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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求职记

2020-07-13高涛

延安文学 2020年4期
关键词:莫莉马可作家

高涛,陕西乾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四川文学》《天津文学》《山东文学》等,有小说被《长江文艺·好小说》《小说选刊》转载。

马可没想到自己会在五十岁遭遇下岗,下就下吧,马可也没太当回事,反正一个月就两千多的工资,这样的收入别说在省城,就是在县城也是羞于启齿的。那样的班上与不上又有多大的差别?再说了,他早就烦透了那半死不活的日子了。

马可想辞掉工作的想法不是一年两年了,十好几年怕是都有了。那时候,马可才三十出头,正是人生的黄金时代。然而,一切只是想想而已。在辞与不辞之间纠结了数年,辞吧,就意味着要丢掉国企员工的身份。不辞吧,眼看着单位一日不如一日。纠结来纠结去,就把自己纠结到知天命之年。再有十年就要船到码头人到站了,却碰上单位改制裁员。女工四十五,男工五十岁一刀切。马可正赶上这茬。被裁掉的女员工感慨:这年龄让回家,当婆婆嘛,太小。当小姐嘛,又太老。被裁员工每月可领到一千块钱的生活费,起初也有人闹,嫌钱少,那点钱够吃还是够喝?又是堵门又是拉白条幅,多一分钱都没闹回来,两个带头的反被闹进派出所。后来果然没人闹了。

说起原先的工作,马可只两个字:没劲!天天和一堆枯燥乏味的文件总结报告发言稿打交道,谁干久了都会坏胃口。好在马可后来找到了抵御无聊的良策。坐办公室嘛,閑暇总是有的,马可重拾旧爱,逮空就写东西,写散文写随笔也写小说,在报纸杂志上天女散花般地发表,两年后竟写成省作协会员。六七年的时间已在省内外各种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上百篇,有的小说还上了《小说选刊》《新华文摘》,登上了中国小说年度排行榜。在省内的文学圈多有人知。毕竟,省内的作家,作品能被国家级选刊选载,能上中国小说年度排行榜的作者凤毛麟角。

作品发表了,也有零零散散的稿费,一两千、七八百、三五百,算起来一个月也有一千多。算上这笔意外收入,马可每月也有近四千块钱的收入,比起身边的朋友同学来,那点收入相当寒碜了。但在朋友同学的眼里他是“作家”,是文化人。在酒桌上,在聚会时,众人一口一个马作家地叫着,还死拉硬拽要他坐主位,他口上虽也一个劲地推辞,说什么作家不作家的,还是叫名字好。可心里还是蛮受用的。马可最讨厌同学之间以官位相称了,什么张处长杨局长胡经理,但以职称相称则另当别论了,比如魏教授李专家周会计马作家这些与权势和金钱无关的称谓。也许是吃不到葡萄反说酸的心理作怪吧。说到底难逃自卑之嫌。权势和金钱比“伟哥”凶猛,男人钢枪不倒的奥秘全仗这个。有次,几位文学爱好者通过一位作家朋友邀他吃饭,作家朋友向几位介绍他时说,这位是著名作家马可老师。有位看起来比他还年大七八岁的谢顶男竟然毕恭毕敬地端着笔记本来到他身旁说,马老师,能给我写一段话吗?哪怕是一句也行!那是他第一次遇到那样的场面,他一时惊诧莫名,不知道要写什么,额头沁出米粒般的汗珠,另一位高挑清秀的文学女青年竟掏出散发着茉莉花香的粉色面巾纸给他轻沾汗水。马可有多么幸福就有多么惭愧。太突然了,简直是猝不及防。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半老的男人已经把签字笔递到他手里,他喝了一口茶水平复了一下情绪,信手写道: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相信生活!下端还人模狗样地写上某年某月某日。那人激动地惊呼马老师这句话太精彩了!又有诗意又含哲理!又说,马老师您得签上大名啊。马可说,不签了吧?我又不是什么名人。那人立马说,哎哟马老师您太谦虚了,年度小说排行榜都上了还不是名人?马可无奈笑笑,在那句话下面补上签名。那人又说,马老师签字好有个性啊。那“马”字大有飞天之势!其实,那句话是三十多年前一位来马可就读中学签名售书的诗人写在马可购买的诗集扉页上的一句话。那时候,马可还是一个诗歌涂鸦者。他只是把别人的话进行了贩卖,他为此感到羞愧。马可清楚,自己离“著名”十万八千里哩。不要说在全国,就是在省内文学圈,他也不算著名。只能说,知道的人还不少。

马可曾自以为是地认为凭他发表的那些摞起来快一米高的样刊,找一家报社或杂志社当编辑不是多大的事儿。可很快就被现实打得鼻青脸肿。

省内公开发行的杂志报纸就那么几家,而且每个杂志社报社几乎都有他认识的文友,打电话过去问,人家倒很客气,说现在报社杂志社的情况你也知道,人人都成“低头族”了,谁还看杂志报纸?编辑记者的工资待遇低不说,还时常被拖欠。省作协主办的《秦风》杂志社他去过好几次,卖不掉的杂志在库房里堆成小山,封皮上落了层厚厚的灰尘。想想这些杂志最终难逃当破烂论堆卖的命运,他悲从心生,若不是亲眼目睹,谁会想到作者苦心煎熬的文字竟沦落到如此境遇!马可还听说,好几家报纸的副刊先是被挤压到角角落落,后来干脆撤掉,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各色广告,一些广告还明目张胆叫卖春药。他曾跟一个编辑副刊的文友发牢骚,报社咋能这样啊!眼里就剩一个“钱”字!省内一家民营报纸,三分之二的版面挤满鱼龙混珠的广告。文友也爆粗口,骂完又无奈地说,嗨,要生存,就不能顾脸了,这么做也属无奈之举!他无端想起了那些涂脂抹粉倚门卖笑的站街女。

一通电话打过后,马可心凉如冰。在人人谈钱,个个逐利的时代,谈论文学是何其尴尬。马可有一位写小说的朋友叫何为,二十年前夫妻双双就下岗了,何为弟弟的一位朋友从咸阳来西安找何为弟弟谈生意,何为就跟人家显摆,你们咸阳的《秦都》杂志上还发过我的小说哩!弟弟的朋友出于礼貌恭维了几句,何为的人来疯劲噌一下就上来了,竟给人家讲起博尔赫斯卡夫卡福克纳来,讲得人家一头雾水满脸无奈,何为口如悬河,一泻千里,陶醉其间。弟弟的朋友刚走,弟弟便冲他怒吼,你是不是有病啊!人家来谈项目,你给人家谈啥狗屁小说!你被小说害得还不够惨吗!小说是面包还是矿泉水!你写小说嫂子把家里的电脑都砸了,你咋就不长记性啊!马可长叹一声说,你是给猪读《圣经》,猪不但听不懂,还亵渎了《圣经》。马可建议何为去跑摩的,接送孩子挣钱两不误。何为真还跑起了摩的。马可是一年后知道的,那时马可还在单位混日子,有天,一白发男子来找他,那男子一见面就问马可认不认识他。马可愣愣地看了好大一会儿说,你是——何为吗?男子哦了一下说,你还认得我嘛。马可就问,你头发……怎么一下子白成这样啊!何为酸涩一笑说,愁的嘛!也就是这次,何为给马可讲了他跑摩的故事。有次竟被人打了,近视镜片都摔碎了,原因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别人的地盘去拉客了。马可惊骇,跑摩的还有地盘?何为说,好我的哥哩,干什么没有地盘?就拿文坛来说,就没有地盘吗?

说起地盘,自己的地盘在哪里?马可这些天也反复思虑过,自己能干什么?思来想去,除了干和写作相关的工作,干别的,他心里还真发虚。

马可给几位文友打过招呼,希望帮忙介绍一份和文字相关的工作。相对于在网上投简历,这样的方式可能更靠谱一些。可是,两个月都快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马可意识到事情的难度远非他之前所想。他当然不好意思再催问文友了。

剩下的就一条路了,去招聘网站上投递简历。一次投两三家,投了几天,一个电话也没接到。后来一位文友建议他一份简历同时投几十家。一梭子子弹啪啪啪扫射出去,总有中靶的吧。后来果然有电话约他去面谈。死静的水面总算泛起了一波涟漪,马可心中亮起希望的星火。花了两千多块钱买衣服,他从下到上,从里到外,把自己捯饬了一番。

马可第一次去的是一家招聘“作家”的公司,竟然有这样的公司,马可的好奇心被挑逗起来,决定一探究竟。敲开那家公司的门,电脑桌前的女子抬头问他找谁,马可说,他是来面试的。女子“哦”了一下,她显然有些愕然,她大约没想到来面试的是位大叔吧。不热不冷不咸不淡地说了声上二楼。马可上到二楼,一个男子正在跟什么人打电话,看见马可便把手机从耳根挪开小声问,你是?马可说,我是来面试的。年轻人再次把手机贴到耳根说话,左手食指朝下示意马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马可点头落座。年轻人手机贴耳根继续狂聊,二十几分钟后还在聊,一点要打住的迹象都没有。马可就那么尴尬无聊地枯坐着。约摸四十分钟后,那个马拉松式的电话总算打完了。马可以为对方至少会为那个没完没了的电话说声抱歉。年轻人却如梦方醒地问,你是?马可只好重复了一遍,说他是来应聘的。应聘?应聘什么岗位?马可说,作家。年轻人说,哦,作家。這样吧,你先填张表吧,说完就朝楼下喊,小艾拿张表上来。马可填完递给年轻人。年轻人接过扫了一眼问,你会写人物自传吗?马可说,这个没有问题。年轻人说,是这么回事马先生,来公司的话要自己推销产品。马可被说蒙了,他不明就里地问,推销产品?什么产品?!你们不是招聘作家吗?男子说,这么跟你说吧,比如说,你要去给某个企业家写自传,你总得去找人家谈吧,要谈的话,一次不一定能谈成,那你就得三番五次甚至十次八次地找人家谈。谈什么呢?当然是写自传的重要性必要性意义什么的呐!什么时候谈下来了,双方把合同签了,对方把合同规定预付款也打进我们公司的账号,那么,就可以着手写了。这下你明白了吗?马可觉得好笑,他真想问一句,要是作者自己能说服老板写自传还能要来钱,那么要公司来干什么?马可忍住没有问,一切都太可笑了,连多问一句也成了可笑的一部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马可说完就告辞了。下了楼,他就把那家公司的电话删了。他无奈地晃晃头说了一个“操!”。

第一次求职面试就那样草草收场,惨败而归。

过了几天,马可接到一家民营企业的面试电话,这家企业马可以前听说过,据说这家企业做得很大。马可上网搜索到这家公司网页,老总毕业于北京某名牌大学,有麻省理工学院留学经历,其他几位副总大都具有高级职称。员工三百多,资产二十个亿,涉及软件开发,医疗器械,文化产业等领域。

马可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其实,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但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近处的书报亭翻了会儿杂志。这种事情,去太早了显得急不可待,去晚了更是不妥,第一次都不守时,对方会怎么看?而早去三五分钟就不一样了,既不显得急于求成,又体现出对对方的重视和尊重。马可几乎是掐着点进去的。接待马可的是人事部一个叫贾园的小伙子,他翻看了马可的作协会员证,刊登作品的样刊,获奖证书,高级政工师证,优秀党务干部荣誉证,又把相关情况向马可做了一番介绍,然后就带马可去见集团下属文化公司的经理。经理倒没架子,也热情,一口一个马老师,说他看过马可的资料了,有过当兵的历练,在国企长期做文字工作,还发表了那么多的文学作品,说公司缺的就是这样的人。说等老总出差回来他会尽快汇报。又对马可说,文化公司近期要策划系列庆典活动,要拍纪实片,还要出一本员工讲述与公司故事的书,他希望马可采访一下两位副总,然后写两篇万字文章。声言会付稿酬。马可理解人家是想借机摸一下他的底。一周内就完成了采访和稿件撰写,传给经理。经理看后回复:文字细腻,生动形象,不愧是作家!

经理之言让马可预感到成功也许只是临门一脚,似乎那份工作已是囊中之物,瓮中之鳖。马可的午饭还加了一盘香椿炒鸡蛋,一瓶汉斯九度。

然而,接连两个星期,一点音信都没有。

马可情绪再次跌入低谷。

偏偏这个时候,贾园的电话却来了,说另一位副总想找他谈谈。

这一次,谈得相当愉快,给人的感觉,去那里上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位副总甚至说出让马可回家准备一下等电话,也就三五天的事儿。

马可一回家就说给妻子,妻子被愁苦覆盖了多日的脸露出一丝难得的笑,还说,等事情定下来后去“海底捞”庆贺一下。

谁会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空。

贾园电话里说,老总说了,年已五十,实在抱歉。还说,其实副总和文化公司的经理都挺遗憾。

眼看要成的事就这样黄了。

马可只好再次网投递简历。

这次,马可去应聘的是一家良缘文化公司的文案。是一家私营公司,所谓的公司,其实也就两三台电脑四五个人。也许是一种偏见,马可虽说也觉得这种皮包公司不靠谱,可是对于一个错过求职年龄而急于找份工作的人来说,多少有些饥不择食了。于是在接到面试电话后就去了,老板是一位四十好几的大肚男,自我介绍说他叫刘莾,马可哑然一笑,心想,这么奇葩的名字!刘莾笑着解释,莾是草莽的莾,不是流氓的氓,我从不耍流氓,但我们销售的产品全是耍流氓的行家里手。对了,你还没看我们公司的产品哩,刘莾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马可被领进另一间房子,墙柜里是琳琅满目的产品。刘莾说,这些玩意你熟悉吧。然而,马可却一脸的茫然。刘莾就逐一介绍起来,什么延时喷剂,震动炮机,伸缩动棒,看到一个叫脉冲抽送棒的家伙时马可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疑疑惑惑地看着刘莾问,这,就是你们公司的产品?刘莾说,我们公司的产品远不止这么几种,还有仿真的玩意哩,简直跟真的没他妈的两样,你要不要体验体验,体验室就在隔壁。马可说,可是我是来应聘文案的啊!你们这是文化公司吗?刘莾摸出一张名片递给马可说,你自己看看吧。名片上印着:良缘文化公司总经理刘莾。马可说,你们有没有搞错我是写文章,搞文案策划的呀?刘莾说,我们没搞错,你也没搞错。这些产品难道不需要宣传吗?要宣传就得有文案啊,而这不正是你的强项嘛!有一款丰乳的产品广告词怎么说的?做女人,挺好!看看,这些撩人的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吗?这难道不是文案策划吗?马可说,这样的文案我做不出来。刘莾说,你也可以做产品推销员,比如那款仿真的玩意,一个一千五百八,50%的提成,卖一个净赚八百,你一个月卖出十个就是八千,要是卖二十个、三十个呢?不比挣那几个死工资强?我们一个业务骨干一个月曾卖出过三十四个,干了不到三年,奔驰都开上了。你们编小说的编起小说来花样百出,推销起产品来肯定也是一套一套。再说了,谁周边没有几个孤男寡女,那些人表面一本正经,尤其是那些大龄剩女,哪个不是一副圣女的冷表情?其实一个个急得要死要活。怎么办?总得有个排泄的渠道啊!我们的产品正是想人所想,急人所急,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再说了,如今离婚率那么高,痴男怨女满街都是,鸟没个窝不行,窝里没个鸟更不行!想想看,我们的产品潜在的市场该有多大!马可说,我是写小说的,这个还真不会。刘莾说,怎么不会,你也可以写写男男女女方面的小说,就像《金瓶梅》什么的,不是有个大作家写了一本叫《XX》的书吗,起初还不是被封杀了,说人家那是黄书,是教人颓废的书,后来都卖疯了,再版数次,盗版成风。饮食男女,风月之事,从古到今,都是挡也挡不住的啊。你要能写一本书,我们可以作为礼品赠送给那些老顾客嘛。比如说,购物超过五百元获著名作家签名赠书一本,这是多好的文案策划啊!马可一个劲摇头。刘莾说,你能写那么多的小说,却单写不出这么一本?我看你不是不会写,而是不愿写,觉得写那些东西掉价,跌份儿,糟践了自己的身份,拉低了自己的人格。其实,身份是什么,人格又是什么呢?你仔细想想吧。

住院不到半个月,七万块钱已剩下不足一千块钱了,护士把催款单递给莫莉说,交费去吧,甭耽误明天用药。莫莉问再交多少?护士說,起码先交两万,钱花不完在你卡上又跑不了!一个疗程化疗下来咋说也得两万。莫莉问要化疗几个疗程,护士说,先做完六个再看吧。

莫莉死抓马可的手哭问咋办。马可一言不发。这种情况马可早预料到了,但莫莉能听进去吗?

马可正愁接下来问谁去借钱,儿子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儿子打篮球时把另一个同学撞倒,胯骨骨折,已送往骨科医院,让马可带上钱速到。

马可头一晕,险些跌倒。莫莉问咋回事?马可摇摇头说,没事没事,我出去一下。

马可出了院门就挡出租车往骨科医院赶。途中,他给一位经营保健品的朋友打电话说有急事,让给他微信上先转一万块钱。朋友说,钱都他妈的进了货哪来的钱啊!又说我口袋里还剩七八百,不嫌少的话我这就转给你。马可有气无力地说,那就算了吧,我另想办法。

到医院见到班主任,班主任说,赶快去收费处交费,说受伤学生家长马上就到。说话的时候,受伤学生的家长也赶到。一听马可没带钱,揪住马可的衣领就是一拳,那一拳太生猛了,也太迅猛了,马可一颗带血的门牙当下就从嘴里飞出。

马可第二天就借到两万块钱交给学生家长。他没有提到自己的门牙。但是,因为缺了一颗门牙,一张口还是相当的醒目。

莫莉来电话说,医院威胁要停用药,气急败坏地质问马可躲到哪儿去了!马可百口莫辩,我躲?我有什么好躲的!我在医院哩我能在哪儿。莫莉说,我在医院咋没看见你?马可没来得及解释莫莉便挂了电话。

半个月里,马可天天在医院陪护受伤学生。每天去都要带上新鲜的水果。

也不知莫莉从哪儿借的钱,她还在医院陪父亲化疗。

走投无路的马可硬着头皮给一位开物流公司的发小打电话说,我去你那里押运货车吧。朋友电话里哈哈大笑,说,马作家啊马作家,你真会开玩笑,这里的活都是粗人干的粗活重活,再说了,押车这活真他妈不是人干的,累死累活不说运气不好连小命都得搭上。马可说,咱都是农村出来的,拉架子车扛麻袋挖玉米杆啥没干过!再说了,我在武警部队那三年也不是白混的。我借你的两万块钱日后从工资里扣吧。要不以我眼下的现状,牛年马月才能还清你的债。朋友笑了笑说,该说不该说的话我已说到前头了,你真要来就来吧。

出事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那天,病房的床头多了一束康乃馨,连病房似乎也莫名平添了一丝莫名的生气。

同一病房一位家属坐在床头在读《都市快报》,竟读得一惊一乍,莫莉问咋回事,那人说,今天的报纸上说,我市一家物流公司的货车在新疆戈壁滩遭遇匪徒,一车货物被抢劫一空,司机和两名押运员被钝器击伤送往就近医院至今昏迷不醒。还说,有被袭者的照片。又说,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哩。

莫莉大惊,一把扯过报纸。

莫莉当场就晕倒在地。病房里乱成一团。有人在喊医生,有人在叫护士。

楼道里响起噔噔的跑步声,擂鼓一样紧迫而密集……

责任编辑:侯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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