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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官》与《茶花女》:两个时代的两种爱情叙事

2020-07-12安徽大学文学院合肥230000

名作欣赏 2020年26期
关键词:程家茶花女妓女

⊙蔡 玉[安徽大学文学院,合肥 230000]

《茶花女》是世界文学殿堂中的经典作品,法国作家小仲马塑造了一个美艳绝伦又痴情不改的女性形象,一代佳人玛格丽特的结局是在贫困孤独中郁郁而终。《翻译官》是一部网络小说,缪娟塑造了一个独立坚强的现代女性形象,女主人公乔菲不仅收获了一份真挚的爱情,还凭借自身的不懈努力成为一名出色的翻译官。把《茶花女》和《翻译官》放在一起分析,是因为这两部小说在爱情叙事模式和女性人物塑造等方面有着惊人的可比性,通过两部小说的比较,可以看到不同时代、不同民族文学之间不同的创作风貌。

爱是人类最热烈持久的情感之一,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茶花女》与《翻译官》都是描写爱情的小说,“爱情伦理叙事最能体现创作主体的叙事伦理诉求,在不同的爱情伦理叙事模式中蕴含着作家的叙事目的、叙事意旨、道德价值判断趋向、文化立场选择和美学风格诉求等叙事伦理质素”。下面从两部作品的爱情叙事出发,对两部作品进行分析阐释。

《茶花女》讲述的是男青年阿尔芒·迪瓦尔和巴黎上流社会交际花玛格丽特的凄美爱情故事。众所周知,《茶花女》是小仲马根据自己亲身经历创作的一部小说,小仲马是私生子,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被父亲大仲马所承认,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这样的童年经历引发了他对女性地位和家庭问题的思考,也使得他对被抛弃被侮辱的女性充满同情。《茶花女》的女主人公玛格丽特·戈蒂埃的原型人物名叫阿尔丰西娜·普莱西,现实生活中小仲马爱上了交际花阿尔丰西娜,但不能忍受她与其他贵族男性保持联系,于是写了一封分手信交给阿尔丰西娜,而后离开巴黎去往国外旅行,当小仲马从国外旅行回来,却发现阿尔丰西娜已经离开人世,小仲马面对着阿尔丰西娜的遗物悲痛万分,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创作出了《茶花女》。

在小仲马笔下,玛格丽特拥有国色天香的容颜和高贵不凡的气质,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有善良的心灵。为了谋生,玛格丽特来到巴黎闯荡,上流社会奢侈腐化的风气盛行,徒有美貌却无一技之长的玛格丽特成了一名交际花,长期纵欲、饮酒无度的坏习惯损害了她的健康,对物质的渴求腐蚀了她的灵魂,往日淳朴的农家少女再不复见。玛格丽特在遇到阿尔芒之后被其真诚所打动,决心和他在一起,虽然阿尔芒也深爱玛格丽特,但他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很强,这也是导致二人爱情悲剧的一个原因。小仲马写《茶花女》时,法国是一个被父权和宗教统治的社会,虽然小仲马怜惜女性、同情女性,但他并不会一味赞扬所有女性,贪图享乐、不劳而获的行为也是他所批判的。用小仲马的话来说,玛格丽特“既是一个纯洁无瑕的贞女,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娼妇”。小仲马抨击当时社会上用金钱来物化女性、以美貌为标准对女性品头论足的风气,同时他也是个近乎冷酷的作家,他让玛格丽特从一个乡下姑娘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看似成功地对抗了宿命,但玛格丽特最后的结局是依旧不被主流社会所接纳。玛格丽特爱上阿尔芒后,决心与过去的一切告别,两人一起离开巴黎,在远离尘世的乡下过上了无拘无束的田园生活,那是玛格丽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好景不长,阿尔芒的父亲得知了儿子和妓女在一起,出于自私的偏见迫使玛格丽特离开阿尔芒;玛格丽特为了阿尔芒的前途最终选择离开他,阿尔芒却误会她依旧挂念着以往的奢侈生活,在重逢后对玛格丽特进行种种言语和行为上的侮辱,一系列的打击致使玛格丽特心力交瘁,最后在贫困孤独中郁郁而终。

《茶花女》是19世纪法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性作品,有论者对此做出总结:“其批判现实主义成就集中体现在对娼妓制度的批判、对被侮辱的女性的同情和讴歌以及对纯洁爱情的向往。”通过阅读,读者能够看到绝代佳人奢靡生活背后的寂寥和落寞,还能感受到作者对玛格丽特悲惨遭遇的深切同情,小仲马敏锐地捕捉到有关交际花、两性关系等社会现实问题,通过创作引发读者的共鸣。

《茶花女》通过爱情悲剧突出社会阶级矛盾,这是由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特质所决定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意在揭露社会黑暗现实、反映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矛盾和冲突,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小仲马的写作批判了资产阶级贵族的贪婪、自私,也反映了妓女阶层堕落的社会根源以及她们思想上存在的局限性。

《翻译官》是一部现代都市言情小说,讲述了穷苦人家出生的漂亮、倔强、自强的外语学院学生乔菲和外交部部长的儿子程家阳间的爱情纠葛。乔菲出身卑微,但她有着极高的语言天赋、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幽默开朗的性格。乔菲和程家阳并不是一见钟情,他们初次见面是在学校组织的一场讲座上,彼时乔菲只是一名外语学院的学生,而程家阳是留学归来光芒万丈的翻译精英,生活在平行世界里的两个人本不会发生交集。程家阳得知青梅竹马的傅明芳要结婚的消息,失意不已,在娱乐城兼职的乔菲看到了程家阳光鲜背后颓废的一面。而乔菲为了凑齐父亲的医药费,打破了不出台的原则,同意出卖初夜,在程家阳朋友旭东的安排下,乔菲与程家阳阴差阳错地发生了性关系;二人先性后爱,后来在相处中感情日渐深厚。程家阳第一次去大连,住在乔菲家破落的小房子里,那时他才知道乔菲的父母都是聋哑人,他惊讶于能够把法语讲得那么动听的女孩,竟然从小生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他见过乔菲努力付出的样子,心疼这个倔强女孩所吃的苦,从那个时候程家阳开始想要爱她。

乔菲和程家阳的爱情同样遭到了来自男方父母的强烈反对,乔菲在夜店当“小姐”的经历成为她的污点;此外,乔菲为家阳堕胎导致丧失生育能力,这也是乔菲的心结。而程家阳在认识乔菲之后,第一次对自己所拥有的优渥物质条件产生了怀疑,深刻反思之后他开始反抗父母的安排,当由金钱、社会地位导致的差异成为横亘在二人感情之路上的障碍时,乔菲和程家阳以积极的努力共同对抗世俗的偏见,并在此过程中有了更深层次的情感交流,兜兜转转之后他们更坚定了对彼此的爱。

《翻译官》是一部网络小说,与《茶花女》中批判现实主义的爱情叙事模式不同,这部小说给读者呈现了另一种爱情叙事。作者缪娟的创作既不是为了反映社会黑暗现实和阶级矛盾,也不是为了批判娼妓制度。网络文学是大众文化的产物,这决定了其叙事伦理的不同。虽然《翻译官》看上去是灰姑娘遇到王子的故事套路,但文本的现实深度不在于灰姑娘的被拯救,而在于灰姑娘本身的独立和坚强,现代社会中越来越多的女性拥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就算乔菲迫于无奈成为夜店“小姐”,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生完全依附在某一个男人身上。经历过种种残酷激烈的社会竞争,乔菲仍能够以一种别样的坚强,轻松愉快地说起自己曾经的坎坷生活,正是她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和坚忍不拔的性格打动了“天之骄子”程家阳。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曾经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女性有了表达自身诉求的平台,女性自尊、自强、自立、自主的诉求在《翻译官》中展露无遗。网络小说追求“爽感”,言情小说在“移情”“变情”“惨情”的故事波折后必然会回归“纯情”,即男女主人公在克服重重艰难险阻后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缪娟在《翻译官》中也创造了一个完满结局,但她的高明之处在于没有把男女主人公描写得过于“神性”,而是塑造出丰满而真实的人物形象,读者在阅读中不仅可以感受到女主人公乔菲独立坚强的性格,也能清晰地看到男主人公程家阳脆弱、挣扎和犹豫的一面,整部作品既真实又浪漫。

《茶花女》和《翻译官》两部小说在叙事视角方面存在差异,叙事视角是“作品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根据叙述者观察故事中情境的立场和聚焦点而区分”,不同的叙述视角势必会影响叙事效果和人物塑造,也反映了作者的创作心理。

在实验的过程中发现,MgSO4的加入能够提高磷酸盐的的固化时间,因此,在固定硼砂加入为3 g时,对MgSO4的加入量进行优化见图2。

从叙述视角来看,《茶花女》为第一人称叙述视角,小仲马分别安排了“我”和阿尔芒用第一人称展开叙述。小说先借“我”之口点明玛格丽特的妓女身份和她香消玉殒的悲剧结局,再由阿尔芒叙述玛格丽特的生前经历,小仲马所运用的这种倒叙手法,不仅清楚地交代了玛格丽特的最终命运,而且勾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值得注意的是在故事讲述过程中,玛格丽特一直是不在场的,她的人生经历是在她死后由他人进行讲述的,在这种“他者”叙述中,爱情故事的女主人公一直处于缺席状态,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男权社会中男性的主导地位,以及女性话语权的被剥夺。西蒙娜·德·波伏瓦在《第二性》一书扉页上引用了女性主义者普兰·德·拉巴尔的话:“但凡男人写女人的东西都是值得怀疑的,因为男人既是法官又是当事人。”《茶花女》中玛格丽特的故事就是由既是法官又是当事人的男人来书写的。

茶花女生活在法国七月王朝统治时期,虽然宪法规定人人享有平等的权利,但社会等级森严的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变,妓女依旧是被人们轻视糟践的社会群体。贵族们觊觎玛格丽特的美貌,但是在他们心里玛格丽特只是玩物而已。玛格丽特和阿尔芒真心相爱,可是在阿尔芒父亲迪瓦尔眼里,“真正纯洁的爱情只会发生在真正圣洁的女人身上”,儿子与妓女在一起是一件败坏门风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加以阻止。

故事中的“我”同情玛格丽特的遭遇,写下了这个故事,看上去“我”是为妓女阶层振臂高呼的人,但“我”并不认为“凡是像玛格丽特那样的风尘女子都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换而言之,“我”赞同的是玛格丽特为爱牺牲自己的行为,在“我”看来正是玛格丽特的死亡才使这段爱情值得歌颂,“我”内心深处认同阿尔芒父亲的自私行为,觉得“父爱超过其他任何的感情”。所以,“我”对玛格丽特的早逝深感痛惜也不过是“正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不幸被毁坏,人们会感到惋惜一样”。玛格丽特被物化成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只有观赏的价值,这反映了男性在男权文化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女性是被物化的对象,失去话语权。《茶花女》从男性视角进行讲述,力图塑造符合主流审美的女性形象,男性将玛格丽特当作情欲的对象,而她所遭受的无情压迫和蹂躏则被淡化。

与《茶花女》多个叙述人、多个叙事层面不同,《翻译官》采用了双层内视角来叙事,“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分别从男女主人公的视角进行讲述,同时运用心理描写的手法,“把人物内心世界的所想、所感等方面的心理活动过程和性格、意志等方面的心理特征径直予以表现”。这样直接把男女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展示给读者,满足了读者对人物心理的好奇,男女主人公之间的视角转换也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程家阳和乔菲曾经因为金钱产生间隙,程家阳想要给乔菲买项链,而乔菲不想他们之间的感情掺杂进太多物质。缪娟运用心理描写将二人内心的想法展示在台面上,程家阳不善于哄这个心爱的姑娘,“我也知道牵涉到金钱,对我们来说是敏感的事情”。他想通过给乔菲买东西的方式换来更多的安全感。而乔菲心里想的是,“钱,我们因此而结缘,却也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距离”。乔菲知道家阳是想要她高兴,但乔菲内心深处有着女性独有的敏感,她不想自己的爱情里掺杂物质交易的成分,她不愿意将自己的全部人生依附在程家阳身上,她有自己热爱的工作,成为一名优秀的翻译官是她毕生的梦想,爱情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可以说乔菲是一位拥有独立人格的现代女性。

小说从头到尾,是以程家阳和乔菲二人视角呈现的叙事,有两性对话的意味,读者可以从中看到作者缪娟的女性意识,这与小仲马在《茶花女》中呈现的“男性至上”的价值观是截然不同的。茶花女玛格丽特获得众多男性青睐的主要原因是她的美丽外表,美貌在小说中被视为女性获取财富以及社会地位的筹码。这是一种不对等的交换,将女性置于物化的位置,将男性视为女性的拯救者,一开始就预设了女性在爱情中的依附地位。反观网络都市言情小说中的女性,虽然她们也多具有貌美的特征,但那仅仅是一种凸显个人魅力的方式,女性吸引异性的首要条件往往是性格上的独特魅力。《翻译官》中乔菲的美好品格和坚韧性格是最吸引程家阳的地方,这是她胜出的筹码;乔菲面对生活的积极乐观态度也感染了程家阳,与乔菲在一起后,程家阳戒掉了抽大麻的坏毛病,从上一段感情的失意中走了出来。乔菲追求的是心意相通、灵肉一体的感情,她的美好爱情结局证明了这种努力是可行的。

《第二性》扉页上还引用了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的名言:“有一个产生了秩序、光明和男人的好本原和一个产生了混乱、黑暗和女人的坏本原。” 女人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社会心理学家米德提出,人的认知是在日常的人际交往和群体互动中“建构”的,而不是人固有的,《茶花女》中人们对妓女的偏见也是如此。“妓女这一阶层的存在,使人可以带着骑士风度的尊敬去对待正派女人。妓女是替罪羊,男人释放自己的卑劣欲望,发泄在她身上,然后否认她”。小说中的玛格丽特美丽善良,可她身处七月王朝统治的时代,上流社会的糜烂生活、贵族资产阶级的虚伪道德以及男权文化的盛行,这一切决定了人们对于妓女群体的固有认知,人们认定妓女不配拥有真正的爱情。

西蒙娜·德·波伏瓦在《第二性》中专门用一章节深入阐释了妓女这一职业,“从低级妓女到高级妓女,有很多等级。基本差别在于,前者以女人纯粹的一般性来做交易,结果竞争使她处于悲惨的生活水平,而后者竭力让自己的特殊性得到承认。女人必须被舆论看中。如果她成功了,她就能期待高贵的命运。美貌、魅力或者性感在这里是必不可少的,但还不够,女人必须被舆论看中。她的价值往往是通过男人的愿望显露出来的,只有在男人宣布她在世人眼中的价值时,她才能扬名”。名动一时的交际花玛格丽特无疑属于高级妓女这一等级,巴黎上流社会处处流传着她的事迹,可是玛格丽特的特殊性和价值建立在有男人继续为她倾家荡产的基础上;如此一来,她沦为男性的附庸,其主体性也不复存在了。

《茶花女》中的玛格丽特一生都是男性的附庸,她想要突破有限的生存空间,想要登上更大的社会舞台,于是她选择依附不同的男人,通过交易来获得财富、名声,甚至是贵族头衔,这是茶花女玛格丽特的生存逻辑。不管是玛格丽特曾经的情人德G伯爵,还是将其视为亡女寄托的老公爵,他们供养玛格丽特,满足玛格丽特的要求,但是一切得以继续维持的前提是玛格丽特的顺从。

玛格丽特主体性的丧失不仅因为客观上她对男性的依附局面,还因为她主观上就没有反抗的意识,玛格丽特的悲剧在于她作为男性的手段而存在。“人是生活在目的的王国中。人是自身目的,不是工具。人是自己立法自己遵守的自由人。人也是自然的立法者”。康德警示人们,只有当人成为自己的目的,才能真正实现主体性,不管是自我物化还是来自男性的物化都是实现主体性的阻碍。

玛格丽特在遇到阿尔芒之后,也曾有过女性意识的觉醒,当一个没有爱情的人生活在虚荣的环境中,她可以很满足,但一旦有了爱情,原来的一切就会变得庸俗不堪了。玛格丽特曾满怀希望地追求真正的爱情,渴望在阿尔芒真挚的感情之中得到片刻的休憩,她义无反顾地与阿尔芒在一起,毫无保留地交付了全部身心,可是阿尔芒却没有做到信任她、顺从她、慎重地对待她。即便如此,玛格丽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原谅阿尔芒,她留给阿尔芒的最后一封信上写着:“我会给您一份发自内心的宽恕,我深知您那些使我受到伤害的举动正是您深爱着我的明证。”玛格丽特选择自我牺牲的行为和她的悲剧结局,正体现了女性意识的彻底泯灭。玛格丽特对男权社会的反抗虽然失败了,但抗争的过程使这位烟花女子的形象闪烁着一种圣洁的光辉。

《翻译官》中的女主人公乔菲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爱情中都能清醒地认识自己,最大程度地发挥主体性,最终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并且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乔菲有着为人所不齿的夜店生涯,但那是迫于无奈的选择,她没有迷失在夜场的灯红酒绿中,小说中还有个富家公子一直纠缠乔菲,想要包养她,但被乔菲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乔菲与程家阳走到一起是因为爱情,在与程家阳分离的日子里她也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学习生活和工作,并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

乔菲有着一颗坚强的心,能够负担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她坚强而勇敢,永远追求逆流而上,在再艰苦的环境中她都能近乎野蛮地顽强生长。从小到大的经历养成了她独立坚强的个性,不管是在学习中还是在工作中,再多的艰难困苦都不能打倒她。乔菲不仅不是等待王子拯救的灰姑娘,相反,是乔菲将程家阳从前一段感情的失意中拯救出来,她就如同青草一样,看上去弱小实际上坚韧无比;程家阳看到了乔菲的坚韧,也爱她的倔强。乔菲身上的勃勃生机也鼓舞了无数阅读这本书的女性读者。

小说《翻译官》的结尾,程家阳从刚果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名叫卡赞,和乔菲名字里“菲”的含义一样,都是青草的意思,程家阳一直都喜欢称呼乔菲为“菲”,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却被他叫成了最好听的样子。程家阳在电话里告诉乔菲收养卡赞的消息时,这个向来坚强的女孩子哭了,乔菲支持家阳陪同其父亲出使战乱四起的刚果,即使心里担心二人的安危,她表面上依旧冷静自持,坚持完成自己手头的翻译工作,直到家阳脱险后从遥远的异国打来电话,乔菲的眼泪才肆无忌惮地落下来。

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女性受教育程度的不断提高以及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男女之间体力上的差距已经越来越不重要,作家们对女性的思考也发生了变化。在爱情遭遇来自各方的压力时,乔菲和玛格丽特的表现并不相同,乔菲曾因为自己丧失生育能力逃避过,但她最终选择直面所有艰难困阻,努力争取自己的爱情,这样一个有着独立人格的女性人物形象受到众多读者的喜爱。当年《翻译官》这部网络小说大火,有很多学生甚至因为这部小说高考志愿填了法语专业,最后如愿成为一名翻译官。

结 语

现实主义可信而不可爱,理想主义可爱而不可信。乔菲自身的奋斗和努力固然是她获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但小说中乔菲需要靠出卖初夜才能拯救自己的父亲,而程家阳的一个电话就能安排乔菲出国,这其中何尝没有大众文学中常见的为女性“造梦”的成分,乔菲所追求的平等说到底是不平等下的平等,她最终实现了阶级跨越,成为一名优秀的翻译官,但她之所以能够实现阶层跨越是因为作者缪娟所写的是一个传奇故事,这个传奇故事满足了现代读者的幻想,事实上,乔菲的成功经历在现实生活中极难复制。

《茶花女》和《翻译官》就像现实生活的两个面,《茶花女》批判现实主义立场决定了它直面世界阴暗的一面,而《翻译官》的叙事法则是大众文化的造梦机制,向读者展现的是世界光明的一面。从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到网络文学,从“茶花女”玛格丽特到“翻译官”乔菲,这样的变化体现了随着时代发展作家创作观念的转变。这让我们思考,网络小说之所以引起读者的青睐,是因为更注重作品的积极社会效益,更有时代气息,更符合当代读者的阅读心理期待。《茶花女》和《翻译官》带给读者不同的阅读体验,也让我们看到网络小说的价值与不足。

①张文红:《伦理叙事与叙事伦理——90年代小说的文本实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59页。

②张海洋:《在涡流中挣扎的女性 ——〈茶花女〉艺术特色研究》,《剧作家》2019年第5期。

③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 249—250 页。

④牛炳文、刘绍本主编:《现代写作学新稿》,学苑出版社2001年版,第 208 页。

⑤⑥〔法〕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II,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版,第394—395页,第408页。

⑦〔德〕康德:《实践理性批判》,韩水法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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