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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正能量: 建设性新闻研究的知识图谱分析

2020-07-10张馨元

关键词:建设性和平研究

邵 鹏 虞 涵 张馨元

(1.浙江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23; 2.中船重工第七二六研究所, 上海 201108)

一、 建设性新闻研究的缘起、背景、问题和取向

信息报道是新闻工作的基础,尤其是在危机时刻或重大事件发生之时[1]。在西方新闻研究视野中,对五角大楼文件泄露和水门事件的报道被认为是当代新闻业黄金时代的标志[2],即20世纪70年代来,调查性报道成为记者挖掘新闻价值的主要方式。西方新闻业盛行伟大的报道往往是负面的、批判的报道的思维模式。随着数字媒体和信息化时代的到来,西方媒体长期“有权无责”的负面、批判报道模式带来了两种直观的影响:一是受众仅能知道何时何地何人发生了什么事[3],而对事件的细节、解决方案与后续发展的完整图像一无所知,新闻报道所呈现的微弱信息量不仅难以满足受众的需求,还造成受众对客观世界的偏差性认知;二是西方新闻业整体声誉遭受冲击[4-5],即媒体试图通过敌对关系显示其新闻公共性,但报道内容又脱离受众切身需要,让公众对新闻界和记者产生强烈的不信任感。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广泛应用,受众被置于新闻传播的核心位置。有学者预判未来的传播格局将发生三大变化:一是大众传播时代向公共传播时代演进和跃升;二是公共传播时代的新闻生产方式不同于大众传播时代;三是公共传播时代的媒体角色不同于大众传播时代[6]1。在此背景下,与积极心理学密切相关的建设性新闻以一种崭新的姿态进入新闻传播领域,受到大众欢迎。由于国内外对建设性新闻的概念尚未形成统一、明确的定义,我们暂且归纳为:建设性新闻是在遵守新闻原则的前提下,以更积极和更具建设性的报道方式构建新闻环境,在报道中强化问题解决导向,并引导受众对新闻事件的看法趋于积极[7]。根据这一定义,建设性新闻包含了多种与其相近或相似的新闻理论与实践,除了建设性新闻和积极新闻,还有方案新闻、预期新闻、和平新闻和恢复性叙事等。

相较于西方世界对建设性新闻的研究与应用,国内的理论研究起步较晚,但思想资源、相关研究和新闻实践早已有之。以“建设性新闻”为主题的研究,国内较早的是张艳秋教授于2014年发表在“中国与非洲:传媒,传播与公共外交”国际学术会议上的论文[8]137。此后国内学者对建设性新闻的研究主要聚焦在三个方面:一是辨析建设性新闻的概念。不同的研究者对建设性新闻有着不同的认知和理解,有学者强调,积极和参与是建设性新闻的两个重点[9];有学者认为,“建设性新闻最主要的特点在于它具有面向未来的视野,以及开掘可能的解决路径”[10]37;还有学者提出,建设性新闻的旨趣是追求人类社会“公共善”[11]120。二是分析建设性新闻与西方新闻业运动和类别新闻的异同。有学者比较了建设性新闻与公共新闻、公民新闻三者之间的区别,指出“建设性新闻是西方新闻界的新一轮新闻改革实验”[12]127,与美国早期方案新闻相似;有学者认为建设性新闻像一种“伞式”理论,本质是对新闻消极传统的批判[13];还有学者认为,方案新闻为建设性新闻提供了报道方法[8]142。三是探索建设性新闻在实践领域的价值。有学者关注西方媒体对建设性新闻的应用,如《纽约时报》“fixes”栏目等[14];有学者聚焦中国建设性新闻的实践与启示,认为CGTN对非洲的报道体现了正视困难、关注国际合作的建设性新闻路径,是一种不同于西方冲突新闻的导向[10]38。

从目前的研究成果和业界应用来看,建设性新闻、积极新闻、方案新闻、预期新闻、和平新闻、恢复性叙事在新闻报道形式和风格上有密切关系,故有时笼统概括为建设性新闻。但是,国内现有文献尚未对这六类新闻进行平行视角的研究与系统性的阐释,若因相近的新闻导向而将其一概而论也有失严谨,因为这六类新闻在理论脉络与实践方式上各有特点。随着媒体与受众对这六类新闻传受需求的上升,新闻传播界亟须以系统化的视角对其进行挖掘、比较与梳理,以免造成学术研究和新闻实践中的混乱。

基于此,本文运用定量的文献计量法,辅之以定性的文本分析,对国外2010—2019年间相关研究文献进行检索和分析,以探究建设性新闻的理论脉络与实践价值,同时也探讨其他新闻类型。本文通过对六类新闻的理论源起、热点、趋势和价值进行梳理、解读和知识图谱分析,厘清其脉络与关联,以期为打造建设性新闻和促进未来新闻健康发展提供理论指导和价值启示。

二、 整体形势: 六类新闻的研究热度与地域特色

本研究在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数据库中按照TS=(“constructive journalism” or “constructive news” or “solutions journalism” or “solution-based journalism” or “problem-solving journalism” or “positive journalism” or “positive news” or “peace journalism” or “restorative narrative” or “prospective journalism”)进行高级检索,以2010—2019年为时间范围,得样本量161篇,再基于引用索引的扩展来构建数据集,经筛选排除无关联文献,最终产生368篇文献,并采用VOSviewer绘制知识图谱,对文献的热点主题进行详细解读,并分析各类新闻研究的发展脉络。

为了呈现建设性新闻研究的整体形势,对比六类新闻研究的年度分布情况与讨论热度,在上述总样本量之外,本研究还对六类新闻研究进行逐一检索。由于逐一检索不受引文扩充限制,且部分文献同时涉及六类新闻中的两种或两种以上,检索的样本量总和将大于161,少于368篇。通过对十年间六类新闻研究文献数量的对比,着重思考三个问题:一是十年间六类新闻的研究热度及趋势是什么;二是十年间六类新闻研究地域分布的特点是什么;三是六类新闻研究的理论源头及其相互关系如何。本节着重分析前两个问题。

1.十年间六类新闻的研究热度

检索可得,2010—2019年和平新闻研究95篇、建设性新闻研究36篇、方案新闻研究22篇、积极新闻研究21篇、恢复性叙事研究10篇(参见图1),预期新闻研究仅有2016年塞恩·佩雷斯·弗朗西斯科的《预期新闻复苏:数字时代政治杂志的新生存方式》[15]。十年间,“和平、建设、方案”新闻研究是热点,六类新闻研究的基本趋势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2010—2014年为第一阶段,研究整体处于缓滞状态,且还未出现对建设性新闻与方案新闻的研究;2015—2017年为第二阶段,研究处于活跃期,首次出现建设性新闻研究,而和平新闻研究文献数量更是直线上升,由2014年的3篇增长为2017年的16篇;2018—2019年为第三阶段,除预期新闻研究外,其余五类新闻研究都实现了一定程度的增长,其中以和平新闻增长最为显著,建设性新闻、方案新闻、积极新闻次之。根据图1分析可知:第一,“和平、建设、方案”新闻研究热度不减。2014年以后和平新闻研究热度的上升与伊拉克战争、叙利亚战争等中东与北非的动荡局势有关。玛丽安·佩雷斯·德·弗朗西斯在2014年发表的《和平新闻案例研究:美国媒体对伊拉克战争的报道》基于和平新闻观,利用框架理论分析美国媒体对伊拉克冲突的报道[16]。基思·格林伍德与乔伊·詹金斯在其2015年发表的《新闻和公共事务杂志中叙利亚冲突的视觉框架》一文中研究了2011—2012年以照片新闻报道叙利亚冲突对受众视觉的影响及对和平新闻的影响[17]。第二,建设性新闻研究发展迅猛。2015年仅有凯伦·麦金泰尔的一篇博士学位论文《建设性新闻:积极情绪与解困信息在新闻报道中的效果》(1)McIntyre K., ″Constructive Journalism: The Effects of Positive Emotions and Solution Information in News Stories,″ Doctoral Dissertation, Chapel Hill, NC: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 2015.,到2019年已有17篇,增长迅猛,成为六类新闻中的主要研究类型。第三,六类新闻研究不可能脱离特定的国际环境和社会背景,尽管在时间轴上几类新闻研究的热点事件各异,层次不一,似无直观的从属或衍生关系。为此,本研究将基于样本内容,对各类新闻研究的背景以及是否存在相同的理论源头进行详细梳理。

2.十年间六类新闻研究的地域特色

图2显示,十年间主要有13个国家或地区的学者关注六类新闻研究,其中包括美国、荷兰、英格兰、加拿大、德国、澳大利亚、威尔士、挪威、西班牙、以色列、中国、巴基斯坦、土耳其等,呈现出以美国为核心、欧美国家为主体、发展中国家为辅助的总体研究格局,反映出“建设性新闻的理论建构和实践探索是同步进行的,其代表人物有意识地跳脱‘美国中心主义’的影响,其理念逐渐渗透进各国新闻媒体的实践中”[10]37。媒体实践有美国非营利机构“方案新闻网(Solutions Journalism Network)”、《纽约时报》“fixes”方案新闻专栏、英国网络刊物《积极新闻》等。从作者国家分布及合作研究的数据可知,六类新闻研究与国际紧张局势和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有着密切关系。在未来,发达国家与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以及国内矛盾突出的国家,更可能殷切呼吁或更多地主张非暴力的六类新闻应用。

六类新闻研究中,恢复性叙事、预期新闻研究由于样本量较少且无所属机构,故表1主要分析了其余四类新闻研究的研究机构。表1显示,四类新闻研究的机构较为分散,弗吉尼亚联邦大学、悉尼大学是重要的推动力量,这也与建设性新闻的主要研究者所属机构有关;而南非(开普敦大学、约翰内斯堡大学)、土耳其(地中海东部大学)更关注和平新闻,符合上述学术研究与国家时局密不可分的结论。同时,从表1中可知,国内外尚未形成对六类新闻进行系统性研究的机构,六类新闻研究虽已进入知名高校与新闻业的研究视野,但仍处于起步阶段,在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上仍有待新的突破。

图1 2010—2019年五类新闻研究文献分布(2)根据所选WoS核心合集数据库数据及引文扩充绘制。因预期新闻研究仅有2016年的一篇文献,图中未进行展示。

图2 2010—2019年六类新闻研究者所属国家和地区

表1 2010—2019年四类新闻研究者所属的研究机构

建设性新闻机构名称文献量方案新闻机构名称文献量积极新闻机构名称文献量和平新闻机构名称文献量弗吉尼亚联邦大学5弗吉尼亚联邦大学10弗吉尼亚联邦大学3悉尼大学9内梅亨大学4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4阿姆斯特丹大学2开普敦大学8奥尔胡斯大学2得克萨斯大学系统4密歇根大学2约翰内斯堡大学8中国传媒大学2俄勒冈大学3密歇根大学系统2地中海东部大学7布鲁塞尔大学2瑞吉斯大学2西蒙弗雷泽大学5格罗宁根大学2

三、 追根究底: 六类新闻研究的渊源与发展

如果说依据文献量梳理、分析六类新闻研究的热度、趋势、地域特点仍属于一种量化的表象性研究,那么对六类新闻研究进行追根溯源、比较分析则是一种具有史学意味的学术探究。

1.建设性新闻:一场跨越世纪、面向世界的对话

“建设性新闻”一词由丹麦国家广播公司新闻部主管乌尔里克·哈格鲁普正式提出[10]34。2008年哈格鲁普在一家报纸专栏中写道:“未来记者应该用新的标准来补充传统的新闻价值,即建设性新闻,从而鼓舞人心,具有解决方案的新闻得以平衡关于死亡、毁灭和苦难的报道。”[18]其实,在以冲突为新闻报道价值的21世纪初,建设性新闻在新闻界的出现应是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创院院长沃尔特·威廉姆斯观点的重现。因为,早在20世纪初,威廉姆斯就在他的《新闻记者信条》中提及“我相信,最成功的新闻业……是……建设性的”[19]504。与此同时,约瑟夫·普利策也于20世纪初表达了新闻应该具有建设性的观点。两人都试图通过提高新闻业标准、强化记者责任以及提供公共服务来加强新闻的建设性力量[19]505。无论如何,这场对20世纪新闻责任的延续性讨论是值得肯定的。2012年,哈格鲁普联合丹麦国家广播公司前记者凯瑟琳·戈登斯特,结合编辑、新闻机构所有者、研究人员、议会成员等对新闻的潜力和存在的问题的实证研究结果,编撰并出版了《建设性新闻故事》。此后,哈格鲁普于2014年出版了《建设性新闻》,戈登斯特于2015年出版了《从镜子到搬运工》,麦金泰尔的博士学位论文《建设性新闻:积极情绪与解困信息在新闻报道中的效果》也于2015年面世,建设性新闻研究由浅入深、由点到面,不断拓展内涵,逐步走向世界,不仅具有清晰的理论轮廓,而且具有广阔的学术视野。

2.方案新闻:建设性新闻的要素之一

当新闻媒体把大部分精力集中在报道社会弊病上,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新闻无疑是一种新的思维。与建设性新闻一样,虽然方案新闻也是近年来才受到关注,但要求记者冷静地找出报道中所描述问题的潜在解决方案的观念,至少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就已渗透到美国新闻界[20]。方案新闻在美国发端、演进和发展。在方案新闻研究中,麦金泰尔等在《新闻解决方案的概念化和操作化》一文中对方案新闻做了较为清晰的理论追溯[21],文中表明,自1999年戴维斯将方案新闻定义为“解决负面新闻所带来的后果”[22]62之后,直至2017年美国非营利机构“方案新闻网”进行实践推动,方案新闻研究才进入新闻学者的视野。随着建设性新闻研究的不断细化和深化,方案新闻研究者开始了对两类新闻的交叉研究,并将方案新闻实践视为建设性新闻的要素之一[23],从而拓展了建设性新闻研究的内涵和面向,也更具可操作性。

3.恢复性叙事与预期新闻:体量较小的新兴研究视角

这两类新闻研究文献所呈现的结果较为一致,与建设性新闻、方案新闻存在强相关,但二者在源头追溯和学理阐释方面都较为薄弱。在恢复性叙事的10篇研究样本中,半数以上文献与建设性新闻、方案新闻存在重合关系。比如在《重建卢旺达:卢旺达记者如何利用建设性新闻促进和平》一文中,作者认为恢复性叙事是建设性新闻技术的一种,而记者需要学习这种技术,对有复原力的故事进行报道,以燃起种族重建的希望[24]。但恢复性叙事并非无中生有的概念,2013年,美国一家非营利性传媒机构IVOH将恢复性叙事定义为一种新闻形式,其报道涉及“在困难时期之后或困难中期的恢复与重生”[25]25。同时,国内有学者提出,“在修复性叙事概念提出之前,这一框架已在美国开始实践”[26]109。预期新闻可以在展望性新闻、面向未来的新闻实践中找到源头,但目前还未见到这方面的学术探讨,《预期新闻复苏:数字时代政治杂志的新生存方式》的作者只关注了《大西洋月刊》《国家月刊》等杂志编辑对媒体议程设定和具有前瞻性、方案导向性新闻的看法,并未对预期新闻进行进一步的理论阐释[15]。

4.和平新闻:非暴力应对冲突

和平新闻是20世纪60年代中期挪威和平研究学者、《和平论》作者约翰·加尔通首先提出来的概念,到了20世纪70年代成为人们密切关注的研究领域。海湾战争发生后,和平新闻的研究者突然增加,产生了一系列研究成果。罗布·麦克马洪等在《新闻媒体的种族编码:以和解与发展分析“冷”冲突的和平新闻模式》一文中指出,和平新闻研究融合了规范理论、实证分析和改革导向的新闻实践,涵盖战争、冲突和暴力[27]。同时,和平新闻从媒体对冲突的更广泛报道中汲取力量,以促进“旨在实现冲突转化”[28]的新闻生产实践。从研究文献中可以看到,战争与冲突是和平新闻生产的土壤,而热爱和平的新闻学者和记者则是和平新闻的积极推动者。在和平新闻研究的发展历程中,研究者更倾向于用新闻框架研究西方媒体、当地媒体对战争、冲突和种族矛盾的报道,并结合预期新闻与方案新闻给出和平解决矛盾和冲突的可行性对策或建议。

5.积极新闻:“好消息也是新闻”

积极新闻研究的样本文献偏向于以积极的心态和思维方式报道或分析新闻事件以及受众对国际国内政治、经济等活动的参与,认为新闻记者应该成为社会进步的积极推动者。积极新闻概念最早出现于长期把“坏消息才是好新闻”奉为圭臬的英国新闻业。1993年,已故报人肖娜·克罗克特·巴罗斯针对19世纪中叶以来英国新闻报道过度负面的情况创办报纸《积极新闻》,向受众传递“好消息也是新闻”的建设性意义。如今,英国《积极新闻》的编辑肖恩·达冈·伍德为了让积极新闻在数字时代继续生存下去,开始尝试新的商业模式。他将《积极新闻》建成第一个全球性的众筹社群媒体,同时提出建设性新闻“是把积极的元素带入传统报道中,致力于准确性、真实性、必要时的平衡和批评,但以一种更吸引人、更有力量的方式进行报道”[29]。积极新闻与建设性新闻的产生背景较为一致,都注意到了过多的“坏消息”对社会与受众的负面影响,关注如何建构更加美好的社会环境。显然,积极新闻比建设性新闻更早地拥有较为系统化的理论指导以及较为成熟的商业模式,而建设性新闻研究者在研究中采纳了较多积极心理学内容,在商业模式方面还缺乏深入探讨和成功实践。

四、 交叉应用: 全球视域下六类新闻理论的内涵与特征

有学者基于研究数据,以学术观察的广角镜头进行分析,认为提供大局观的新兴新闻体裁语境报道的快速增加,是过去半个多世纪以来新闻报道中最重要的变化[3]10。这种报道方式以“彻底性、准确性、公平性和透明度”代替传统新闻报道中的“客观性”要求[30]81,帮助公众增加认知,增进社会福祉。建设性新闻“边际模糊、辐射宽泛,却又具有一定的概念统摄力、现实贴近度和实践可行性”[13]113。建设性新闻研究者希望应用积极心理学,把方案新闻、预期新闻、和平新闻和恢复性叙事全部纳入建设性新闻的保护伞下,将其打造为一个涵盖多种内涵的总括性术语[31]。也许正因为建设性新闻囊括范围太广、边际过于模糊,不论是业界还是学界,对建设性新闻都尚未有标准化理解[3]5,但经过主要研究者们的深入探讨与反复辨析,建设性新闻的内涵、特征将趋于完整和清晰。在此,本文将对368篇文献的共被引作者进行分析,以挖掘建设性新闻的主要理论内涵和特征。

1.六类新闻研究者的共被引特征分析

作者共被引分析以文献的作者为基本单元建立共被引关系,使为数众多的作者通过被引证的关系聚集成一个个学科群体,形成学科群体网络,从而反映学科专业人员之间的联系和结构特点,并反映他们所从事的学科之间的联系及其发展变化趋势[32]。基于368篇文献作者的共被引分析与贡献分析,本研究得出图3、图4、表2三份图表信息,从中可看到四类新闻研究者之间较为清晰的联系。

图3 2010—2019年六类新闻研究者合作、贡献情况

图4 2010—2019年六类新闻研究文献共被引情况

表2 2010—2019年四类新闻研究文献作者共被引对比

建设性新闻作者被引频次方案新闻作者被引频次积极新闻作者被引频次和平新闻作者被引频次McIntyre K.56McIntyre K.48Shoemaker P.J.18Lynch J.215Gyldensted C.56Gyldensted C.35Lang A.12Galtung J.149Haagerup U.16Curry Alexander L.15De Vreese C.H.7Lee S.50Hanitzsch T.15Seligman M.6Soroka S.N.5Fahmy S.30Kleemans M.13Bro P.7Zillmann D.5Shinar D.40Hanitzsch T.9Knobloch-Westerwick S.5Hanitzsch T.38Schuck A.R.T5Berger J.5Dixon T.5

图3显示,文献共被引作者形成以麦金泰尔为核心,戈登斯特、赫尔曼斯、索贝尔为重要补充的研究图谱。而从表2各类新闻的文献作者共被引可知,建设性新闻、方案新闻、和平新闻三者间作者重合度高,形成了一种强相关性,这在几位作者的研究文献中也得以体现。麦金泰尔、戈登斯特曾在其二人合作文献中认为,解决方案导向是新闻建设性元素之一[25]25。而麦金泰尔同时也是方案新闻的重要研究者,她曾系统地阐释了方案新闻的概念与记者在方案新闻实际操作中应遵循的原则[20]5-11。和平新闻的关注者托马斯·哈尼茨施同步吸收了方案新闻的报道特点,认为和平新闻需要提出解决方案以应对战后重建[33]。图4则反映出两层信息:一是从右侧三块集群的紧密关系可知,建设性新闻、和平新闻与方案新闻研究关系密切,而从Westerwick可知,左侧集群应为积极新闻,与右侧三块新闻存在联系但关系相对松散。二是各类新闻虽然体现交叉的趋势,但依然有各自较为清晰的集群,从前两块的论述中可知三者的源起、发展地域仍有差异。为此,接下来将结合共被引作者的主要观点,对六类新闻的内在联系与应用特征做进一步阐释。

2.六类新闻研究的理论内涵及特征分析

(1)建设性新闻: 负面报道中的积极元素

积极心理学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帮助个体发掘潜能并实现美好幸福的人生[34],当新闻信息带来更多的积极情绪如希望和乐观,减少消极情绪如恐惧和愤怒时,新闻将有助于人获得幸福[35]。而在积极心理学关照下的新闻类型并非仅有积极新闻,还包括建设性新闻。

戈登斯特原为丹麦国家广播公司记者,但因对当下新闻工作方式的不满而辞职,并前往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心理学。她曾对同一新闻报道受众的不同反应进行测试,并发现负面新闻的传统新闻版本会让受众感到沮丧[19]507。在其2015年的研究中,戈登斯特进一步明确了传统新闻报道中经常使用的消极表达,如害怕、生气、绝望、受害者、创伤后遗症等表述,这些词仅建构起了对世界的一半认知。因此,她认为建设性新闻作为一种新兴的方式,要以更全面的方式报道冲突与进步,并通过应用积极心理学和其他行为科学进行新闻报道以改善个人认知和社会环境,从而实现对世界的完整描绘[36]536。麦金泰尔等在对建设性新闻进行定义时也强调了积极心理学的影响:“一种新兴的新闻形式,在坚持新闻真实的核心功能基础上,涉及应用积极心理学技术进行新闻生产和报道。”[21]9同时,麦金泰尔结合前人研究还归纳出五种适用于建设性新闻的积极心理技巧:“1.在新闻故事中唤醒积极情绪,激发对公共事务的参与;2.记者要提建设性的采访问题,以探索者方式让对方畅所欲言;3.记者报道要融入方案,除了提供冲突的信息,还要关注潜在方案,这有助推动对话;4.新闻工作中要有PERMA元素:积极情感、参与融入、和谐关系、集体意义和行业自律;5.考虑世界的幸福模式。不仅要考虑所有事件,包括冲突、灾难、消极、悲剧等,还要考虑事情的未来、成长、合作、恢复等方面。”[37]4

由上可知,应用积极心理学理论与方法的建设性新闻,对新闻业提出了更高的职业要求,并试图改变此前“有权无责”的媒体现状。正如皮特·布罗在《建设性新闻:支持者、先例与原则》一文中援引乔伊·罗森《正确建立联系:公共新闻与新闻中的困境》一书中的观点所指出的那样:新闻从业者应该是公正的参与者,不偏袒任何特定的利益方,对细节保持中立,但要“远远超出超脱的范围,去关心问题解决是否会发生”[19]505。

值得一提的是,建设性新闻以积极心理学为学理基础,但并不意味着可取代积极新闻,二者存在显著差异。积极新闻更关注好消息,挑选出重要的有价值的事件,以激励和赋权的方式进行报道,更重视情感和娱乐,但大多缺乏有意义的信息[37]4。积极新闻提醒建设性新闻关注正面新闻,但建设性新闻并非鸡汤式的引导,给受众以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希望,也并非要取代批判性的“守门人理论”[9],它依然坚持媒介批评的专业主义。其支持者更希望挖掘“绝望中的守望”,挖掘新闻正能量,用一种真实、有效、负责任的报道方式改变传统负面报道的消极影响,并从心理层面鼓励公众积极参与社会事务以推动事件解决。

(2)新闻导向: 建设性新闻与四类新闻的共同特征分析

实际上,在解释何为建设性新闻的问题上,研究者也存在观点的差异。皮特·布罗归纳道:哈格鲁普更关注在新闻报道之前记者如何通过对“故事”的选择和呈现来影响新闻本身,即记者创造新闻。戈登斯特的建设性新闻理念则聚焦新闻被报道后对受众产生的心理效果,如何使新闻业带来社会福祉[19]514-516。麦金泰尔则基于共同的新闻导向,将预期新闻、方案新闻、和平新闻、恢复性叙事视为建设性新闻的四个分支:方案新闻是基于人们如何应对问题的严肃报道;预期新闻侧重于对未来情况的预测或估计;和平新闻涉及国家和国际冲突,旨在思考以非暴力的方式应对冲突;恢复性叙事是以建设性思维报道社区冲突[37]。总体而言,建设性新闻更像是吸收了多类新闻的关键要素,其支持者强调记者应该通过对来源、问题和角度的选取来赋予新闻建设性意义[38],同时要采用面向公众的视角报道时事和新闻,并增加解决方案、行动以及面向未来的视角,让新闻包含多样性的意见和观点[36]。在同篇文献中,赫尔曼斯与戈登斯特公布了2016年荷兰温德斯海姆应用科技大学新闻系对建设性新闻提出的六个建设性因素:A.方案导向——在报道问题时需要具备以解决方案为导向的新闻框架。B.未来导向——在传统新闻5W模式的基础上增加“现在如何”的追问,帮助联结现在与未来。C.包容性和多样性——倾听和反映更多的声音和观点,反对传统媒体造成的两极分化。D.赋权于人——采访问题和对象应多样化,采纳多方意见,寻求资源合作,达成方案共识。E.解释新闻及其语境——使用数据创建清晰的信息图表以覆盖事件及其背景。F.协同创造——参与并赋予公众力量,与公众共同创作新闻内容[36]538-539。这些建设性因素也获得了新闻界的认同。

从颇具认可度的六个建设性元素可看出,建设性新闻包含了四类新闻的主体价值,让建设性新闻具备了宏观的理论关照与微观的社会分析,并强化了公众在新闻传播中的主体地位,对新闻从业者及其组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四类新闻的应用特征不止于此,它们同样可以给新闻界新的启迪。比如预期新闻的概括和阐释较少,但仍能看到对媒体议程设定和未来政策解决方案的期待。方案新闻的六点操作指南(3)一是报道需要包括社会问题的起因,但更重视问题的解决措施;二是回应必须有形而非假设;三是报道严谨全面,特别注意如何实施应对措施;四是报道需要有确凿证据;五是报道应解释回应的局限性;六是报道应包括动员信息或者受众如何做出贡献的信息。,可以让人看到方案新闻相较于建设性新闻更关注新闻事件的后续解决措施,需基于“证据与数据支撑起复杂而严谨的新闻报道”[21]9。恢复性叙事旨在对社区在重大事件发生后进行持续报道,推动事情恢复性发展,其持续努力的特点一是提供力量,基于严酷的事实表明进展,不编造虚假的希望;二是真实持久的调查,提出真理与人之间的联系[39]。和平新闻则通过展示各方的黑白去极化,强调和平解决冲突以及去暴力化,以一种新的新闻价值观呼唤积极的非暴力的观念[19]511。

(3)概念辨析: 发展中的建设性新闻

建设性新闻不是一个静态领域,它随着理论、方法和应用的发展而发展(4)McIntyre K., ″Constructive Journalism: The Effects of Positive Emotions and Solution Information in News Stories,″ Doctoral Dissertation, Chapel Hill, NC: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 2015, p.174.。在建设性新闻从一种新概念演变为一种新闻价值观的过程中,其支持者不断调整其定位,以新的尝试与角度,试图找到行之有效的发展路径与纠正方式[40]113。因此,建设性新闻总与和平新闻、方案新闻、恢复性叙事、预期新闻和积极新闻相伴出现,从研究者及其著作中可以看到这几类新闻之间的异同之处(见表3)。

表3 2010—2019年五类新闻研究的异同

注: 预期新闻研究仅1篇文献,故未列入。

当新旧术语交替,而新概念尚未稳定和明确之际,必然会出现批评的声音。皮特·布罗认为,试图保持定义的开放性可能会招致批评者和疏远支持者[19]517,而建设性新闻所倡导的用“彻底、准确、公平和透明”取代“客观性”,记者创造新闻的观点更是冲击着西方新闻界所一贯坚持的“客观报道”的原则。其实,建设性新闻的目的不是取代传统的新闻实践,而是对其进行补充,让事件有一个更全面、平衡和引人入胜的报道。建设性新闻的最终目标实际上与“西方传统新闻业所追求的保护公共利益、推进民主政治的价值观相一致”[12]129。

我们认为,在学术传统上,建设性新闻与积极新闻都以积极心理学为指导,关注负面新闻积极的后续动作,涵盖更加多元的社会背景。从新闻实践主体来看,建设性新闻采纳多方声音,积极推动记者从“看门狗”向“推动者”转变,试图重构新闻与受众的关系,激发公众参与公共事务并推动社会良性发展的正能量。从新闻报道的地域范围看,建设性新闻打破了和平新闻的地域冲突和恢复性叙事对社区人群的限定,启发新闻业形成全球化视野,提供“语境化报道”的有效路径。而在新闻传播效果上,建设性新闻融合方案新闻的解决问题导向和预期新闻的未来导向,联结过去、现在与未来,化困境为顺境。可以预见,从本土到世界、从学界到业界,建设性新闻正以面向未来、包容多元的态势,“重新将新闻业形塑为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引擎和提升公众获得感、幸福感的源泉”[10]39。

五、 热点议题: 建设性新闻的价值呈现分析

通过对关键词词频的聚类分析,可得出2010—2019年十年间建设性新闻的研究热点,368篇样本文献被分为四大集群(见图5),本文将其分为三个方面进行分析(见表4),同时也以此尝试回答研究热点背后建设性新闻的价值问题。

图5 2010—2019年六类新闻关键词共现情况

表4 2010—2019年六类新闻热点分类及词频情况

1.以新闻报道呼唤战争中的和平理念

被称为“和平学之父”的约翰·加尔通与合作者在1965年的《外国新闻结构》中指出,同“不可预见、精英国家、负面事务”等因素产生的新闻相比,他更愿意引入一种“积极、真相、提供解决方案”的新闻观念[41]。和平新闻观念有助于促进人们对和平、暴力、冲突等重要概念的理解与把握,它早于建设性新闻进入新闻研究的视野,但后来居上的建设性新闻却以和平新闻为借鉴并将其纳入自己的理论框架。从表4集群1可看到“和平新闻(peace journalism)”“媒体(media)”“新闻(news)”“覆盖(coverage)”“战争(war)”“恐怖主义(terrorism)”等关键词,图5中还有“伊拉克(Iraq)”“美国(United-States)”等国家名词。该聚类文献聚焦媒体在战争中的作用,关注和平新闻与包容多元的国家之间的联系。李秀婷和马斯洛教授在《战争还是和平新闻?亚洲报纸对冲突的报道》[42]中根据加尔通的分类,考察了印度、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等地区的战争新闻架构,提出和平新闻能够避免语言妖魔化和多党派倾向,同时实现对精英新闻等两极化的突破。利希滕斯坦等分析了乌克兰危机的新闻报道框架,认为建设性框架对语境、因果关系的解释以及对和平新闻的指导为国际紧张局势提供了不同思路[43]。可见,“建设性新闻+和平新闻”在非暴力、冲突解决上为新闻界提供了新的视角,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给予公众真实的对和平的期望和信念。

2.构建合作模式,强化公共导向

建设性新闻以提供公共服务、增进社会福祉、联结社区与公众的新形式突破了传统新闻“闭塞”的外壳。表4集群2显示,建设性新闻研究关注公众的媒介参与权和政府的议程设置,其中“舆论(public opinion)”出现22次,“影响(impact)”“态度(attitudes)”各出现20次,“政治(politics)”出现17次。可见,建设性新闻研究关注并赋予公民更广泛的权利,增强公民的生活信念并激发其解决负面事件的能力[24]21。在传统新闻报道中,记者和新闻组织为公众决定什么是重要新闻,拉大了记者和公众之间的距离。而“建设性新闻是建立在公民新闻的方法上的,强调以公共导向为指归,促进社会问题的解决”[44],公民不仅通过政治参与,还通过日常生活中的社会和文化行动来表达他们的社会参与,能够更有效地实践舆论导向和动员功能[14]76。如荷兰新闻网站De Correspondent采用“记者+读者”的双重合作报道方式,增设民意调查的“冷门话题”,开发维基百科功能,以“非正式通讯”形式让平台和受众的联系更加紧密,给予受众更多自主权[38]539。

3.构建负责任的新闻界:建设性新闻研究的美好愿景

面对传统新闻报道中的同情疲劳、传受关系不信任和媒体“有权无责”的困境,新闻媒体应该转向准确而全面地描绘世界,不仅要报道冲突和灾难,还要报道合作和进步转变。建设性新闻以积极心理学为基准,坚守新闻专业主义,纳入方案新闻、和平新闻、预期新闻、恢复性叙事的新型理念,展开了一幅未来新闻界积极、真实、协同合作的美好图景。在表4集群3中出现了“情感(emotions)”“参与(engagement)”“信任(trust)”等热点词,集群4出现“选择性曝光(selective exposure)”“社会认同(social identity)”“参与(participation)”等高频关键词。从中可见,建设性新闻对构建负责任的新闻界提出了更高的要求:(1)记者是观察者与监督者,要通过报道准确描绘社会、提醒公众潜在威胁与潜在机会(5)McIntyre K., ″Constructive Journalism: The Effects of Positive Emotions and Solution Information in News Stories,″ Doctoral Dissertation, Chapel Hill, NC: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 2015, pp.6-7.;(2)记者是主动参与者,不仅要报道新闻还需要创造新闻,主动参与事件解释、关注新闻影响与新闻后续[19]514-515;(3)记者要以公众导向为视角,建立更有吸引力、更鼓舞人心与更有参与性的新闻报道方式。总之,建设性新闻不限于报道“小确幸”或不切实际的期盼,它将未来新闻界置于更全面的责任体系之下,“使新闻不再仅仅只是被动的袖手旁观,而是在主动的尝试中协助探求问题的适切出路”[11]125。

六、 结语: 用双眼看世界

综上所述,本研究对六类新闻研究有关文献的社会背景、学术传统、主要议题、常用研究方法与所发期刊进行可视化梳理和分析,以图谱形式多角度多层面直观展示出六类新闻研究的异同、特点与趋势,并结合文本分析对六类新闻研究的理论源起、概念定义与价值追求进行系统性区分和解读。“你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世界,这并不意味着最好是用一只眼睛去看,相反,好的新闻业是用双眼看世界。”[45]111建设性新闻就是用双眼看世界,对世界进行清晰、全面、真实的报道,是积极的、鼓舞人心的和旨在提出解决方案的新闻类型。

作为具有统领性、包容性并仍在发展中的新闻报道类型,建设性新闻显然还存在着边界模糊、领域广阔、理论阐释性不强等问题。但在六类新闻中,建设性新闻最有资格成为未来新闻报道范式之一,建设性新闻研究也将成为新闻研究的一个永恒话题。

建设性新闻理论与实践要从中国传统的正能量传播思想中寻找理论支撑,也要从当代新闻以正面报道为主的实践中探寻本土化的路径,以发挥“媒体积极自由”和“记者主动角色”的功能。

建设性新闻高举新闻专业主义的旗帜,以积极心理学为基础,呈现对未来新闻记者职业能力的期盼、对未来媒体对公众和社会发挥积极影响力的希冀和对未来多元参与主体和多元解决主体的呼唤,是新闻界自我反思、自我革新的重要进步和良性发展,不仅能纠正西方媒体新闻报道中的传统偏向,而且能给我国新闻业新一轮全方位的改革注入建设性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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