂”“团结”“逗留”“晾晒”“绞死”“灭亡”等多种含义。在例（19）中，前一个“hang”是“团结”的意思，后一个“hang”是“灭亡，绞死”的意思，属于典型的换义双关。

2.交际

在英语的交际环境中，铰链词的多重意蕴也常常让对话充满趣味。例如：

（20）Mrs Brown：Did you have a good meal？How did you find the lamb？

Mr Brown：Its amazing.I opened the onion and found it.（Culture Communication Reading，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在例（20）中，布朗太太说：“吃的舒服吗？你感觉羊肉的味道怎样？”布朗先生说：“太神奇了，我翻开洋葱就看到了它。”铰链词“find”具有“感觉”“发现”“找到”“建立”等诸多含义，布朗太太问话的初衷是想知道布朗先生是否喜欢羊肉的味道，而布朗先生纯粹按照词语的字面意思予以理解：“你是怎么找到羊肉的？”于是就有了后面的回答。由于两人对“find”一词的理解有歧义，故形成了幽默效果。

3.广告

在英语广告中，经常会运用语义双关这一修辞手法，广告语简明扼要而富含深意，对受众形成强大的冲击力、感染力。例如：

（21）Coke refreshes you like no other can.（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

（22）We lead，Others copy.（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

例（21）是一词多义双关在广告中的典型运用，意思是：“可乐令你神清气爽，只需一罐。”铰链词“can”既有动词“能”“可以”的含义，又有名词“一瓶、一罐”的意思，表达了可乐品牌“独一无二”的宣传意图，从而营造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意境，增强了广告的语言效果。例（22）是一则理光牌复印机的广告，意思是：“我们在倡导，别人在效仿。”铰链词“copy”具有“复印”“复印机”“效仿”等诸多含义，这里既指出产品的功能与效用，又表达出该产品处于领先地位。铰链词切入精准，构思巧妙，可谓是经典广告词。

四、汉英语义双关铰链词差异性分析

语义双关属于汉英语言双关修辞格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丰富的内涵，在文学创作、日常交往、经济生活等领域都有应用，铰链词作为语义双关的核心也受到学界的关注。基于汉语、英语各自的语言特点和发展历史，铰链词在汉英两种语言中的应用是存在一定差异的，两者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铰链词数量

从汉英语义双关的定义中，可以看出，二者铰链词的使用数量是有区别的。在汉语中，语义双关基本上是用一个铰链词来表达两层甚至多层意思，即“一语双关”或“一语多关”;只有在极个别情况下，才會出现多个铰链词多个含义即多词多义的现象。在英语中，不同类型的语义双关，铰链词的使用数量是不一样的。英语一词多义双关中，铰链词仅使用一次，但会作两种以上含义理解;换义双关中，铰链词要重复出现，并作两种以上含义理解。换言之，英语语义双关的铰链词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是两个或两个以上，它是激活两种或多种不同含义的双关，可谓是“一语多关”“多语多关”。总的来看，英语语义双关可概括为一词或多词多义，汉语语义双关则更倾向于一词双义或多义。

（二）应用方式

英语语义双关，通常是以英语词汇所具有的多义性为前提条件的，如上文例句中的“lie、bill、hang、engaged、long”等，这些词语本身就有多重意蕴。同时，由于西方人思维活跃，性格直率，表达直接，因此，西方人在语义双关使用上，比较注重面对面的直接沟通，这一点在人际交往、现场演讲方面体现得尤为突出。而汉语语义双关，“更多源于对文学作品的理解，这是和中国人思想保守内敛、性格沉稳含蓄、语言委婉中庸、思维方式谨慎螺旋形相关”[3]（P89）。体现在汉语语义双关修辞格使用上，通常都是在字词原有含义的基础上通过联想而引申出来的，如上文例句中的“关”“消”“匹”等铰链词。

（三）修辭效果

在修辞效果上，汉语语义双关主要是依靠铰链词的联想引申，追求的是“言表意里、声东击西、顾此及彼”[4]（P234）。因此，诙谐幽默仅是语义双关顺带的次要效果，其主要效果是用来表达深层含义、抒发微妙情感的。英语语义双关则大多是借助英语语言的融合统一和多义特质而生成的，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凸显文体风格的诙谐幽默。一言以蔽之，汉英语义双关在最初生成时就已经注定了其运用目的的迥异与修辞效果的不同。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汉英语义双关中铰链词的运用既有一定的共性，又有各自的个性。两者的共性应是由语言中铰链词的多义性及表达方式相近、表达内容相似所决定的。铰链词使用数量的差异是二者的显著区别，应用方式与修辞效果的不同则是由语言与使用者自身的特质所决定的。两者之所以具有差异性，根本原因是在于汉语、英语分别属于两种独立的语言系统，同时，也是由于中西方在文化传统、思想资源、思维方式等方面都有所不同。本文通过简要列举对比，对汉英两种语言中铰链词运用的异同进行了分析，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对中西两种文化差异的认知。以上粗浅的认识只是对这一领域的初步探索，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我们相信，随着研究认知的进一步发展，对铰链词这一独特现象的探讨必将会更加深入。

参考文献：

[1]Cao Xueqin and Gao E.The Story of the Stone[M].Hawkes，D.translated.London：Penguim Books，1986.

[2]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

[3]吴莉.浅析英汉双关修辞差异[J].安徽文学（下半月），2008，（6）.

[4]蔡义江.红楼梦诗词曲赋全解[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Abstract：As an important part of pun， Chinese English pun has become a popular form of artistic expression in Chinese and English. The proper use of hinge words plays a key role in the generation of puns. This paper makes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use of hinge words in Chinese and English semantic double Guanzhong， and analyze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m in terms of the number， application mode， scope and rhetorical effect. Thus， we can have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semantic pun， which will have an effective impact on language learners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and English.

Key words：sylleptic pun;pun;hinge;application;comparison between Chinese and Engl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