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下的时尚审美与身体之维

肖宇强， 戴端

(1.中南大学 建筑与艺术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3；2.湖南女子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人工智能是机械工业化与数字、信息技术结合的产物，智能化带来了新的技术革命，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在人工智能时代，智能技术与新材料、新媒介融合，使生活中的时尚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视觉与艺术形态，人们的身体由此获得了更为丰富的审美体验。“人工智能-时尚-身体”成为了一个相互关联的有机体，促成了一种新的智能时尚的形成。

1 人工智能技术中的时尚审美表现

时尚可以界定为一个时期、一个地域(主要是某一社会范围)内，在某一群体中广泛流传的生活方式。即一定数量的人在某一历史时期、地域，受某种意识的驱使而产生的一种审美心理、情趣，以及与此相关的生活方式与行为。在过去与时尚关系最为密切的应属流行服饰，当一件服装被身体穿着用以展现美，吸引他人眼球，并被人们竞相模仿时，时尚就诞生了。在人工智能时代，时尚的服饰被赋予了更多内涵，使人们在一件服装上能获取更多功能体验和审美感受。对女性而言，传统服饰带来的只是身体外表的美化；而智能科技与新材料的发展为服装美化、重塑身体提供了可能。目前已有科研技术人员从牛奶中提取出了蛋白质纤维，通过将其与羊绒等纤维混纺，达到多种纤维的优势互补，并加入一定的营养素，实现对人体皮肤的滋养和修复。

运动健康也是大众关心的问题。加拿大滑铁卢大学的研究者研发了一款智能运动服装，具体如图1所示。研究者将肌电运动传感器置入服装面料，这种面料可以测定人体在运动时皮肤和肌肉的活动状态，后通过微机电系统将检测到的频段转化为数字信息，再由执行器转换成可被人接收的可视化信号，显示在与此关联的智能设备终端平台上[1]，着装者通过手机软件中可视化的图表和数值就能了解自己各部分肌肉的运动状态和健康情况，从而采取相应措施进行调整。如今，户外骑行已成为休闲时尚潮流，骑行服也被加入诸多智能化模块，如安装在骑行服袖口的智能环扣。智能环扣能轻松控制手机接听电话，并为骑行者提示导航路线等，满足了人们骑行运动中的多元需求，提升了相应的时尚体验[2]。除服装外，许多与服装搭配使用的饰品也具有智能化的特征。现代人们的工作压力和强度较大，往往疏忽了劳逸结合，于是英国某设计师发明了能感应身体“情绪”的手套。手套面料编入内置感应器，可感应佩戴者手部的温度、手腕的脉搏频率等，当手套测试出佩戴者手部的温度和脉搏频率有异常时，会发出闪光与警示声，佩戴者就应该休息片刻，缓解压力和释放不良情绪，以更好的状态投入到下一阶段工作中。

采用人工智能技术开发的产品体现出一种科技之美，其科技之美基于身体的感知，并通过新的技术、材料及工艺加以表达。作为与身体的一种互动形式，人工智能创造了人类高情感化、智能化的数字美学图景和后人类新生态生活方式，为人类的衣、食、住、行带来了更为便捷与轻松的智能化享受。人工智能时代的时尚更为注重人体工学、心理学,提倡人机交互的设计，并始终以人和人的身体为中心确定人们的需求。3D、4D服装打印技术就可以满足不同人的体型特征和个性需求。3D打印服装如图2所示，图2服装利用3D打印设备将人体的数据扫描输入至电脑，然后选择需要打印的尺寸、材料、色彩等，仅几分钟服装便被打印出来，实现了独属个人时尚产品的快速生产。

2 人工智能时代下身体的时尚审美感知

人工智能时代下的时尚具有共时性与历时性两个维度，其中共时性又表现为具体与抽象两个方面。就具体而言，时尚常通过一些具体的人工智能产品和人们的行为方式进行表达，其中智能产品有智能服饰、智能家居等，人们的行为表现为求美求新、追求流行。就抽象而言，时尚是一种理念、思潮，是通过超越个别具象的概念，抽象成具有普遍性的符号。时尚文化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们的行为与活动，并推动时尚形式的变化。时尚的历时性特点则表现为继承性与复现性，继承性即每个时期的时尚都是在前一时期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继承了前期时尚的诸多特点；复现性是指时尚风格虽然呈现方式丰富，但都能在历史上找到其最初原型，即时尚风貌是在历史的基础上融合了当下社会的特点与时代元素，形成螺旋式发展。踩脚裤与打底裤如图3所示，其中图3(a)是20世纪90年代流行的“踩脚裤”(健美裤)，图3(b)是当下流行的“打底裤”。“打底裤”在“踩脚裤”的基础上融入了科技化和信息化的手段，成为了具有塑身、修形和检测健康功能的智能美体裤。时尚的两个维度都通过人体展现，人的需求是时尚及人工智能发展的驱动力[3]。

相对于抽象的时尚文化，具体的物象更能让人们感知到时尚的存在。具体时尚是利用美的规律、通过创造性的活动，由时尚文化或理念转化成的具体产品或行为。对具体时尚的感知更离不开人们的经验与认知，这种经验与认知可以转化为审美情感。正如鲍姆嘉登(A.G.Baumgarten)创立的“感性学( Aisthetikos)”(美学)概念所言：时尚事物基于其外在的形状、色彩、质感等特质直观、生动地呈现在人们面前，人们通过视、听、嗅、触等予以感知，并将所见、所听、所触、所感等转化为某种情感、意识，与所思的意向性对象关联，形成时尚产物的内在意蕴，并成为了身体感触的一部分，与身体的各种感知进行互动。

如今，人工智能化产品引起社会大众的普遍关注，从而引发新的时尚潮流。智能化时尚产品的流行与传播离不开人们的身体，它既是身体参与的过程，又是一种身体化的结果。当人被外界的时尚氛围感染时，会形成独特的审美情感，产生一定的思维与意向性活动，并对该现象作出反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本质力量的丰富性表现，是一种追求自由价值观的体现。人通过身体的感知，对智能时尚物品、时尚行为、心理认知、审美情感等的融合，显示出作为主体的自我与时尚之间的互动关系。智能时尚也在其固有的价值中体现着“具身性”特质，并通过探究身体维度更好地发现与展示其意义[5]。

3 人工智能背景下的身体与时尚互动关系

时尚是人类实践活动的结果，是人类在满足了衣、食、住、行等基本生存需求后追求的更高一级的精神审美。正如马克思所言：“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6]时尚在人的社会劳动实践中，受人求新、求变、求美等精神意识的影响，不断地被创造，从而演变为新的物质形式与意识形态。时尚的发展与演变，体现出人的认知、改造与创新审美能力。时尚是人本质力量的呈现，与宗教、道德、科学、艺术等相同，“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支配”[7]。

3.1 “时尚-社会-身体”间的互动

宏观的意义来看，时尚的发生与演变受社会经济、政治、文化、历史等影响。如经济状况决定着人们的物质生产生活水平，进而影响其精神审美与时尚消费构成；政治制度决定着时尚文化的导向；社会文化思潮与人们心理审美模式则决定着时尚的文化形态与呈现方式；时尚亦是在人类历史实践中逐渐形成的，是历史的产物，换言之即历史的积累与发展造就了当今时尚进程与表现。作为引发、传播、接受时尚的身体也是如此，当人类自然性的身体融入社会系统时，必然受到社会经济活动、政治制度、文化思想等因素的影响与制约。同时，时尚也深刻地反映出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变迁，是“理解现代性的一把钥匙”[9]。当下人工智能产品是随着社会进步、科技发展产生的，并依据人的身体构造和需求进行创造，其体现的新、奇、特等特征，是人工智能时尚的表征。

3.2 时尚大众化与身体的互动

消费社会的成型与大众媒介的发展使时尚的表现日益丰富，并形成了时尚的大众化趋向，即时尚与生活、艺术越来越融合贯通，“时尚的生活化”与“生活的时尚化”是其最主要的特点。从“时尚的生活化”来看，当下时尚产品更贴近于生活或能直接为日常生活所用。人工智能技术同样如此，它并不独属于上层社会或精英阶层，而是惠及大众，这主要是通过新兴技术的发展、工业化的普及和设计艺术的进步实现的。从“生活的时尚化”来看，当今各种新科技手段、艺术形式不断涌现，突破了传统时尚的定义及发展方向，科技、艺术、生活与时尚的关系更为紧密，特别是随着智能通信技术的发展、移动终端设备的普及、专业软件的大众化，任何人都能成为时尚与艺术、文化的缔造者和传播者。人们通过随心所欲地搭配与装扮，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时尚生活。人工智能时代下形成的“大众时尚”是以人的身体为核心的审美经验的大众化，是以人的感官体验为基础的日常生活状态。“大众时尚”是技术理性主义、工业机械化、大众化消费影响下的产物，“大众时尚”促成了一种反主流、反精英的大众文化潮流，是后现代生活美学的象征。事实上，时尚与大众生活具有本质的关联，因为时尚来源于生活，并会回归到生活，时尚的大众化是其回归日常生活的表现。正如阿瑟·C·丹托(Arthur C Danto)的“艺术终结论”：那些“经典而长久的时尚终结了”，取而代之的是具有通俗性、自由性、开放性、多样性的感官化“快时尚”。“快时尚”是对当下大众化时尚的命名，它由社会各阶层人士创造，通过微博、微信、抖音等新兴自媒体平台迅速传播，但不久亦会被新的类似的快时尚潮流所取代。即便如此，快时尚还是以无规律、无中心、反权威的符号表征被人们普遍接受，并通过对人身体潜能的发掘，不断创新与完善，最终实现了对个体的情感关照和参与者多元化的审美体验。

4 基于人工智能与身体融合的未来时尚发展

随着人们对于自我身体的关注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人工智能与数字化、信息化、虚拟体验等方式结合，不断探索着身体感知的更多可能。在这一“科技先行”的时代，一项新型智能技术的问世就可能会引发以“新颖”标榜自己的时尚行业变革，以此理念设计、制造的产品也会掀起一股消费热潮[10]。人工智能化产品开发时设计者应考虑承受者的感受，完善智能产品的“呼唤—响应/传达—领受”能力[11]。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在军用、民用、娱乐、医疗等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并逐渐引领时尚产业的发展。

4.1 在军用、民用、娱乐、医疗等领域的发展

众所周知，目前国际军备竞赛和军事化作战呈现出智能化的趋势，军服作为重要的军备物资，也体现出智能化的特征。图4是一种能变色和隔离空气的智能化军服。这种军服突破了以往军服色彩单一、固定的局限，选用一种融合了高感光材料的面料制成，能根据周围环境变换色彩，起到保护穿着者的作用。军服面料中还嵌入了亲肤的柔性气敏传感器，传感器的电导率会随着空气中气体的浓度和种类变化而发生改变，并转换为电信号[12]，启动相应的安全装置，即该军服在平时穿着时透气舒适，而在遇到毒害气体时则能发出警示并封闭隔离空气。

良好的形象是获得他人与社会认可的基础，人们希望通过服饰增加自身魅力，于是，英国设计师设计了一款“情绪香熏服装”。此服装的面料中隐藏着香薰散发剂，纤维面料能感知人体体表的温度，体表温度与人的情绪变化有关，当人体某个部位的温度发生变化时，该部分的就会触发面料中的香薰散发剂，散发出香味，带给周围人愉悦的感受。美国牛仔品牌Levis团队联合麻省理工学院研发了一款音乐时装，这款音乐时装的面料为硬质透明纱，其中置入了多组微电路声道系统，而音乐的播放源是一个电容器，穿着者只需通过配备的遥控按钮即可“指挥”衣服播放音乐，当连接到无线网时，还可以下载更多音乐或收听广播，实现了人们对“音乐随身带”的娱乐休闲要求；与此同时，医学与医疗设备也融入了智能化的时尚浪潮中，智能穿戴设备能对医疗监护服务产生革新性的影响，如最近出现的一种“医护衬衣”，其附带有监控设备与触觉芯片，可对患者的身体温度、心率等进行实时监控，并能将监控数据传递至发放该衬衣的医疗机构或患者家属的智能设备中，以便医疗机构和家属更好地看护患者。此外，还有许多人工智能行业已经将智能穿戴设备与智能家电、智能汽车、智能娱乐产品等组合成智能化的生活装置系统，对人们的日常生活进行全方位的智慧服务。智能穿戴设备不仅能为大众提供更为舒适、便捷的身体化审美感受，还能在工作、休闲、娱乐、健康管理等方面提供诸多实用和精准的信息，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4.2 在虚拟现实技术领域的发展

当今，AR、VR等技术蓬勃发展，其带来的时尚创意与潮流颠覆了人们的身体体验。如在5D电影、虚拟作战游戏中，人们戴着虚拟眼镜就能进入电影情节中的“真实”环境，电影院的座椅也会根据影片情节和环境的变化上下左右摇摆，让人们感受更为真实。特别是在一些对抗、作战的游戏中，体验者戴上虚拟眼镜、穿上战服、拿着道具，好似穿梭在真实的丛林、山地中，虚拟现实体验如图5所示。可以说，强调身体感觉的虚拟智能化娱乐时尚体验虽然是虚化的，但其与人们身体的运动感知不可割裂。所以，为了能使虚拟环境中的景物、造型、色彩、材质等最真实地呈现，人们必须不断变换位置、转换视角，并运用双手进行改造，使精彩的物象不断生成。故而，身体最原初的感觉是动觉，动觉的存在标志着身体主动性的存在[13]。可见，人工智能技术已经突破了传统的物态范畴，走向了“身体—技术—艺术—体验”的虚拟融合。这也是未来人工智能在万物互联、类脑计算等技术的协助下，从智能走向智慧、走向人机交融的发展趋势[14]。

5 结语

人工智能技术是一个新时代的体现，也承载着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人工智能技术在与自然科学、技术科学、社会科学、哲学美学等学科的交互融合中，不断刷新着人们的观念。特别是人工智能与材料科学、科技美学、设计艺术等学科的联姻，让人们获得了一种超越传统的时尚审美感知，这种时尚感知通过身体主体感性经验的合法性存在，确立了从审美体验到生活美学再到主体价值实现和推动社会发展的逻辑框架[15]，表现出真理性的一面。而时尚借助人工智能的先进性、科技化与便捷度，创造了新颖的身体美学范式，为人们立足现实世界，获取新艺术、新工艺、新科技、新材料、新审美、新文化带来的丰富审美体验奠定了基础。在未来，人工智能技术将与身体、时尚、美学等结合更为紧密，带给人类更多值得研究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